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空的法号不变,人却是变的,不过这种可能很小,在场包括俞乔在内都倾向于认为明空始终都是一个躯体,但里面……却又未必了。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俞乔又再次轻语问道,自己却也在思索,她觉得她已经触及到了,可却还缺点什么来启发,弄清楚明空的目的是什么,这对俞乔来说很重要,有了目的,就也容易推测他下一步的行动,否则他们永远都会是被动的。
    晋皇不无意外地摇头,但他却也有了疑问,“我不明白,他怎么会看上那个……妖怪的。”
    明空身边并不缺乏追随者,甚至他们对他都有一种近乎濡慕的亲近,这种濡慕甚至远超于他们拥有的其他情感和关系。
    而一直以来很明显的一点,被他选中或者允许追随的,无一例外全是极其优秀的,无论从品貌还是天资,可无论是他儿子周思,还是占据周思身体的妖怪,并不具备跟随他人的特质。
    那“妖怪”经常不自觉表现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看不起他,甚至看不起这个世道,性格怯懦又暴躁,却又怀有难以理解的野心和自大,与他眼前的这几个年轻人比起来,如米粒与星辰皎月。
    比起明空的目的,晋皇更加费解这点儿。
    他问着又添了一句,“对了,他没有在你们这一代人里挑人,这也是我一直费解。”
    在晋皇看来,他眼前的这四人都符合明空挑人的标准,司马琉若相比其他三人略黯淡些,但放到外面,她也算集了天地灵慧的女子了。
    “我父皇也是被他挑中的?”司马流豫问向晋皇,眉心微微一蹙,似乎觉得晋皇的说法里,许他父皇也是如那周思的例外之人了。
    相比其他四国的皇帝,魏皇实在算不得有作为,比起皇权,他更想要的是长生修道,子女亲情极是淡薄,在各国皇帝里,是一个存在感即若的人。
    晋皇扫了一眼司马流豫,又扫了一眼谢昀,沉思了片刻,还是开口了,他都不是皇帝了,就也没什么好忌讳和隐瞒的了,“他算为情所伤吧,他喜欢后齐圣女。”
    “而且那是明空一次预言出错,圣女没有选择他,选择了楚皇,他就不是明空预言的凰主之父了。”
    他话一出,所有人都顿住,司马琉若不明所以,今日她听到的,绝大部分的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后齐圣女自然也是,司马流豫却不是,他扫了谢昀一眼,抿唇不语了。
    “他居然是明月!”
    谢昀眯了眯眼睛,他曾经被俞乔揭露了内心,还未否认过,而且明月被查出的身份是北魏的一个王爷,可那个王爷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他造给自己的身份。
    如此,就也解释得通他是皇帝,却为什么一直让权给司马流豫了。
    “你们知道明月……”
    晋皇话没说完,谢昀又鄙视地瞧了他一眼,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就来听他说,万一他存心报复,骗了他们,日后他们遭遇什么陷阱就也不好说了。
    俞乔也在沉默,却是她突然发现了事情变化的关键,那就是张梓熙……她试图将明空拽下神坛,并且还成功了,但她又是觉察了什么,才必须这么做呢。
    “怎……怎么,”司马琉若不明所以,她拉了拉司马流豫的袖子。
    “后齐圣女是南楚张皇后,”司马流豫看了谢昀一眼,觉得他更让人不喜了,楚皇抢了他父皇心爱的女人,谢昀抢了……这对父子,一样讨厌。
    “真的?可父皇还是娶了母后,生了我们啊。”
    这还能算为情所困?司马琉若有些想不通了,男人的为情所困也太奇怪了些,倒还没有晋皇和木泽羽来得让人顺眼呢。
    司马流豫没有回答,男人女人的脑回路本来就是不同的吧。
    “他就是吃了锅里的,还惦记别人碗里的,还容不得别人不喜欢他了,呵呵……”
    谢昀说着转头和俞乔低语,“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只惦记阿乔。”
    随时随地都能找到方式秀恩爱,也就是谢昀了,俞乔对着这些情感纠葛并无太大兴趣,她已经重新有了思路了,甚至有了调查的方向。
    她对谢昀点点头,“我知道的。”
    谢昀眸光继续看着,俞乔勾了勾嘴角,无奈道,“我和阿昀一样。”
    谢昀总是不自觉就有些不安,可俞乔最有的就是耐心,她从不吝啬给谢昀确定彼此的心意,并且相信他们会这么一直好下去。
    她目光扫去,对晋皇木泽羽以及司马流豫兄妹点点头,就拉着谢昀起身,“你若还有兴致可在园子里多走走,我和阿昀先回去了。”
