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喇见宛霓也在帐内，不由一愣，眼珠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神色狐疑。这几天，佟钰与宛霓闹别扭的情形他都瞧在眼里，待见到佟钰胸前吊着断臂，宛霓正为他涂抹膏油，神情随之一缓，兴冲冲地道：“佟钰，听说你打死一只大黑熊，营寨里都传开了，好生了得。”
佟钰正不知如何回宛霓的话，见到合喇，如遇大赦，立马来了精神，道：“打死一只老熊有什么了不得的，几时有兴头，再去打它七只八只。”
合喇也是兴头十足，道：“真的？你几时有兴头？我和你一起去。在我们这儿，谁要打死大熊，就被尊为‘巴图鲁’。‘巴图鲁’就是勇士的意思。我也要做‘巴图鲁’。”说着一偏腿，做了个盘马弯弓的姿势，嘴中“啾啾啾”虚拟羽箭破空之声。今天早上，四叔兀术刚教会了他连珠箭法，可以连发三箭。
宛霓闻听连忙出言劝阻：“不行，不能去！打老熊太过危险。再说老熊已被打死了，哪里还有？”她担心合喇去打熊又会闹得大家不得安宁。他可是阿骨打的长子长孙，上次单只为了猜个谜，他便闹腾得把阿骨打、各勃极烈、各部落酋长、各猛安长都惊动了。若是去打熊，还不搅得满营寨都天翻地覆的？而且那佟钰只是信口一说，打不打还不一定呢。可合喇却是当真！一旦言语相激，他一个人也敢到老林子里去。
偏生佟钰不知轻重，接口道：“还有，多着呢，打死的那一只是熊老公，还有熊娘子，熊儿子。熊儿子又有小熊儿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没有！”宛霓不想惹事，断然道：“合喇你不要听他瞎三话四，七扯八扯的，那熊老公未曾婚娶没有熊娘子，更无子嗣。它家三世单传，亦无旁支，从此绝户。”她深怕合喇听信佟钰蛊惑，是以连老熊族亲也灭绝了。
佟钰却仍旧不识趣地道：“咦，这老熊真是霉得紧，原来它本家熊丁不旺。那??????本家不旺外家旺，它舅舅、舅妈、姨公姨婆、表兄表妹??????”
“也没有！”宛霓脑袋一阵发蒙，匆忙间竟把老熊外家漏数了：“上个月它外家失火，一窝子死的干净。”
佟钰叫了起来：“小情乖乖，那老熊总有爹爹妈妈吧？难道你让它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不成？合喇，你不是要打熊吗？只要一进老林子，天天都有的打。”
宛霓紧忙阻止：“不行，合喇你不能去！”但扭脸瞧向合喇时，只见他歪起脑袋，时而瞧瞧佟钰，时而瞧瞧自己，面目含笑，饶有兴味。心道：我为你跟佟钰哥哥打嘴仗，你倒置身事外，一点也不着急？忽然心中打了个突，我为他担心，他着急什么？不仅不急，心里反而不定怎么乐呢？糟糕，尽顾着别惹事，眼前便是惹事的根苗！
果然，合喇道：“宛霓姐，你放心，我自有区处。”
宛霓心下一阵翻腾：让我放心？就是说他早知道佟钰哥哥是在说笑。哼，以他的聪明劲，岂有料不到的，空自害我担惊一场。说不定他还以为我这是在关心他呢？瞧他这神色，分明是了。我和佟钰哥哥争得越凶，他越是高兴。此刻须得表明心迹，不能让他稍存幻想，否则，后患无穷。便正色道：“合喇，我为你说话，是不想让你轻信人言莽撞做事。仅此而已，决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别会错了意，胡想八想的。”
合喇道：“我知道，我也决不会轻率做事。”
佟钰听出他话里有退缩之意，便又出言相激：“要打熊便打熊，偏那么多话。你要是怕了，那就别去！”
