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钰见飞来的炭块密如蚊蚋,急急舞动装牛肉的革囊遮挡,一边寻计脱身,一边对四个皮袍怪客道:“你们站在旁边就是助阵。我问你们,如果你们师父现下情形危急,眼看就要被人打死,你们还只管站着不动,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决不助阵么?”
    这回是皮袍老三抢先答话:“那怎么会,师父危急,做弟子的自然上前助阵。而且是不惜一死,拼了命的助阵。”
    佟钰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所以呀,你们站这我就得分神提防,十成力得分出五成来留神你们,这不就等于五个打一个吗?”
    皮袍老四道:“你这叫强??????词夺理。”
    佟钰道:“你们做事不令人信服,留着让人强词的地方,那可怪得谁来?要不,你们强词我一个试试?怎样,强词不来吧?本来说好擂台上比试见输赢,你们不讲信誉私底下擅自动手,那好,赶明我们大宋也不比试了,也去私底下擅自动手,教大金想通过打擂比试得以大获全胜的美计落空。”
    话音未落,佟钰骤觉手上劲力一松,围绕眼前飞舞的炭块火星,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道士仍站立原处,但脚下已不再翻动踢出炭块,只道:“娃娃,贫道只是试试你的功底,算不上是比武过招,明日擂台上你可小心了,那时贫道手下决不容情。”
    佟钰脑筋急转:现下不光我着急想溜,白胡子老道士也想溜嘿。我一说大宋不上擂台打擂了,老道士便紧忙住了手。噢——是了,这擂台是兀术费尽心机筹办起来的,还指望大金获胜后好大大炫耀一番呢。忽然间大宋群雄不比了,岂不让兀术的希望落空?因此,老道士虽然是大金第一国师,可也不敢坏了兀术的好事。
    想至此,佟钰倒不显露出急于要走的样子,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装作异常疲惫地道:“哎唷我的妈哟,这可累死我了,明天打擂我是去不了了,你们要争第一那就争吧。”
    老道士道:“娃娃,咱们又没有交手,缘何呼累?分明是你惫懒无赖,想要借故逃脱。”
    佟钰道:“我累不累你怎么知道?现下我腰酸背痛两腿抽筋都是被你闹的,这教我怎么上台比试呀?啊,我明白了,你是提前下黑手来了。你担心明天打擂赢不了我,想事先把我劲力耗尽,临到上台时我没劲力好使,你就可以轻轻松松取胜,是也不是?好啊,你原来打的这等好算盘,敢情内里还窝藏着祸心哪!你们大金这擂台不公平,既然这样,我们大宋就不参与比试了。”
    这当,皮袍老四抢着道:“咱哥师父原本就是天下第一,用??????用不着再和人争,你会错咱哥师父意思了。”
    “哦,原本就是天下第一么?”佟钰眼珠连转,打定主意要给他们窝里制造不和,道:“这倒要请教了,第一的一是几呀?排位又在第几位?”
    皮袍老四吃吃讥笑:“说你不识数,果然是了。一就是一,这连傻子都知道,还能是第二、第三么?第一就一个,是仅此独有之意。比方说咱??????咱哥四个,老大排位第一,这是常理,众所周知。你总不能把我老四也排第一吧?哪有两个老大的道理呀?”
    佟钰拱手道:“承教,承教,原来如此。那再请教,你师父东海丹阳与白毛老妖一同被大金封为第一大国师,这怎么说?也罢,退一步说,就算两个都是第一。但既然是两个,那就有个比,不知是你们师父的第一更加第一些呢,还是白毛老妖更加第一些?要不就是你们师父比白毛老妖差着那么三招两式、一拳半腿,兀术见你们师徒人多势众不好得罪,加上他现下缺人手,也就马马稀稀,凑凑乎乎,矬子里面拔将军,韭菜地里拔大葱,地瓜地里拔山药蛋般地将你们师父勉勉强强也封为第一大国师。”
    四个皮袍怪客顿时脸现怒容,齐声喝道:“胡说!”
