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钰激灵一下醒来时,觉得脸上湿漉漉的,睁眼一看,见身前站着一个彪形大汉,口中横咬着一口牛耳尖刀,一只手端着一只葫芦水瓢,另一只手揪住自己头顶发髻,正眼对眼地瞧着自己。佟钰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这人这副样子叫人好生害怕,颤抖着问道:“你,你想干??????干什么?”
    那人从牙缝中“嘿嘿嘿”地挤出一串冷笑,随即松手放开佟钰头发,拿开嘴里尖刀,高声叫道:“小三子,烧大火,这小子醒了。”
    听得外间屋有人应道:“好嘞。”
    那人说完,把牛耳尖刀又含在嘴里,伸出一只长满黑毛的大手,抓住佟钰后背衣服将他提了起来。佟钰本能一躲,却没能躲开,这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绳索牢牢捆住。那人提着他来到一张木案前,将他朝案上一丢,顺手拿起一只瓦盆,转身走开。
    佟钰脑袋磕在木案上好生疼痛,想起自己是到一家酒楼吃饭,吃的是烤全羊,不料结帐时一帮人闯了进来,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晕了过去,再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四下一瞧,见这里是个灶间,靠墙一面灶台上支着两口大铁锅,一口盖着锅盖,另一口半敞着盖,锅里骨嘟骨嘟翻着水花,不知煮的什么东西。
    这当儿,那人到靠墙边立着的一口大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倒进瓦盆,然后一手端着瓦盆、一手端着水瓢返身回来,将瓦盆放在案头,空出一只手提起佟钰,将他脸孔朝上翻了过来。
    佟钰见那人面目狰狞,情知不妙,运力挣了几下,想挣断捆住手脚的绳索。但双手双脚都被压在身下不惯使力,没有挣开。那人见佟钰挣扎,呲牙冲他“嘿”地一笑,撕开他胸前衣襟往两边一分,露出光光的胸脯,随即伸手到嘴里摸刀。佟钰不由大骇,手指脚尖用力在木案上一撑,腾地将身子翻了回去。那人一见,忙将尖刀又叼在嘴上,空出手来将佟钰拖至身前,用力一抖,将他又翻了过来。然而,等他再摸刀时,佟钰又腾地翻了回去。如此三四次,那人自己也觉着好笑,拿开嘴里的刀道:“你不要动,翻来翻去教我不好下刀。”
    佟钰惊恐道:“你要杀我?”
    那人道:“我杀小羊。”
    佟钰道:“我又不是小羊?”
    那人道:“差不多,在我眼里你和小羊没什么两样。现下我要取你的心给我们掌柜的下酒。瞧见没,我这一瓢凉水泼在你心口窝上,你那心受冷一缩,我便一刀下去将心剜出来放在瓦盆里边浸着,吃起来格支格支的,特别脆生。”
    佟钰心下明白,这是误入黑店了,急得大叫:“来人哪,杀人了!杀人了!”
    那人道:“你不要叫,叫也没用,没人来救你。”
    佟钰急中生智,眼睛朝他身后看去,道:“谁说没人,这不就来人啦。”
    “哪儿呢?”那人下意识转头去瞧。
    趁这瞬间工夫,佟钰肩头和两腿同时向上弓起,随即猛地向下一放,整个人如同扁担蛇般腾空而起,双手对准那人手持的尖刀一划,登时割断了腕上绳索。那人转回头见佟钰双手已然张开,吃了一惊,扬刀刺来。佟钰哪敢怠慢,左手绕过尖刀缠上那人臂肘,拇指对准他曲池穴用力一摁,那人握刀手臂登时软软垂了下来。佟钰抓住他手腕一拧一推,“波刺”一声,将牛耳尖刀插入那人心口。那人哼也没哼一声,翻身摔倒,手一扬,葫芦水瓢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摔成几瓣。