合喇也叫道：“谁怕了？不过今天可不行。今天我是来告给你消息的，刚才探马来报，说是辽兵饥饿难耐，已经开始杀马取肉权充军粮。师父说，当兵的一杀马，那就是败兵之兆。师父断言，辽兵明日必退。爷爷已命粘没喝今晚带人伏于凌道左近，一俟辽兵退走，便即杀出。师父说，这一仗十稳胜了。”合喇边说边挥动手臂，一口一个“师父说”，显得十分兴奋。
“是吗？”佟钰也很高兴。
合喇道：“可不！这一次，粘没喝要用冰车战阵御敌。那冰车战阵他们已演练纯熟，冰车上安了铁条，用铁篙一撑，跑得飞快。师父说，辽兵虽然人数众多，但一撤兵，心理上已经败了，咱们兜着屁股打，他们万万抵敌不住，乘机就将江宁城取了。”
“取江宁？”佟钰眼前一亮。
合喇道：“是啊，我们的家都毁了，打下江宁可以安置族人，到时我们都搬到江宁去住。”
佟钰一蹦老高，大笑道：“这可太好了，妙极！这涞流水我呆得实在腻歪透了，连个热闹去处也没有，都快把我憋闷死了。”
宛霓是他知己，知道他心里所想乃是白毛老妖，一离开涞流水，白毛老妖离他也远了。
合喇也被佟钰情绪感染，跳着脚地道：“还有哪，还有哪，你听我说啊！我备了一架冰车，咱们跟着去打辽兵，好不好？不过今晚设伏咱们是赶不上了，设伏的是另一营寨，此刻早已走了。明天一大早，咱俩跟着大队，乘着冰车兜屁股打辽兵，如何？”
佟钰道：“好啊，明天几时走？哎哟，不行。”
“怎么？”合喇问道。
佟钰抬了抬右臂，沮丧地道：“呶，胳膊被老熊打断了，还怎么上阵杀敌？”
合喇登时着急起来，小脸涨得通红：“你不去？那??????那??????那还有什么意思啊？”两脚在地上连跺，嘴中拉着长腔：“唉——呀？”竟是无比的懊恼。
佟钰甚觉过意不去：“兄弟，这可怨不得我，那老熊要打断我的胳膊，我要拦也拦不住啊。”
合喇气鼓鼓的，道：“你就不会跟老熊商量商量，明天??????啊不，后天再打断不成吗？”
佟钰道：“这也说的是，可当时我不知道有你这档子事。若是你提早跟我说一声，那就好了。我跟老熊打个商量，也不是不可以呀！打辽兵是正经事，难道老熊当真不讲道理吗？”
宛霓见他俩越说越不成话，有这等热闹去处，而不能亲临其境，佟钰的懊恼实不亚于合喇。便道：“你俩不去那是最好。打仗是大人的事，枪来箭去，不是玩的。”
佟钰却不死心，道：“合喇，瞧瞧你的冰车去，什么样啊？”
合喇忙即应道：“好啊。”转头问宛霓：“宛霓姐，你也来吗？”
宛霓道：“我不看。”
佟钰也道：“一起瞧瞧，又怕怎地？”
“不看，不看。”宛霓螓首频摇，她担心佟钰不听劝说，一见到冰车，说不定立时改了主意，断着胳膊也要去打辽兵呢。
佟钰与合喇见宛霓坚意不去，只好自行出帐。谁知刚出帐门，就听佟钰大叫起来：“唉哟喂，合喇，你干吗碰我的胳膊？明知它给老熊打得断断的你还要碰，莫不是要疼死我么？唉哟喂！唉哟喂！”呻吟呼痛不止。
又听合喇呼冤道：“怎么会？我在这边走，你的断臂在那一边，我哪里碰得到？”
宛霓猜测，这定是佟钰在故意使诡计，变着法要自己和他们一起去看冰车。有心赌气不出帐，但自己一时不出去，佟钰就一刻不停止呼痛，这点耐心和顽强，他还是有的。
宛霓缓步出帐，见佟钰蹲在地上，脸皮紫涨，心下狐疑：别是真的碰到了？急忙过去端起他的手臂察看，问道：“碰到哪里了？”
佟钰一边裂嘴吸溜气，一边道：“都怨合喇，碰我哪里不好，偏碰我断了的胳膊，这可疼死我了，我的妈哟！”
宛霓却是真的急了：“到底碰到哪儿了？疼成这样？”
佟钰忽儿转脸一笑：“咦，小情乖乖，怎的你的手一碰就不疼了？呵呵，当真妙手回春，怕是华佗再世、扁鹊复生也不及呢。哎，哎，不行不行，你一松手便疼！是了，你扶着便不疼，你说怪是不怪？”
