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豫见她再也举不出事例,神情登时松弛下来,道:“你还小,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其实都是你奶奶对我毫无根据的胡乱猜疑。说起来你家这事曲折甚多,但罪魁祸首却正是大宋皇帝。要不这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随了我去,有什么疑问我都与你剖白清楚,然后咱们一起向大宋皇帝讨罪,为你舒家报仇血恨。”
    念儿眼珠连转,似乎有些被他的话语打动。
    佟钰道:“这人嘴巴比我还好使嘿,别上他当,奶奶说他是奸贼,那就定准没错。”
    刘豫道:“外人的话才不可信呢,你我至亲,能骗你吗?若是剖白了你仍有疑问,那时你拿剑刺我这里。”说着用手在心口窝处比划了一下。
    此刻念儿已不被他的话语迷惑,一边舞动短剑一边叫道:“你就是奸贼!刘豫是奸贼!我要杀死你。”
    刘豫不禁有些恼羞,脸上青气时隐时现,道:“你不信我的话可以,但你总这么奸贼奸贼地叫可不行。我现下已是大齐皇帝,受万民景仰,岂容如此诋毁?”
    佟钰立时醒悟过来:“哈,原来他狐狸尾巴藏在这里呢!什么大齐?是伪齐!鬼齐!天下根本没你这一号。你想要分裂大宋,叫你奸贼最是合适。我们不仅当着你面叫,还要嚷嚷得全天下尽人皆知,都知道你是奸贼刘豫。”
    刘豫显已气极,本就煞白的脸上又添了一层白色。咬牙切齿道:“小贼,那便容你不得!”随着话音倏地扑上,探手去抓念儿。
    佟钰早有戒备,翻掌切他手腕。不过刘豫这一招乃是虚招,脚下移星换位,左掌从右肘底穿出,转而直击佟钰小腹。
    佟钰晃身避过,口中却惊叫道:“这奸贼和不要脸的恶婆娘原来是一路!”
    刘豫这几下出手,其功架身法与前几日在客店中遭遇的那个打扮花里胡哨的婆娘一模一样,只是刘豫出招更为猛恶,佟钰虽然避过了这一招,但小腹被他掌风带到,只觉一阵疼痛。
    刘豫一招逼退佟钰,反手一捞,又抓向念儿。念儿一时慌了,只顾举剑乱砍,全无招法。眼见危急,旁侧伸过一只纤纤玉手拦在念儿身前,指夹银针,刺向刘豫腕上寸关穴。同时左袖甩出,击打刘豫腰肋。佟钰见是宛霓出手暗叫不妙,这般打法虽能解念儿之危,自己却失去了防备,刘豫若是变招反击恐难以抵挡。一句“小心”尚未出口,忽见念儿举剑向宛霓臂上斩落,叫道:“我不要你管!”佟钰不禁大惊失色,但相距远了,再要相救已然不及。
    此刻刘豫果然变招,手腕反转避过银针,跟着提掌竖指上翘“铮”地弹中短剑剑脊,念儿把握不住,短剑脱手飞了出去。与此同时“通”地一声,刘豫腰肋被宛霓衣袖拂中。然而刘豫却似浑然不觉,反对宛霓道:“公主小心了。”
    佟钰被眼前情景着实吓了一跳,只是此刻无暇细想,身形一纵跃进前来,挥掌向刘豫拍去。一边叫道:“你们快走,我来缠住他。”他想宛霓三人要是先行逃脱,自己一人再寻机脱身就容易了。既然刘豫已找寻过来,后面必有跟随的兵丁,耽误下去怕是谁都走不成。然而佟钰不走,其他三人哪个肯走?佟钰虽是连声催促,宛霓三人却动也未动。突不古挺着桅杆,宛霓手挟银针,随时准备上前助阵。
    佟钰一心想带领三人尽快脱离险境,出招便不避不让,招招抢攻,情同拼命。稍一疏忽,被刘豫一掌拂中右胯,身子猛地一抖,像是被一股大力重重击打了一下,随即仰面摔倒。然则那股大力却并没有因击中佟钰立时卸去,反而不断涌来,推着他一路跟头翻个不停。山顶空间本就不大,连翻了几个跟头之后,他便径直翻到山崖下面去了。
