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潋滟从这点开始着手,让她安插在宋家本家企业里的眼线去调查,很快发现一个可疑的细节——宋母的一个侄儿,不久前刚刚在市区二环内全款买了一栋别墅,准备要结婚了。
    二环内的别墅动辄几千万,这个侄儿每月工资才一万多,就是把十个他卖了都买不起。雷家家道中落,多亏空少进项,他父母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
    雷家不少人都在宋氏集团,这么大一笔钱,最可能的来源也就只有宋氏集团。
    方潋滟的眼线故意提出此事,引起宋氏集团高层的怀疑,再稍微往深里一查,很快爆出了一颗深水炸弹。
    宋母联合几个雷家人,又收买了宋氏集团的会计,制造假账,虚报流水,从集团上季度的毛利润里面硬生生挖走了六千万。
    宋母在其中起了最大的带头和掩护作用。她在宋家地位高,在集团持有不小的股份,宋氏集团上下员工,见到这个傲慢强横的老板娘,都得小心翼翼。她不让人管的事,就没人敢管;她不让人查的帐,就没人敢查。
    宋母在上面一手遮天,底下雷家人弄虚作假,沆瀣一气,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贪掉了这六千万。
    企业内部不是没有贪腐,但一吞就是六千万,到这般胆大包天的嚣张程度,也实在是少见。
    六千万的亏空,让宋氏集团这一季度从盈利变成了轻微亏损,资金链出现断裂,还因此在谈判桌上失利,失去了一个难得的合作机会。
    当然,做得如此肆无忌惮,也是经不起查的,一查就查到了确切的证据。
    宋家老家主暴怒,远程发飙犹嫌不够解气,一个电话将宋泽夫妇千里迢迢叫回了帝都。
    宋母对此一无所知,还挺高兴,以为终于让他们回来了。她对宋家老家主把他们“贬谪”到东林市的做法,至今一肚子怨气,有心想表示一下不满,因此在帝都下了飞机,老家主让他们去宋家老宅时,她故意装病要先回家休息,不肯过去。
    宋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多说,就让哎哟哎哟直叫的宋母和宋之臻先回家了。
    宋母在家考虑接下来要让宋之臻上哪个学校。之前在帝都的私立中学还行,就是不够洋气。豪门子女都要出国,这层镀金是肯定不能少的,要不要现在就送她去欧洲上贵族中学?
    还没考虑出个子丑寅卯来,宋泽就回到了家,整个人的样子像是风暴欲来,一张脸铁青得可怕。
    宋母还没察觉到,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面搜索一边问:“他爸,你说臻儿去国外哪所学校好……”
    宋泽一脚踹翻笔记本,宋母惊愕地抬头起身,迎面挨了重重一耳光。
    “啪!”
    宋母被打得栽倒在地,眼前金星乱迸,耳朵嗡嗡作响。
    她完全被打懵了,捂着飞快肿起来的脸,只觉得嘴里一股血腥味,满口牙齿好像都被打松动了,一张口就会掉出几颗来。
    宋母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宋泽,口齿不清地:“你……你打我?”
    宋泽其实算是个好脾气的人,不然也不能忍宋母这么多年,但现在是实在忍不下去了。
    他爹把他叫过去,把宋氏集团里查出来的一叠证据摔在他脸上,骂了他一个狗血淋头。因为宋母没来,本来冲着宋母的怒气也全发泄到他头上了,又额外多挨了一顿骂。
    自己的怒气加上这替宋母代领的怒气,两层一叠加,他现在真是打死这女人的心都有。
    “你自己看看,集团里都查出了什么!……你把你娘家的人塞进集团我忍了,变着法儿给他们捞好处我也忍了,现在这是多少钱?六千万!还是从集团利润里面挖出来的!拿去给你的好侄子买别墅!……你知不知道我们因为这笔亏空损失了多少?要榨干我们宋家家业去喂饱你那不要脸的破落户娘家是吗!”
    宋母全程参与了这件事,一看宋泽甩下的那些资料,就知道自己彻底暴露了。
    但她虽然被宋泽的暴怒吓到,还是没觉得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她给宋家生了四个孩子,娘家有需要,从宋氏集团拿点钱怎么了!