宛霓嗔责道：“什么怪不怪？你这样大呼小叫也不知羞，那才怪呢。”心中却想：他这么惫懒猴皮的自己却觉
佟钰正不知如何回宛霓的话，见到合喇，如遇大赦，立马来了精神，道：“打死一只老熊有什么了不得的，几时有兴头，再去打它七只八只。”
合喇也是兴头十足，道：“真的？你几时有兴头？我和你一起去。在我们这儿，谁要打死大熊，就被尊为‘巴图鲁’。‘巴图鲁’就是勇士的意思。我也要做‘巴图鲁’。”说着一偏腿，做了个盘马弯弓的姿势，嘴中“啾啾啾”虚拟羽箭破空之声。今天早上，四叔兀术刚教会了他连珠箭法，可以连发三箭。
宛霓闻听连忙出言劝阻：“不行，不能去！打老熊太过危险。再说老熊已被打死了，哪里还有？”她担心合喇去打熊又会闹得大家不得安宁。他可是阿骨打的长子长孙，上次单只为了猜个谜，他便闹腾得把阿骨打、各勃极烈、各部落酋长、各猛安长都惊动了。若是去打熊，还不搅得满营寨都天翻地覆的？而且那佟钰只是信口一说，打不打还不一定呢。可合喇却是当真！一旦言语相激，他一个人也敢到老林子里去。
偏生佟钰不知轻重，接口道：“还有，多着呢，打死的那一只是熊老公，还有熊娘子，熊儿子。熊儿子又有小熊儿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没有！”宛霓不想惹事，断然道：“合喇你不要听他瞎三话四，七扯八扯的，那熊老公未曾婚娶没有熊娘子，更无子嗣。它家三世单传，亦无旁支，从此绝户。”她深怕合喇听信佟钰蛊惑，是以连老熊族亲也灭绝了。
佟钰却仍旧不识趣地道：“咦，这老熊真是霉得紧，原来它本家熊丁不旺。那??????本家不旺外家旺，它舅舅、舅妈、姨公姨婆、表兄表妹??????”
“也没有！”宛霓脑袋一阵发蒙，匆忙间竟把老熊外家漏数了：“上个月它外家失火，一窝子死的干净。”
佟钰叫了起来：“小情乖乖，那老熊总有爹爹妈妈吧？难道你让它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不成？合喇，你不是要打熊吗？只要一进老林子，天天都有的打。”
宛霓紧忙阻止：“不行，合喇你不能去！”但扭脸瞧向合喇时，只见他歪起脑袋，时而瞧瞧佟钰，时而瞧瞧自己，面目含笑，饶有兴味。心道：我为你跟佟钰哥哥打嘴仗，你倒置身事外，一点也不着急？忽然心中打了个突，我为他担心，他着急什么？不仅不急，心里反而不定怎么乐呢？糟糕，尽顾着别惹事，眼前便是惹事的根苗！
果然，合喇道：“宛霓姐，你放心，我自有区处。”
宛霓心下一阵翻腾：让我放心？就是说他早知道佟钰哥哥是在说笑。哼，以他的聪明劲，岂有料不到的，空自害我担惊一场。说不定他还以为我这是在关心他呢？瞧他这神色，分明是了。我和佟钰哥哥争得越凶，他越是高兴。此刻须得表明心迹，不能让他稍存幻想，否则，后患无穷。便正色道：“合喇，我为你说话，是不想让你轻信人言莽撞做事。仅此而已，决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别会错了意，胡想八想的。”
合喇道：“我知道，我也决不会轻率做事。”
佟钰听出他话里有退缩之意，便又出言相激：“要打熊便打熊，偏那么多话。你要是怕了，那就别去！”
合喇也叫道：“谁怕了？不过今天可不行。今天我是来告给你消息的，刚才探马来报，说是辽兵饥饿难耐，已经开始杀马取肉权充军粮。师父说，当兵的一杀马，那就是败兵之兆。师父断言，辽兵明日必退。爷爷已命粘没喝今晚带人伏于凌道左近，一俟辽兵退走，便即杀出。师父说，这一仗十稳胜了。”合喇边说边挥动手臂，一口一个“师父说”，显得十分兴奋。