    谢昀只对木泽羽点了点头,就扶住俞乔的胳膊,与她并肩离开。
    “他们倒是豁达,”木泽羽低低感叹了一句,这是他一直都学不会的豁达,抛开那些约束,就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但其实他已经在尝试了。
    俞乔和谢昀都离开了,似乎没多少停留的必要,而且晋皇的身体还没好全,木泽羽对司马流豫兄妹点点头,就扶起了晋皇,他们也回水泽宫去。
    这个园子他们逛了几十年了,还真没多少兴致了。
    两个人并肩走着,晋皇突然说到了一句,“阿羽,我们会好的。”
    原本他还未能完全下定决心,但今日说了这么多,反而让他真的放下了,即便当过多年的皇帝,他也从未真正快活过,其实他们些皇帝都清楚,自己是命运摆布之下的傀儡,真正能有的自我并不多。
    在世人眼中死去,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超脱。
    木泽羽扫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相携离去。
    司马流豫兄妹站在窗前,看着两对人从两个方向离开。
    “阿兄我们也回去吧,”司马琉若目光扫了一圈儿,没有了他们在了,只她和司马流豫就没意思了,“幸好他没挑上阿兄,我总觉得那个明空怪可怕的。”
    “皇宫里的那个到底是不是我们父皇啊……”司马琉若嘀咕着,却是基本确定,那不大可能是他们的父皇,绝大部分时候,他都冷得不像是一个人。
    **
    楚京,楚皇接连接到前线的战报,高兴地在朝堂上将俞乔和谢昀夸了一遍又一遍。
    即便晋国有种种问题,可攻占了一个国,就也说明他离他的天下霸业更近了一步,这是极其振奋人心的消息。
    宫里前庭后宫都办了宴会,京中百姓也是振奋无比,显然是一副普天同庆的架势,俞乔和谢昀离开楚京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可他们的存在感无半点减弱,反而愈来愈强烈了。
    谢昀沾了俞乔的光,长得又好看,京城百姓对他的熟知度,可比对谢晖谢晔强多了。谢晖谢晔顶多就是知道他们是哪个排行的皇子,母后母族是谁,再详细的能知道就不多了。
    可他们对谢昀就不是,那是他们楚京,不,是楚国第一美人,又娶了个战神将军,夫夫俩还联手攻下了晋国,创造了难以复制的奇迹,是他们的骄傲和英雄。
    民心这种东西,没用的时候,简直就是负累,可到有的时候,它会形成一种极其可怕的力量,关键时刻就会成为决定胜负的那根不可或缺的稻草。
    眼下,谢晖和谢晔还注意不到这点儿,他们只是觉得这些人津津乐道的模样,太烦人,他们的父皇的欢喜表现得太过了些。
    不过半年前那事儿留下的阴影太大,谢晔和谢晖依旧在你争我斗,不死不休的旋涡里彼此插刀,也没有更多精力分给插刀之外的事情了。
    后宫的宴会上,低调了近三年的嘉荣长公主最近又经常出席一些宴会了,原因也简单,齐凰儿已经到了适嫁的年岁,可寻上门来说亲的,基本都是歪瓜裂枣,别说齐凰儿不喜欢,就是她也不满意,如此就只能她自己出来说与了。
    只要楚皇还活着,她还是楚皇的亲妹妹,老太后的亲闺女,在楚京里显少会有明着拒绝她的人家,最多动作快些,在儿子被嘉荣长公主看中前,先给定了人家。
    别说,还真有几个老牌家族这么做了,几次下来嘉荣长公主就也歇了给齐凰儿找真正才俊的心思,那些人根本就看不上齐凰儿,而她看齐凰儿如此古怪的性子,也的确不适合作为一家主母。
    她为齐凰儿的婚事也算颇费心思了,她前后找了楚皇几次,终于让他答应,在齐凰儿出嫁时再给她封个郡主的诰命,虽无邑地了,可对于京中贵女来说,也算一个保障和体面。
    如此,她将风声透露出去,一些家族的大妇总算不再视她如虎狼,退避不及了。
    “陈家,孟家,谭家……这三家人的公子里,你可有意属的?”
    嘉荣长公主目光扫去,扫到明显心不在焉的齐凰儿,冷声问道。
    齐凰儿顿了顿道,“陈家……他就是个举人,如何能和女儿相配,孟家才比我高那么点儿,看着比我还小,谭家……丑得要死。”
    总而言之,齐凰儿一个都不满意,她撒娇般的挽住嘉荣长公主的手,“女儿不想嫁,女儿想多陪母亲几年,您别赶女儿走了。”
    齐凰儿这些年学乖,倒是懂说话了些,可母女二人的感情早就有了难以弥补的裂痕,这些听着好听的话,并不能改变嘉荣长公主的心意。
    “在你还有的选的时候,就选吧。别让我给你直接指了。”
    齐凰儿心有所属,怎么可能甘心自己就这么嫁人了,“母亲,您别逼我。”
    嘉荣长公主闻言就笑了,她这么前后奔波为她打算,在她看来居然是逼她?
