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我们继续前行,终于在两个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楠楠所说的悬崖之下。
    楠楠曾一个人在这个山顶度过了好几个月,在这个严寒又单调的黑白世界里,她一定很孤独吧。那个时候,我在等她、找她,她在躲我,却也是想我的。这么说来,这个地方,也有我和她的回忆。
    “颜岸,你觉得小雪私自决定的这件事,值得吗?”
    “值得。”我没有任何迟疑与思索,“我觉得值得,不是因为你有了完整的身体,而是,你的寿命延长了,你不再是冰冥人,云木星的事情也解决了,我不用再害怕你会消失不见。”
    楠楠看向我,眼神意外柔和了很多。
    “只是——”我不得不告诉楠楠,小雪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她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她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你,其实也满足了她与你永远共存的心愿。其实,她是幸福的,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必要折磨你自己,也折磨我。”
    不知道楠楠想到了什么,她的眉头突然舒解了许多,苍白的脸颊上也浮现出了丝丝红晕。
    “楠楠,我们该回去了,思恋是细水长流的,没必要今天一次用完,我们改天再来吧。”
    楠楠呆呆地回过身,缓缓将手放入了我的掌心,我知道,这个回应是她答应我改天还能与我相见,我还没有死缠烂打她就答应了以后还与我相见。
    也许妹妹说得对,楠楠嘴上说着不能踩着小雪的鲜血和我在一起,却又根本离不开我,离不开我,却又不愿意真正和我在一起,变着法折磨我。可是,妹妹她不懂,我有多么感激上苍愿意给我这份折磨,只要她在我身边,什么折磨都无所谓。
    追寻她的路途是一条开满蔷薇的独木桥,只要有迷人的妖娆和醉人的芬芳,就能让人忘记荆棘割破皮肤的疼痛。
    我正望着楠楠陶醉在对未来的遐想中,却在余光中瞥见她身后的雪崖缓缓撕开了层层裂纹——
    “快跑——”
    来不及解释什么,我一把拽过楠楠,抱着她滚向雪坡。在这激烈的翻滚中,眼看着那雪山越来越近,我却下意识地觉得,也许,和楠楠死在一起,也好。
    不!不!哪怕只有她,只有她,也要活下去!
    和小雪的心愿一样,让楠楠好好活下去。
    暴风袭来,背后的雪山瞬间解体,连同着从地面卷起的雪,在空着肆意狂筛。我们逃过了活埋,却又陷入了暴风,那疯狂的拉扯像是要把一切都撕成碎片。
    “楠楠!抓紧我!”
    我用一只手捂住眼,才勉强睁开了眼睛,看到楠楠就在我身边,我却怎么也抓不住她,她如今已经不是那个拥有超能力的冰冥人了,我必须要用我的一切去保护她!
    “左边!左边!左边!”
    楠楠也在使劲挥舞双手,几番波折,我终于抓住了她。
    “别怕,闭上眼睛,抱紧我。”
    小雪,小雪,刚刚是你吹开了雪山吗?如果你真的在这里,一定要保佑楠楠,保佑她平安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吗,风暴终于减弱了些,等我们再次落到地面,周围已经面目全非。
    楠楠已经昏厥过去了,我赶紧帮她清理了口鼻里的积雪,又为她哈气取暖,直到确认她呼吸平稳了下来,我心中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天很快就黑下来了,风声又渐渐响起,我用石块挖出一个雪洞,又清点了身上的物资,情况非常不妙。
    因为背包被扯坏了,现在就只剩下一只表,3块饼干,一只打火机,和楠楠的手机。
    人只喝水不吃饭可以活七天,但如果只有冰水,恐怕最多只能活5天吧。
    3块饼干,两个人,能撑到龙总来救我们吗?
    不,3块饼干,一个人,至少可以撑15天。
    15天一定能等到龙总,一定能!
    等到天亮后,楠楠终于醒了过来,我赶紧将一块压缩饼干递给了楠楠,“终于醒了,快吃点东西吧。”
    楠楠像是饿了,没有多想,接过饼干就吃了起来,“颜岸,我睡了多久?我们现在在哪里呢?”
    我低下头拿出了手表,等到楠楠吃完的时候才回答了她,“你已经昏迷一整天了,现在是11点半,但是,我们的导航用具都丢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
    楠楠突然反应了过来,转身想爬出雪洞。
    “快进来,外面的风雪还是很大!”
    “只要让我看到珠峰,我就能知道方向了!”
    “雪不停,你就别想看见!”我将楠楠拽回雪洞,她愣了愣,开始检查书包,还是发现了我们糟糕的处境。
    “这——难道我们就只剩下这点吃的了吗?”
    “吃的大部分都在你的背包里,可你的背包不见了,而我的也……这三块饼干因为放在内层里,所以没丢。”
    “那我们还剩下什么?”
    “一只表,两块饼干,一只打火机,和你的手机。”
    “对不起!都怪我!”楠楠崩溃大哭,我从没有见她如此害怕和悔恨的样子,如此陌生。
    “别怕,你舅舅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说不定他都已经在山上了。”
    “可是,如果不是我心血来潮,我们根本就不会来这个危险的地方,如果我昨天听了你的话,在第一次风暴过后就知难而退,我们也不会遇到这些事了!”
    楠楠哭鼻子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原来她是一个这么爱哭的人,之前却因为身份的原因一直强忍着自己的情绪,想想真是揪心。我只有轻轻抱住楠楠,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她,“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现在不照样还活着吗?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放心啦,这里的氧气还不算很低,说明我们在山腰之下,等到雪停了,能看清方向,我们马上就出发,很快就能走出去的。”
    接下来的两天一夜,楠楠都在要求我吃东西,可我早就下定了决心,要把这15天的时间,都给她。
    只要风雪一停,龙总一定会找到我们的,我就不信这风雪能连着刮15天。楠楠一定能获救的,一定能。
    “好啊,颜岸,你不就是想证明你爱我吗?那我也要向你证明,我更爱你,你不吃,我也就不会吃,我们一起饿死吧。”
    楠楠说着说着就软下了身子,瘫倒了在雪地上,等确认她确实失去意识后,我撕开了饼干,就着冰凉的雪水,一口一口将一块饼干喂给了她。
    楠楠突然醒来,狠狠推了我一把,正好推在我的胃部,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饼干也洒落了一地。
    “你凭什么?”
    我又抓了一把雪含在口里,虽然缓解了口渴,但却不能浇灭胃部火烧一样的疼痛,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我只能在心里问她,楠楠,如果我也和小雪一样为你而死,你能多爱我一些吗?如果还有第三世,你能只留在我身边吗?
    如果我们能逃出生天,我再也不要离开你,再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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