    佟钰的这一招是从四姑娘山崖顶冰洞中学来的,本是分筋错骨手法。这手法十分巧妙,先是像蛇一般缠上对方手臂,制住“曲池穴”,令对方手臂酸麻使不出力道,然后两手交错互绞,将其臂骨腕骨一齐扭断。但今天佟钰使这一招时稍加变化,没有将对方胳膊扭断,而是将尖刀反插入那人自己心窝。佟钰将这招式取名叫“乔捉蛇”。“乔捉蛇”是社戏舞队中的曲目,他见舞队中的舞者学那捉蛇七寸,扭转蛇身,不令其回头反噬的动作与崖顶冰洞这一招式相似,便给安上了“乔捉蛇”的名目。
    佟钰翻身坐起,急忙去解脚上绳索。这当儿外间的小三子听见屋内响动有异,叫道:“老黑,你稀里哗啦的干什么哪?是不是灌饱了高梁烧又耍酒疯啊?你可仔细点,这两天掌柜的正为捉不到‘肥羊’恼火呢,小心他把你也当‘肥羊’宰了。”他听不到屋内有人回话,便扒头来瞧,见老黑翻倒在地,胸口插着一柄尖刀,而那只“肥羊”却直身坐了起来,吓得他“啊”地大叫出声。佟钰解下绳索抖手甩出,套住小三子的脖子往怀内一带,拖死狗般地将他拉进屋内。
    小三子本来正在外间烧火,此刻手里还举着一段木柴,佟钰纵身过去,抓住他手臂向背后一拧,“喀啦”一声,却是使力大了,将小三子的臂肘扭脱了臼。小三子疼得杀猪般大叫起来。到了此刻,反倒是佟钰怕被人听见了,急忙伸手去捂他的嘴,连连摇晃:“别嚷,别嚷。”小三子倒真听话,果真不再嚷了。佟钰松开手,小三子的脑袋立时耷拉下来,细一瞧,他的脖颈也给摇晃断了。
    佟钰连杀二人,一下子惊得呆了,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反复叨念:“我杀人了?我杀人了?”过了许久才从呆滞中清醒过来,心道: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他两个不知害过多少人命,杀死他们,也算除去两个祸害。当下定了定神,将扯开的衣服重新束好。一摸怀内,那幅红绫不见了,转头去寻,见水缸边有团物事,捡起一看,正是红绫。想是自己昏迷时,被老黑那家伙从怀内掏摸出来丢弃在这儿的。
    红绫上沾了污渍,佟钰将其放入水缸中漂洗干净,凌空一展,甩去水珠,折叠起来收回怀内。这红绫不知何物织成,略一挥动,便即干了。佟钰醒来后一直觉得脑袋昏沉沉的,便把脑袋扎进水缸里,被冷水一激,立马清醒了许多。心道不知小情乖乖他们怎样了?别是当“小羊”给宰了吧?忽然想起锅中煮着物事,忙即掀开锅盖一瞧,果见一锅白骨!眼泪登时夺眶而出:“小情乖乖,你,你果然被他们当‘小羊’给杀死了。杀死了还不算,还给你头上安角,好让人以为你真的是小羊。”咦,不对,小情乖乖头上如何会安角?安角的该是合喇那小坏蛋才对。他时常顶撞人,理当安角。可兄弟头上为何也安角?他说话都少,从不顶撞人,他可不该安角的呀?咦,我头上干吗也安角?虽然平常说话多些,可我也从不顶撞人呀?谁干的好事?没这么欺负人的,还讲不讲理啊?咦,这里怎么又一个安角的?我们只有四人,这人是哪来的?哎哟,这里又一个,七、八、九??????不对,不对,这锅里煮的根本就是羊头!可不是吗,我的脑袋不是好端端在这长着呢嘛,呵呵。
    佟钰心下轻松许多,这时忽听有人说话:“老黑,小三子,你两个磨蹭什么哪,这半天还没整治完,掌柜的都发火了。”听声音是酒楼上的酒保,紧跟着一阵踢脱踢脱的脚步声进了外间屋。
    佟钰急忙纵过去将老黑和小三子的尸首踢到木案底下,刚在门后隐好身子,那酒保就已经探头进来,道:“小三子,你这小子死哪去了?不好好烧火,瞧我不告诉掌柜的去。咦,老黑怎的也不在?”
    酒保进门寻找,一眼瞧见木案底下的尸首,吓得惊叫起来,转身就跑。佟钰当即从门后蹿出,一掌拍中酒保后背,将他拍倒在地。酒保扭头一看,见是一个小童,胆气稍壮,叫道:“好啊,原来是你小子。”欲要翻身爬起,佟钰一脚踩了上去。此时他尚不知自己有多大力道,也恨这酒保开黑店害人,下脚便不知轻重,就听喀喀几声,踩断了酒保几根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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