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道长颌首,“汝子可教也。”
    阿念更担心了,他搓着手道,“要不,我跟子衿姐姐先成亲吧。”子衿姐姐非但生得好,心肠品性都好。谁比得上子衿姐姐啊,阿念觉着就是皇帝宫里的美人肯定也比不上他家子衿姐姐。
    朝云道长倒是挺赞同,“前朝有些人家听说皇帝选妃,不愿意女孩子入宫的人家,就会提前把女孩子许人。”
    朝云道长给阿念卜了个吉日,就在下月,十一月二十二。
    得了吉日,阿念并未多留,告辞下山去。
    闻道见朝云道长皱眉,不由道,“要不,我令人盯着何师妹家些。”
    朝云道长不掩厌恶,“赵家不过是只出头鸟。”
    阿念回家的路上不忘给子衿姐姐买包零嘴儿,同子衿姐姐商量提前成亲的事,子衿姐姐道,“先定亲倒没什么,就是成亲的话,怎么也要等你十八才好。”
    “咱们先成亲,圆房晚一些也无妨的。”说到成亲,阿念耳朵红红。
    子衿姐姐不可思议,“你还知道圆房?”阿念才多大啊!真早熟。
    阿念耳朵都烧起来了,一着急,结巴起来,“土,土,土拔鼠都知道,我知道怎么啦?”
    子衿姐姐嘿嘿一乐,露出贼贼的笑容,“你学识渊博,你才高八斗,成不成?”
    阿念脸都跟着红了,他深深的觉着自己受到了子衿姐姐的调戏。
    好在,阿念秉承着“好男人就要厚脸皮”的原则,不管子衿姐姐怎么调戏,他只管问正事,“那个,你要没意见,我就跟祖母去商量成亲的事啦。商量定了,我就去找媒人,咱们请山长做媒人,如何?”嗯,还得准备聘礼,三姐姐刚出月子得带孩子,阿仁哥比他大不了几岁,还是光棍,恐怕不知道聘礼要准备哪些东西。阿山哥给姑姑打理酱菜铺子,一向精明能干,章嫂子为人也很不错,不如去跟章嫂子打听打听聘礼的事儿。
    阿念一面思量着自己跟子衿姐姐的终身大事,把自己在街上买的糖霜红果递给子衿姐姐,道,“你在屋里吃零嘴吧,我先跟祖母商量。”商量亲事的场合,子衿姐姐不好在场的。只要子衿姐姐不反对提前成亲就好了,阿念抬脚去了何老娘的屋。
    眼瞅着就要入冬的时节,天凉,何老娘一向是早上阳光好时在院里晒着太阳做活,或者是看孙子,待下午温度下降,就转在屋里做活计。
    何老娘正在跟沈氏说话,见阿念回来,何老娘问,“卜的如何了?”
    阿念取出大红帖子递给何老娘,道,“朝云师傅写在这上头了,朝云师傅说下个月二十二就是极好的日子,比明年三月三还要好的吉日。”
    何老娘不识字,这些年,勉强认得几个,看一眼将帖子递给媳妇,沈氏接了道,“早定下也好。”
    阿念耳朵又开始发烧,“青云师傅说,前朝皇帝选妃,有不愿意女孩儿做皇妃的人家,就会提前把女孩儿嫁出去。我想着,要不,我跟子衿姐姐也先成亲?”
    “成亲哪?!”有点儿早吧?何老娘道,“你今年才十二,你子衿姐姐——”姨妈还没驾到呢。
    阿念脸也红扑扑的了,道,“就是先签婚书……别的事,以后……以后再说。”
    何老娘觉着自己需要考虑,道,“还是先说定亲的事吧。定亲也得找个媒人哪,德高望重的人才好。”
    阿念立刻道,“祖母,我想好了,请胡山长如何?”
    胡家是碧水县第一家族,胡山长又是主持书院的先生,以前做过官,还是何家的亲家,的确再好不过。何老娘与沈氏均笑了,道,“可得跟胡山长提前说好,看他那日可有空闲?”
