佟钰睁开双眼,却见宛霓端着盏油灯,笑吟吟地站在自己面前,问道:“咦,大师呢?”
    宛霓道:“还大师呢,大师早走了,你也不看看这都多早晚了。”
    “多早晚了?”佟钰瞅瞅身周摆设,疑惑道:“我这是在哪儿?”
    宛霓道:“你就在这家客店里呀。你呀,忽然间跟丢了魂似的,坐在那里直劲发呆,像个打坐的禅和子。这都一后晌又一夜,现下天都快亮了。”
    佟钰道:“那大师去了哪里?”
    宛霓道:“这却不知。大师云游四海,行踪飘泊,哪有定址。”
    佟钰焦急道:“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他身上还有伤。。”
    宛霓道:“这会儿你又着急了,可当时人家大师跟你说话你理也不理,与你告辞你瞧也不瞧,那人家还不走?放心吧,大师自有疗伤秘诀。”
    宛霓既这么说,佟钰自是放心,憨笑道:“都怪我,只顾想心事,把什么什么都忘了。我这人脑子笨,心眼也不活泛,一想事就不知早晚了。”
    宛霓笑道:“你现下可越发谦了,连大师都夸你聪明嘿。”
    佟钰一本正经道:“这可不是谦,我的确脑子笨。这事都怪我爹,我小时脑子不大点,我爹就逼我背书啦念诗文啦什么的,结果把脑子都快用完了,可不就比常人笨呗。多亏我娘、大姨娘、二姨娘护着,才给我留下那么一点点。要是一点不剩,现下我都成傻子啦。”
    宛霓笑弯了腰,道:“真是古怪,天下哪有这种说法?”
    看着宛霓笑,佟钰心里也十分畅快,许久没有看到她这般乐了呢。不过嘴上仍认真道:“嗯,有,你不知道,小孩子是不作兴太费脑子的。”
    宛霓不跟他打趣,道:“这许多时,你都想些什么?”
    “我在想事理。”佟钰郑重其事:“是关乎国家的事理。”
    宛霓不由肃然起敬,原来是国家大事,这倒不好打问。但心下又有个事忍不住想问,吞吞吐吐道:“啊——怪道这早晚,都是用功的心思嘿。那——你就没想些别的?忙里偷闲时?”
    佟钰翻了下白眼:“别的什么?想事情哪有好多空闲。”
    宛霓道:“比方说——对啦,早先我有个事要问你,你还没回我话呢。那年我问你,你忽然脸红了,那时你想什么来?现下跟我说说。”
    佟钰神情立马扭捏起来:“这都哪辈子的事了?谁还老想着。”说来也怪,宛霓一提这事,佟钰的脸腾地又红了。
    宛霓像是得到了见证,热切道:“对啦,对啦,当时你就是这个样子。你现下既这么说,可见你也没忘,啊,那时你怎么想来?”
    正这时,房门“呀”地一声被人推开,念儿揉着眼睛走了进来,道:“大哥哥你醒了,我还说一夜不睡守着等你醒呢,可两只眼皮总也不听使唤。”
    佟钰如遇大赦,立马回复了神态,将眼一瞪,道:“什么叫我醒了?根本我就一直没睡。”
    宛霓却暗自叹息,好容易觑了个清静空闲,这一下又错过了,只好再次将心事搁置起来,瞅空再问。
    那日,佟钰在小棒槌阿姐棺木前指天划地的一番誓言,将宛霓心中本已吹起的层层涟漪,催激成阵阵波澜。然而,激情之余却并未听到想听的那句话。心里便始终放不下。想想他说的那回事与自己想的倒是那么回事,可那回事总得说个清楚明白才是那么回事呀?偏生他就是不说!这教人心里不上不下的,好生撩拨。
    念儿神色古怪地瞧瞧佟钰,又瞧瞧宛霓,道:“我被你俩说话吵醒,怎我来了你俩又不说了?大哥哥,你刚才说在想心事。什么心事?是不是和我爹爹有关?”她的两只黑眼珠骨碌骨碌直转,显得异常警觉。
    佟钰自是不能将心里所想舒大哥的事说与她,念儿还小,知道这些事以后做人会觉得抬不起头来,但也不能骗她。道:“是啊,我这半天一晚想的都是舒大哥,他教我如何做人做事。”
    念儿脸上一阵轻松,道:“啊,是这样。那个腌臜和尚骂我爹爹,是他不对,是不是?”
    佟钰道:“大师是在骂我不开窍。瞧,他一骂,我这不就开窍了。大师说的没错,做人做事要有悟性,这样你才不迷失。好了,各样事想通了,一身轻松。”舒洛的死,一直让他心里有个解不开的迷团,此刻迷团解开,像是搬去了一座山,确实教他感觉浑身轻松多了。
    然而,宛霓心里却在叫:哪里啊,还有样事没有通呢。
    佟钰见窗纸已经泛白,便吹熄了灯,道:“天亮了,正好赶路,叫上兄弟,咱们走。”
    念儿跑去叫醒突不古,几人拉开屋门正要出去,却听客店大门那边有人打门:“店家!店家!”声音甚是急迫。
    客店掌柜急忙过去。
    打门人道:“请问店家,这里可曾住着一位姓佟名钰的客官?”
    佟钰等急忙将已迈出门槛的脚又缩了回来,住店登记用的是突不古的名号,店家并不知道佟钰果真就住在店里。
    客店掌柜道:“没有此人。”
    可打门人并不死心:“店家敢是没有留意?那就让我等进屋瞧瞧,瞧是不是真的没有。”
    客店掌柜道:“这怎么可以,客人都还没有起床,你们这般搅扰岂不弱了我家生意。”
    打门人道:“这镇上的几家客店我们都查访遍了,唯独剩下你这家店,务必要我等瞧一瞧。说不得,只好用强,店家莫怪。”
    佟钰听说来人竟要强闯进店,向宛霓打个手势提醒她小心戒备,随即独自闪出房门够奔大门而来。大门处,客店掌柜正欲阻拦几个彪形大汉闯入,佟钰喝道:“什么人大清早搅人好梦,回笼觉也睡不成。”
    门外的人一见佟钰,立时欢声一片:“是佟小官!是佟小英雄!不枉了这一夜好找,快去禀报帮主,找到佟小英雄了。”有人撒脚飞奔而去,看来门外还有不少人。
    佟钰诧异道:“你们找我?可别认错了,姓佟名钰的可不止我一个。”
    一个为首模样的人道:“不会有错,佟英雄,我们就是找你。苍岩山天下擂台我们曾见过面,我们帮主与佟英雄还有个约会,佟英雄不记得了?”说时,用手在头顶比划了个高度。
    佟钰会意,原来是丁竹竿的手下。但仍不敢大意,试探道:“哦,我和你家帮主倒是打过一个招呼,那是什么事来着?”
    为首那人一笑:“佟英雄与我家帮主约定,来相州大槐庄会聚天下英雄,共商抵敌金兵的大事。”
    佟钰再无怀疑,却是一拍额头:“哎哟,我还真把这事浑忘了。”忙即招呼宛霓等人出来与店家结帐。
    为首那人拦阻道:“些许小事,不劳佟英雄费心。”吩咐手下,取银两会钞。并叫人去后院拉出马匹大车。佟钰知道这些人都是江湖豪客,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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