    “我……这不是我大侄儿要娶媳妇吗!那孩子你也知道,整天爱玩,年纪不小了也不肯成家,家里都愁死了。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姑娘收了心愿意结婚,人女方是个小明星,非要别墅不肯嫁,这不我弟就来找我帮忙了……我前阵子手头又紧,你又不肯给钱,那我还能怎么办!”
    宋母振振有词,宋泽怒到极点,反倒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容扭曲得可怕。
    好……很好!多充分的理由!
    他本以为已经够了解宋母的极品程度了。飞扬跋扈,在外面到处惹事生非;粗鄙蛮横,把子女往歪路上带;贪婪愚蠢,吃相跟血吸虫一样难看……
    没想到,今天再次被她的厚颜无耻刷新了认知。就这毫无悔悟之意的样子,跟她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
    以前看在她是四个孩子母亲的份上,对她一再纵容,结果只换来她的变本加厉。再这样下去,整个宋氏集团都能给这个女人蛀空掉。
    不下手是不行了!
    宋泽长长吐出一口气,让自己硬下心肠。
    “你跟你娘家人利用职务便利,将公司财产非法据为己有,涉嫌职务侵占,六千万已经远远超出数额巨大标准,可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集团法务已经搜集到了足够的证据,随时可以起诉你们。”
    宋母呆住了,一时间没听懂宋泽的话:“什么职务侵占、有期徒刑?你这什么意思?”
    宋泽冷冷望着她:“你们这是犯罪,要坐牢的那种刑事犯罪,听明白了吗?宋氏集团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以为是自己家的私人账户,想拿钱就拿钱?”
    宋母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犹如晴天霹雳落下,但没被劈晕,反倒是张牙舞爪地开始撒泼。
    “宋泽,你有没有良心!我给你们宋家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付出了多少!我娘家是外人吗!他们是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就拿了公司一点钱,你竟然就要告我们!要送我们去坐牢!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我怎么会嫁给你这种男人……”
    宋母像只母老虎一样,歇斯底里地冲上前想去抓挠宋泽,宋泽早有防备,一把将她狠狠搡开。宋母再次摔在地上,撞到了茶几,满地狼藉。
    正好这时,出去玩的宋之臻回来了。
    一看家里乱成一团,满脸愕然:“这……怎么回事?”
    宋母见女儿回来,哇一声哭起来,上去抱住宋之臻,涕泪横飞地哭嚎。
    “臻儿,你爸要送妈去坐牢啊!坐十年的牢!妈就拿了点钱给你舅舅家里,他就要对妈下这么狠的手!……亲女儿啊,你才这么小,以后就是没妈的孩子了!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后妈虐待!……咱母女俩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宋泽望着眼前哭天抢地的女人,刚才的暴怒已经消失了,现在冷静下来,只剩下深深的厌恶和无力。
    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极品?
    宋泽淡淡道:“不起诉也可以。雷家所有人滚出宋氏集团,你放弃集团股份和一切权力,交出手里所有宋家给你的财产,并且把那六千万还回来。我现在暂时不跟你离婚,但要签订婚内财产协议,你名下的不动产统统转到我和孩子们名下,将来如果离婚的话,你净身出户。”
    这是宋家老家主的意思,他也是同意了的。
    不离婚是为了四个孩子能有个妈,但这一系列条件下来,可以说是相当之狠,离不离婚关系也不大了。
    宋母几乎被剥得一无所有,在宋家徒留一个夫人的虚名头而已,没钱没势,没有任何地位和权力。而且还斩断了雷家再扒着宋家吸血的可能性。
    宋母头上又是一个晴天霹雳轰下。她在宋家当了二十年豪门阔太,挥金如土,呼风唤雨,这一朝把她打入一穷二白的地狱,不是要她的命吗!