    阿念道,“明日我亲自过去跟山长说。”
    沈氏立刻给他思量周全了,道,“成,就备几样点心,在咱们铺子里包几样酱菜,还有你子衿姐姐酿的枸杞酒带上两坛。你姑丈同你去不大好,让阿山陪你过去吧。”
    阿念忙道,“我自己去就成了,姑姑,我跟山长也熟的。还有,我自己准备礼物吧。”虽然他自小就在丈人家长大,但也不能请媒人都让丈母娘给备礼啊。
    阿念这要做女婿了,沈氏的态度比以往亲切的多,笑,“瞎客套什么,你要花银子在外头买些东西,非但费钱,也不如咱自家的实惠。”
    “是啊,以后有的是用银子的地方。”何老娘想的是,反正阿念的身家早就是她家丫头片子攥着的,阿念这孩子实在,咱得替他省钱呢。
    阿念也就应了,又去隔间儿跟子衿姐姐说去。
    待一时,俊哥儿小手里抓着俩霜糖红果过来给祖母吃,何老娘接了,问,“乖孙,哪儿来的?”
    俊哥儿嘴里也含着一颗,含含糊糊,“姐……大姐姐……给的。”
    何老娘一寻思就知道,悄与沈氏道,“白给阿念省钱了,看阿念,买来红果,只给丫头片子吃。”
    沈氏笑,“您老人家不是嫌酸么。”
    “没人给买,不嫌酸也吃不上啊。”何老娘往嘴巴里塞一个,把另一个递给儿媳妇,道,“你尝尝,唉哟,这肯定是李家干果铺子的糖霜红果,煮过之后,去了果核儿,里外都裹了霜糖,酸甜酸甜的,不错不错。就是贵啊,比寻常的糖霜红果贵一倍哪。唉哟,阿念这孩子,可真不会过日子,现在就大手大脚的。”一面絮叨着,何老娘使唤俊哥儿,“再去要些来吃。”
    俊哥儿这年岁,就爱做些跑腿的事儿,立刻颠颠儿的去了,一会儿就颠颠儿的抱着纸包过来,何老娘赞,“不愧我家乖孙,真能干!”
    俊哥儿仰着小脸儿道,“姐姐说,说祖母拿果子换。”
    何老娘又拿个霜糖红果来吃,道,“美得她,还要跟她换,哼!来,给我家乖孙吃一个!”给俊哥儿嘴里也塞了个霜糖红果,俊哥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跟他姐学话,斜愣着眼学得惟妙惟肖,“美得她,还要跟她换,哼!”就是带着股子奶声奶气,把何子衿跟阿念笑翻了。
    何老娘在自己屋嘀咕,“说啥呢,就这么傻乐。”
    沈氏一笑。
    何恭对她闺女跟阿念提前订亲的事没什么意见,何恭道,“下晌我去忻大哥家走了一趟,忻大哥说过几天他去州府,你备些东西,我搭忻大哥的车去州府看一看孙大人。”
    “哦,孙御史?”他弟弟的同僚,孙御史在州府,以前打发家下人来过何家的。何家住县城,不大往州府去,平常过年过节的,何家便托何忻帮着送节礼去,也并没什么什么贵重东西,多是家常吃食,山里土物啥的。孙御史也不是什么有钱的官儿,回礼一样简单。沈氏问,“干啥去?”
    何恭道,“咱家里快些定下亲事,可外头也不能松懈了,在县里打听不出啥,我想着,孙御史是帝都来的,我去寻孙御史打听一二,看到底是怎么个事儿。”赵家这不停的作妖,何恭再好脾气也不能容人主意打到自家闺女头上的。
    沈氏对赵家也很来火,想了想道,“让阿山随你一道去,再带上小福子,人多有个照应。”
    “成。”
    阿念第二天就去了胡家,给胡家老太太请了安,送上东西,胡老太太笑,“来就来吧,还带这些东西做甚,见外了。”
    “不是见外,是我有事想拜托山长呢。”
    胡老太太笑眯眯的瞧着阿念,阿念是书院第一个秀才,还这么小小的年纪小秀才,少青中老年妇女都看他顺眼,胡老太太笑着打听,“啥事儿啊,你们山长去书院了。”阿念不是外人,既说有事,胡老太太就多问一句,也是想帮他的意思。
    阿念笑,“是我跟子衿姐姐的亲事,打算下个月定下来,我想着,请山长做个媒人保山。”
    胡老太太闻言十分欢喜,“这可是大喜事,定得是哪天?”
    “下月二十二。”
    胡二太太都说三姑娘,“先前怎么也没听侄媳妇提起过?”