    皮袍老大道:“咱哥师父武功天下第一,乃是实至名归,决无虚假。”
    皮袍老二生怕老大把奉承话都说了,抢言道:“雪山银魈算什么?他的武功与咱哥师父相比远远不及。”
    皮袍老三也不甘落后,道:“雪山银魈才是马马稀稀、凑凑乎乎封为大国师的,根本算不上第一。”
    皮袍老四见他三个哥哥都说了,忙即接口道:“他才是矬子里面拔将军,韭菜地里拔大葱,地瓜地里拔山药??????蛋。”
    佟钰道:“你们是徒弟,当然向着自己师父说话,可外人就不这么认为了。兀术私底下就说过,白毛老妖比起东海丹阳的武功来,要高明多了。”
    皮袍老大道:“这便又是胡说,四王子殿下礼贤下士,求才若渴,对咱哥师徒更是称誉有加,怎会说出这等无礼言语?分明是你在从中挑拨。”
    佟钰煞有介事,道:“你还不信?我这可是亲耳听见的。那,最近你们师父是不是与白毛老妖比试过武功啊?我听说结果不分胜负。”
    皮袍老三道:“是啊,那又怎样?”
    佟钰道:“我在大金多年,比你们更知道大金人的底细。大金人在白毛老妖手底下吃过亏,对他又恨又惧,那是多少年积下的名头,改不了的。而东海丹阳的名头就没人听说过。你们比试又不分上下,人家大金便宁可相信白毛老妖武功高些,也不信东海丹阳。相反,还会疑心东海丹阳是疵毛货,是以次充好,烂鱼充数。”
    “烂鱼充数”是佟钰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但他并不清楚“烂鱼”者乃滥竽也。好在他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写在纸上,否则,立马就会露出“一肚子学问,半肚子错讹”的原形。
    白毛老妖早就在大金成名,这一节四个皮袍怪客倒也知道。那时他们曾与白毛老妖多次交手,虽然仗着己方人多,场面上并不输了给他,但对此人武功心下也颇为忌惮。要不然,他们明知道白毛老妖暗中偷窃自己藏宝洞中的宝物却能予以容忍?,实则武功上并没有绝对取胜的把握。此刻经佟钰说起,四人便都不吭气。
    佟钰一边与四个皮袍怪客说话,一边不时瞥眼盯着东海丹阳察颜观色。见他虽然一直黑虎着脸半天一言未发,但神色间对几个徒弟的话很是受用。随即转而温和道:“不过说句公道话,我倒觉得这位老道士的武功比白毛老妖要高些。”
    四个皮袍怪客立马欢喜起来,大点其头表示赞成:“是是,对对。”皮袍老四还特意道:“佟钰,你说了那么多话,只这一句最是有??????有用。”而东海丹阳的脸孔也倨傲地向上一扬。
    佟钰道:“那当然,因为我跟白毛老妖和这位老道士都交过手,是以我的话最是天公地道,不偏不倚。我觉着跟白毛老妖过招,我俩互有攻守不相上下。但和这位老道士交手,我却一点还手的余地也没有。刚才的情形你们都瞧见了,这话公不公允你们都是证见。”
    四个皮袍怪客又是一阵点头:“是是,对对,咱哥确是亲眼得见。”
    这时,久未说话的东海丹阳忽然开口道:“其实,天下武功第一的名头贫道并未如何看重,只要不吃亏,怎么都行。但是这名头既然已经有了,好端端的被人减去一半成色,那这亏可就吃大了。如此下去,日后还有人肯花大价钱聘用咱们吗?”
    眼见这把火烧得冒了烟,佟钰立马趁热添柴:“决计没有,我要是东家就不聘。你想啊,两个第一,这不是蒙人嘛。要聘也成,聘金先拦腰斩一半下去。”
    东海丹阳转向他的四个徒儿,教训道:“瞧瞧,是不是?有此想法的东家决非一个两个。也别说没人聘用,就是拦腰斩去一半,也让咱们心里很不快活。”
    佟钰随即火上浇油:“这话对极,兀术就是这么想的。眼下大金正在用人之际,聘一个人是聘,聘两个也是聘,能少花银子就是上策。他封了两个第一大国师,却只花了一个第一大国师的钱,他这算盘打的可有多精明。原本这第一的钱,金子啦、银子啦、珠宝啦统统都是你们的呀。现下可倒好,喀嚓一下,一半的财宝归别人了。”
    皮袍老二嘴角抽动,连连呼道:“啧啧,啧啧,金银财宝,珍珠玛瑙,一半哪!”
    但东海丹阳却摇头道:“娃娃,这话不对,四王子待贫道师徒关爱有加,他封两个第一大国师乃是惜才之意,不可跟贫道师徒的不满混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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