    在那一瞬间,佟钰无法控制翻滚之势,但脑子还算清楚。感觉身下一空,即知自己坠崖了,待那股大力消失,当即张开两臂四下抓挠,盼望崖壁上有株大树什么的,好一把抓住。这可不是他第一次坠崖了。上次在四姑娘山坠崖,就是因为崖壁上长了两棵松树,坠落时被松树挂到,这才没有直接摔落到地上。不过,那次的松树下面还有一个厚厚的雪堆,自己所以没有被摔死,主要是厚厚的雪堆救了一命。这地方怕是没有那么厚的雪堆,摔到地上,那可当真成了破铜烂铁之“佟”了。
    但抓挠了半天也没有抓到什么树,反倒被突兀的岩石磕碰得周身火烧火燎般的疼痛。正在不知所措之际,猛然左边臂膀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整个身子便如风车般旋转起来。接着,右边臂膀也被拉扯了一下。这回觉出拉扯自己的像是崖壁上的绳索?便试着向崖壁那面抓落。果然,抓了几次,还真被他抓着几根。只是那些绳索太过糟朽,不是从岩石上扯脱,就是被拉断。然而尽管如此,他的下坠之势,却也因为在这一拉一扯中减缓了许多。再往下落,绳索愈发多了,随着身体不住翻转,数不清的绳索直往身上缠来。左一道,右一道,竟把他缠了个结结实实。
    终于,忽悠一下,坠落之势止住了。佟钰虽被绳索勒得难以喘息,心里却十分高兴:想是大宋群雄过了山堑,便将不用的绳索都丢弃到山崖下面来了,无意中却救了我一命。他摸索着想要解开绳索透口气,但缠上身来的绳索重重叠叠,千纵万错,一时半会儿哪里解得开。更难办的是,他现下除了两条手臂,整个身子都被“捆绑”得丝毫不能动弹。正自筹思如何脱身,猛听头顶又响起“扑啦啦”破空之声,似乎有物坠落下来。此刻不容他细想,忙即左边一抄,右边一挟,死命抓住坠落到身边的物事不放。就听“轰隆”一声,悬着的绳索被坠落之物的重力拉断,随即向下坠去。但没坠多久便即停住,晃晃悠悠,像是停在了半空。
    佟钰两臂各挟了一个,生怕再坠下一个来,那就眼瞧着往下坠了。还好,等了片刻不见再有动静。他提臂掂了掂,感觉左边的一个稍微轻些,右边的一个稍重,正要张口说话,不料左边的那个忽然大声尖叫起来:“啊——不要吃我!”一挣扎,绳索又坠落下去。不过,好在只是一沉,随即又停住。
    佟钰估计这是被吓着了,便用极轻极柔的声音道:“念儿——小情乖乖——”只觉两边臂下一阵颤动,却无人应声。
    佟钰再次轻声呼唤,才听右边战战兢兢地道:“是??????是谁?”
    佟钰轻声道:“别怕,我是佟钰。”
    右边的道:“佟??????佟佟佟钰么,快来救我。”声调极是惶恐。
    佟钰不解道:“我已经救你了,干嘛还救?”
    右边的道:“我被妖??????妖怪捉了。”
    左边的这时也发声道:“是??????蜘蛛精??????精怪。”
    佟钰不觉提高了声音安慰道:“是我抓着你俩呢,哪来的精怪?”
    右边的道:“你??????你你用几只手抓?”
    佟钰道:“我一手抓一个,还能用几只?你要多,我也没有啊。”
    右边的道:“可我脚上、腿上、腰身、胳膊,被好多手抓。”
    佟钰解释道:“小情乖乖,那是绳索,你是被好多绳索缠了。”
    但左边的却道:“不??????不是,是蛛网。”
    这一说,佟钰也有些疑惑:背不住真是蛛网!大宋群雄哪有这许多绳索好丢?再说,也不能尽丢在这半山腰啊?要说是蛛网,那倒有可能。不禁也胆怯起来,嘱咐道:“是蛛网吗?那大家最好谁都别动。蜘蛛爱吃活食,只要一动,它便过来吃。要是装死,它便不过来。”
    这么一说,三人果真一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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