    三姑娘也问阿念道,“不是说明年三月三的日子么。”
    阿念想着三姐姐刚出月子,不欲她着急,并未实说,笑,“原是说明年子衿姐姐及笄礼之后定亲,朝云师傅说,今年十一月二十二是近百年内最好的日子了,错过可惜。我跟祖母姑丈商量后,实在不想错过这吉日,就想着,提前定下。”
    胡二太太道,“这也是,咱们县里光我知道的,那天成亲定亲的好几家呢。”
    阿念笑,“到时您可得去热闹热闹才好。”
    胡二太太笑,“就是不请我,我也得去。”
    这样的大喜事,即便胡山长不在家,胡老太太也替丈夫应下了。
    胡山长回家后听老妻说了,拈须笑道,“果然是极般配的亲事。”何子衿他见过,女孩子生得好相貌,又有一手好厨艺,还是城中名人,花儿也种的好。就是一样胡山长不大喜欢,胡山长是儒家弟子,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何子衿却是城中大仙儿。
    不过,这是个会过日子的女孩子,同得意门心阿念还是青梅竹马,虽大上两岁,更会疼人不是。
    胡山长琢磨了回阿念与何子衿的亲事,再次与老妻道,“这亲结的好。”
    胡老太太笑,“这我能不知道,到时咱们一家子都过去热闹热闹。”
    “自然,谢媒酒是少不了一杯的。”胡山长笑,听说阿念今日送了酒来,胡山长当下命丫环烫上了,准备晚上喝几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235章 王媒婆
    阿念送了两坛酒给胡山长,胡文听说后硬要了一坛走,道,“这是子衿妹妹自家酿的枸杞酒,据她说放了十几味药材,最是滋补不过。我在她家里尝过一回,想要两坛子回家慢慢喝,平日里子衿妹妹可不是小气的人,就在这枸杞酒上小气了,硬是不给,可见真是好东西。祖父匀我一坛,我也得滋补滋补。”
    胡山长打趣,“你小小年纪,这会儿就用滋补啦。”
    “物以稀为贵么。”其实胡家也会酿些药酒,主要是何子衿在这酒上抠门儿,胡文就格外想喝这酒了。
    胡文奉承了祖父半日,胡山长给孙子这一通马屁拍的身心舒泰,方给他一坛。胡文抱着酒回自己院里,将酒交给丫环,先洗过手脸,换过干净衣裳,打发了丫环下去,跟媳妇说,“上次听阿念显摆,说是定的明年三月三吉日,怎么这又改了?”
    “我也不晓得呢。阿念说下月二十二是百年难遇的好日子,就改成了下月。”三姑娘坐在床畔看儿子在床上躺着玩儿,道,“我总觉着怪怪的,问阿念,阿念还不说。”
    胡文也觉着奇怪,道,“好端端的,突然就改日子,先前也没见阿念提。明儿有空,我过去问问他。”
    小家伙突然伊伊牙牙的喊了几嗓子,胡文觉着奇怪,连忙伸手摸儿子柔嫩的小脸儿,问,“这是怎么了?”
    “饿了。”三姑娘解开松花色的袄子喂儿子吃奶,她奶水丰盈,足够儿子吃的,儿子也比较喜欢吃她的奶,便没用乳母。待三姑娘喂过奶,轻轻拍拍儿子的脊背,小家伙打两个奶嗝,舒服的直伸小拳头,三姑娘刚要系扣子,冷不防胡文突然伸手捏了一把,三姑娘往门外瞅一眼,见并没丫环婆子在,脸上羞红,瞪他,“儿子在呢,老实点儿。”
    胡文笑,“小奶娃子,啥也不知道呢。”
    三姑娘嗔他,“那也老实些,得给儿子做表率哩。”
    小夫妻两个说些闲话,晚饭后早早入夜歇了。
    胡文是想着去何家打听一二来着,只是他白天都要跟祖父去书院,胡山长年岁大了,平日里要管教学的事,还有亲自要带的班级,书院里其他先生也都是教书育人,故此,书院一应杂事都是胡文打理。他为人圆滑,性子亦佳,且年纪与书院大些的学生相仿,里里外外都处得来。每天都是早上随祖父去书院,傍晚祖孙俩再一道回来。
    所以,胡文是打算着傍晚回县城时去岳家打听打听阿念与何子衿定亲提前的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缘故。媳妇惦记娘家,胡文都知道。
    胡文白天没来得及去何家,倒是姜婆子又来了一遭。
    姜婆子那日在何家碰了一鼻子灰,又给何家满门好亲戚给震慑了一回,出了何家门儿,去跟赵二爷交待时挨了赵二爷好一番臭骂,赵二爷一拂自己缀着灰鼠皮的袖子,冷笑,“何家不就一个小舅子一个姑爷在外做官么?这就吓死你了!俗话说的好,县官还不如现管呢!他天大的官儿,还能比皇帝老子大!还能比皇子大!让他家闺女进宫,这是他家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还不识抬举了!这几年,我还是头一遭见着有不给我老赵家面子的呢!”