    她又要鬼哭狼嚎地开始闹,宋泽不想再听下去,甩下一句:“按我说的做,还是坐十年牢,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宋泽把消息也传给了雷家。雷家一家子男人无赖女人泼辣,哪里肯甘心,纠集了团伙上门来闹,但还没闹出个名堂来,就被吓得退了回去。
    宋家手里捏着雷家人的把柄,集团里参与职务侵占事件的雷家人足有六七个,追究起来个个都要负刑事责任。宋家作势提出起诉,雷家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动真格的,一下子全怂了。
    宋氏集团的法务部十分强大,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关系有关系,雷家什么也没有,又被对方抓着证据,这官司打起来肯定一败涂地,到时候一家子得被关进去一半人。
    再怎么着,也比去蹲牢房好。
    宋母人被关在宋家老宅,每天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没有人理她,子女们也被禁止探望。
    那边雷家人已经屈服,全部从宋氏集团离职,钱也还回来了,但宋母这里还不肯松口,宋家也还没有放弃起诉。要起诉总不可能只起诉一个,雷家人生怕被宋母连累,这时候反倒轮番上门给她做思想工作,又劝又逼,让她识相点。
    宋母没想到娘家人这么容易就倒戈,险些给气死,最后被逼不过,终于同意了宋家提出的条件,在这之后大病了一场。
    方潋滟的眼线把这些事汇报过来,方潋滟又打电话告诉解语,语气里遮都遮不住的幸灾乐祸。
    “那女人这下算是完了。听说现在变得有点疯疯癫癫的,宋家一连请了几个精神病医生过去。以后估计也不会放她出去到处乱跑,关在老宅里,其实就跟坐牢差不多。”
    解语笑道:“方总厉害!”
    方潋滟得意道:“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挑起了个头而已。主要是那女人实在太奇葩了,都不需要人费心思去害她,她自个儿就能把自个儿作死。”
    方潋滟一出手就干掉宋母,解语又从系统里面挑了个挂坠寄过去送她,作为谢礼。
    这挂坠是上界的秋水冰花玉制成,带在身上,有清心解燥、宁气安神的效果。慕洲澜是个不折不扣的注孤生直男,系统里没有任何专属于女人的东西。解语上次送过了丹药,这次想送个饰物,找半天才找出这个女人也能带的坠子来。
    宋家内部出了如此之大的变故,自然不可能瞒得严严实实,还是透了点风出去,很快上了新闻。各种关于宋母的猜测层出不穷,没个定论,但宋泽夫妻关系割裂,宋母倒台闭门不出,却是已经确定的事实了。
    解语不知道蔚谨关不关心帝都豪门的新闻,特意告诉了他这件事,让他放心,宋母跟宋之臻现在报复不了他们了。
    蔚谨其实不但知道,他前两天还看见了本市另一则不起眼的小新闻。
    东林市在近期上报了五起失踪案,失踪者都是涉嫌高利贷套路贷,有过案底的男性。
    这种游走在边缘灰色地带的无业游民,干着非法勾当,没个固定住址,常常到处逃窜躲藏,失踪也不是什么怪事。寻找力度难免不会那么大,报案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那天晚上来蔚家闹事的也是五个人,也是搞套路贷的混混地痞。在那夜过后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蔚谨不用想都知道,这不是出于偶然,有人帮他解决掉了这些人,帮他夷平了压在他家上面十来年的大山。
    他从那天晚上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失踪案新闻报道出来后,他再一回想,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喝的水。
    那水就是从附近小区门口的净水机打来的饮用纯净水,一块钱一小桶,比起自来水少了那股怪味而已。
    但他和蔚父喝下去,都觉得全身格外舒泰,一桶水喝完,他身上所有没经过任何处理的伤都愈合得干干净净,比一般伤口的正常愈合速度快得多。
    当天蔚谨回家,把整个厨房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在窗户下面的一个角落里捡到一颗珠子。
    那颗木刻的珠子看上去很普通,但他记得很清楚,这是解语的小背包拉链坠上面穿的珠子。他坐在解语的后排,不知道多少次盯着解语的背影发呆,她放在书桌抽屉里的小背包,在他脑海中的影像就像照片一样清晰。
    为了确认,第二天他去学校,果然看见解语的背包上,有一处拉链坠绳结松开,上面的珠子已经掉了。
    那天晚上,解语来过他家。
    那么,很可能就是她在水里动了手脚。那几个混混当时的突然离开,以及现在的失踪,恐怕也跟她有关系。
    她看见了一切,却连面都没露,一声不吭地悄悄做了这些事,并且在他面前只字不提,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还有上次他被人绑架,她也是暗中救回了他,要不是他多留一个心眼,甚至什么都察觉不到。
    这么密不透风的隐瞒,他却能更感同身受地理解其中无声的温柔和体贴。
    毕竟解语被宋之臻在学校论坛上泼脏水的时候,他也是一声不吭,以最快的速度黑掉了论坛,因为他希望她最好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那些恶毒的污蔑和辱骂。
    她保护了他的人身安全,也保护了他的颜面和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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