    “那就不用选了,就陈家公子吧。”
    三个人里,在嘉荣长公主看来,日后最后出息的会是陈家的陈纪安,嫡次子,虽然说不能继承爵位,但以陈家夫妇对儿女的看顾,银钱上是不会短了二房,举人的功名虽然在贵族眼中算不得什么,可却是那陈纪安自己真材实料考回来的,可比那些浪迹风月场所的所谓佳公子要好多了。
    她替齐凰儿选择了陈纪安,当真不是为了坑她,而是想她日后能过得安定些,不要老是疯疯癫癫的,齐凰儿到底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曾经也是宠着护着的。
    可齐凰儿在嘉荣长公主这话出来之后,就将自己的手从嘉荣长公主的手腕上脱离出来了。
    “母亲,您这样会彻底失去我的。”
    嘉荣长公主被齐凰儿这疑似警告的话,说的一愣,差点就被气笑了。
    不过到底记得这里是皇家宫宴,不是她应该用来教导子女的场合,她只落下一话,“就这么定了。”
    说着,她就起身往陈家夫人的席位走去,看着就是打定了注意,将要齐凰儿的婚事这么定下来,可其实嘉荣长公主更多只是不想再和齐凰儿待着罢了,她怕她又会控制不住脾气。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是让嘉荣长公主始料未及。
    她看好的陈纪安在醉酒后居然轻薄谢鸾,还正正好让齐凰儿带人给撞到了,陈家夫人的脸色难看极了,他们陈家可是一点儿尚主的想法也没有的,何况她二儿子志存高远,自不想被驸马的身份束缚住。
    然而谢鸾到底是皇家公主,又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陈夫人看了嘉荣长公主一眼,就往内殿寻徐皇后去了,这事儿根本不用多查,就知道和那齐凰儿脱不开关系。
    她不喜欢她家纪安不要紧,可也不能这么坑人啊。静嫔失宠多年,早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谢鸾这个公主也只是听着好听罢了,在她看来当真是比不上有嘉荣长公主当靠山的齐凰儿,可那是这之前的想法,现在她觉得尚一个公主也比把齐凰儿娶进门来好。
    再没多久,徐皇后赐婚的懿旨就下来了,陈家大房嫡次子陈纪安尚静嫔之女飞鸾公主,也就是谢鸾,这里面唯一能说得上满意的,就是谢鸾了,她终于可以不嫁给张悦那能让她在梦里惊醒的兄长了,陈家是嘉荣长公主给齐凰儿精挑细选的,就凭这点儿,就够她拼一把了。
    齐凰儿绝对不想不到,她以为没用之极一直为她所用的谢鸾,就这么反利用了她一次,得偿所愿了。
    宫宴结束,各家归去,嘉荣长公主马车上气氛自然是凝重的,不过齐凰儿也没有以前那般怵嘉荣长公主了,她都已经告诉她,不要逼她了,可是嘉荣长公主依旧一意孤行,就也怪不得她了。
    母女两人一直沉默进了府,坐在暖阁里也依旧沉默,齐凰儿低头敛目,看着是十分乖顺的模样,可嘉荣长公主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似乎要从她在乖顺的外表看到她的心底里去了。
    “想要陪我的话就不要说了,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不嫁?”
    齐凰儿执意不肯嫁人,理由无外乎那些,一是对她选的那些人,她的确是不满意,再有就是她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她喜欢一定要等的人,原本她以为是前者,现在看来却是后者。
    她皱了皱眉,又添了一句,“别告诉我,你还惦记着谢昀!”
    她们和北翼王府的梁子是种下了,眼下看着,最好的相处之道就是河水不犯井水,将来等楚皇老太后去世,还不知会如何。
    齐凰儿若是还想不开,她是绝对不可能允许的。
    齐凰儿咬了咬唇道,“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那是不可能的!”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谢昀,不是喜欢她对她好的那个谢昀。
    嘉荣长公主看齐凰儿脸上的厌恶不是作假,她松下口气,只要不是那让她恨之入骨的谢昀就好了,“你说吧,身份不太差,我就想办法如你的愿。”
    当然,这件事之后,她就真的不会再管齐凰儿了。
    齐凰儿抬头看过来,却是有些不敢相信嘉荣长公主的话,她以为此番回来,她们母女又将是一番怨怼,她都做好了,要破釜沉舟彻底闹翻的准备了。
    齐凰儿又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赌一把,“我喜欢北魏太子司马流……”
    她的话未完全说完,嘉荣长公主的手一颤,杯子就掉到地上去了,“嘭!”一声直接盖过了齐凰儿就要完全说出的那个名字。
    “母亲……”齐凰儿看着嘉荣长公主近乎惊慌失措的神情,极是不解,但酝酿许久的话,就还是说了,“我喜欢他很久了,就和母亲喜欢父亲一样,此生都不会变的。”
    她以为她说了齐恪成,嘉荣长公主脸色回好些,可事实是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可以,谁都可以,他不可以!”
    嘉荣长公主站起身,落下这句话,脸色难看就要从暖阁里离开,走得匆忙脚步还踉跄了一番。
    齐凰儿愣了愣,随即起身去追嘉荣长公主,她及时门口前拉住了嘉荣长公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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