    姜婆子低头受骂,心说,人家倒不是天大的官儿,可您老人家也还是白身哩。您这国舅爷,还是自己封哩。扯虎皮做大旗这事儿,姜婆子不比赵二爷道行浅,只是两人运道有些差别罢了。今儿姜婆子站在这儿挨骂,不过是因为赵二爷扯的大旗是皇帝老爷,而她姜婆子出门儿扯的大旗是赵家罢了。
    赵二爷越说越气,深觉自家威严受到挑衅,越发不能这么算了,一指姜婆子,老鼠眼里透出一股煞气,吩咐道,“明儿你再去!跟何家说,是皇帝老子看上他家闺女,叫他家把闺女交出来!”
    姜婆子满嘴苦涩,唯唯应下。
    在赵二爷被骂的头昏脑胀,姜婆子回家修理了俩小丫环出气,在家修整一日,方再去的何家。
    此次,姜婆子换了身绛红的绸夹衣,领子袖口衣襟子都缀了狐毛,配着脑袋上的金钗,受了上的金镯,手上的金戒子,瞧着也是通体的富贵。此次来何家,姜婆子不似上次那般谦逊讨好,反是刻意将下巴往上抬高五度,显出几分傲倨来。何老娘请教她,“唉哟,你这是昨夜没睡好吧?落枕了吧?往平安堂那里买两帖狗皮膏药,在油灯上一烤,哪儿疼贴哪儿。张大夫独家药方,两帖就好。脖子就能动了。”
    姜婆子觉着自己跟何老娘这没思想没事业没追求的婆子简直没共同语文,她将下巴收了收,道,“我是看您家这门楣房屋哪,老嫂子哪,上回我说的事儿,您考虑的如何了?”
    何老娘还没说,沈氏就过来了,自己并不坐,只管站在婆婆身边儿,笑道,“不是早跟婶子说了,我们丫头已许了人,怕是没那天大福分。”
    沈氏站着,何老娘也没请姜婆子坐,亦没丫环给她搬椅子,姜婆子只得站着说话,道,“这可不敢哪。看大奶奶也是明白人,皇帝老爷瞧上的人,怎么还敢许人呢?”
    沈氏听这话都笑了,道,“婶子是说,皇帝老爷相中了我家子衿?”
    “可不是么,大奶奶哪,你是有福气的人哪。您家姑娘一进宫,您家也是国丈人家儿了,过一二年,您家姑娘给皇帝老爷生个皇子公主的,也就是娘娘啦,几辈子的富贵就不愁啦!”姜婆子一脸真诚恳切,“那可是皇家哟,皇帝老爷你们见过不?”
    “没见过,难不成婶子见过?”
    “我也没那福气。可我听说,皇帝老爷那富贵的哟,左手一个金元宝,右手一个银元宝,连平日里用的恭桶都是金浇银筑的。”姜婆子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她亲眼见过皇家马桶一般。
    沈氏听这没边没沿的话,心下一动,便道,“没听说皇帝老爷来咱们这儿,我们丫头寻常也不出门,不知皇帝老爷怎么相中我们丫头的?婶子不是说这话骗我家吧?”
    姜婆子急道,“这可是赵国舅亲说的,能有假!”
    “怎么不能有假?这世上假的多了!”沈氏就有这样的本事,哪怕心里就想着一巴掌将姜婆子抽出门去,还能笑出来,沈氏笑笑,“既是赵国舅说的,我听说皇帝家都有圣旨的,婶子这空口白牙的我可不信,不如下回婶子拿了圣旨来,再来跟我说这事儿吧!”
    姜婆子也有几分急智,“大奶奶要不信,不如随我去赵国舅那里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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