“是吗？”佟钰也很高兴。
合喇道：“可不！这一次，粘没喝要用冰车战阵御敌。那冰车战阵他们已演练纯熟，冰车上安了铁条，用铁篙一撑，跑得飞快。师父说，辽兵虽然人数众多，但一撤兵，心理上已经败了，咱们兜着屁股打，他们万万抵敌不住，乘机就将江宁城取了。”
“取江宁？”佟钰眼前一亮。
合喇道：“是啊，我们的家都毁了，打下江宁可以安置族人，到时我们都搬到江宁去住。”
佟钰一蹦老高，大笑道：“这可太好了，妙极！这涞流水我呆得实在腻歪透了，连个热闹去处也没有，都快把我憋闷死了。”
宛霓是他知己，知道他心里所想乃是白毛老妖，一离开涞流水，白毛老妖离他也远了。
合喇也被佟钰情绪感染，跳着脚地道：“还有哪，还有哪，你听我说啊！我备了一架冰车，咱们跟着去打辽兵，好不好？不过今晚设伏咱们是赶不上了，设伏的是另一营寨，此刻早已走了。明天一大早，咱俩跟着大队，乘着冰车兜屁股打辽兵，如何？”
佟钰道：“好啊，明天几时走？哎哟，不行。”
“怎么？”合喇问道。
佟钰抬了抬右臂，沮丧地道：“呶，胳膊被老熊打断了，还怎么上阵杀敌？”
合喇登时着急起来，小脸涨得通红：“你不去？那??????那??????那还有什么意思啊？”两脚在地上连跺，嘴中拉着长腔：“唉——呀？”竟是无比的懊恼。
佟钰甚觉过意不去：“兄弟，这可怨不得我，那老熊要打断我的胳膊，我要拦也拦不住啊。”
合喇气鼓鼓的，道：“你就不会跟老熊商量商量，明天??????啊不，后天再打断不成吗？”
佟钰道：“这也说的是，可当时我不知道有你这档子事。若是你提早跟我说一声，那就好了。我跟老熊打个商量，也不是不可以呀！打辽兵是正经事，难道老熊当真不讲道理吗？”
宛霓见他俩越说越不成话，有这等热闹去处，而不能亲临其境，佟钰的懊恼实不亚于合喇。便道：“你俩不去那是最好。打仗是大人的事，枪来箭去，不是玩的。”
佟钰却不死心，道：“合喇，瞧瞧你的冰车去，什么样啊？”
合喇忙即应道：“好啊。”转头问宛霓：“宛霓姐，你也来吗？”
宛霓道：“我不看。”
佟钰也道：“一起瞧瞧，又怕怎地？”
“不看，不看。”宛霓螓首频摇，她担心佟钰不听劝说，一见到冰车，说不定立时改了主意，断着胳膊也要去打辽兵呢。
佟钰与合喇见宛霓坚意不去，只好自行出帐。谁知刚出帐门，就听佟钰大叫起来：“唉哟喂，合喇，你干吗碰我的胳膊？明知它给老熊打得断断的你还要碰，莫不是要疼死我么？唉哟喂！唉哟喂！”呻吟呼痛不止。
又听合喇呼冤道：“怎么会？我在这边走，你的断臂在那一边，我哪里碰得到？”
宛霓猜测，这定是佟钰在故意使诡计，变着法要自己和他们一起去看冰车。有心赌气不出帐，但自己一时不出去，佟钰就一刻不停止呼痛，这点耐心和顽强，他还是有的。
宛霓缓步出帐，见佟钰蹲在地上，脸皮紫涨，心下狐疑：别是真的碰到了？急忙过去端起他的手臂察看，问道：“碰到哪里了？”
佟钰一边裂嘴吸溜气，一边道：“都怨合喇，碰我哪里不好，偏碰我断了的胳膊，这可疼死我了，我的妈哟！”
宛霓却是真的急了：“到底碰到哪儿了？疼成这样？”
佟钰忽儿转脸一笑：“咦，小情乖乖，怎的你的手一碰就不疼了？呵呵，当真妙手回春，怕是华佗再世、扁鹊复生也不及呢。哎，哎，不行不行，你一松手便疼！是了，你扶着便不疼，你说怪是不怪？”
宛霓嗔责道：“什么怪不怪？你这样大呼小叫也不知羞，那才怪呢。”心中却想：他这么惫懒猴皮的自己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