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乔走近,那梦姬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她身体的上的伤痕触目惊心,新伤旧伤,可怖极了,可她脸上却无多少痛苦的神色,当然也不会有她佯装出来的那种享受。
    俞乔鼻尖动了动,闻到了些不一样的香味儿,几步近前,再无丝毫多余动作,袖子里落下一把匕首,在那姜铭城转过头来时,干净利落,一划而过,殷红的鲜血直接喷了那梦姬一脸。
    而那姜铭城下意识要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可俞乔下手绝对够重,也够快,他的手还没捂上脖子,就向后仰到,死不瞑目了。
    梦姬忍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叫,极是不解地看着俞乔,似乎不明白她怎么会就这么杀了姜铭城,他们不是父子嘛!
    俞乔的匕首从他身上移开,就落到梦姬的脖子上,“你是什么人?”
    那梦姬眼睛瞪大,愣怔片刻,她确定道,“你不是姜涛!”
    否则除了这点,再也解释不了他的弑父的行为了。
    确定了这点,梦姬顾不得脖子上的还搁着的匕首,她脸色当即扭曲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怎样的事情,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功败垂成,这种感觉让她想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她气愤得面怒都狰狞起来了。
    但不可能,从俞乔干脆利落就杀了姜铭城的行为看,她杀她一样轻松得很。
    “我看过姜铭城的军机副本,我可以默写给你,前提是你要放过我。”
    “军机副本?”俞乔嗤笑了一声,“我杀他是为了那些被他害死的女子报仇!”
    俞乔的匕首又收紧了些,“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数到三,你不说,就不用活了!”
    “我说了就能活?”梦姬接着就问了一句,可俞乔就开始数了。
    “一,二……”
    “我说,”梦姬咬牙道,她到底不想死,还想搏那万分之一的机会!
    “姜铭城知道那妖师在哪里,我来是要确定他的去向。”或许还有其他,但这的确是她到姜涛身边,后来又攀上姜铭城的主要目的。
    俞乔的目光又在她身上停留了数刻,然后起身,将一件衣服扔到她的身上,再被过身向外走去。
    但脚步才走出两步,猛地回头,那梦姬握着短刀,向后倒去,却是不知何时就进来的谢昀,一把小刀插到了她的脑门上了。
    俞乔的确没杀她,可她自己作死,让谢昀杀了,算起来也不算她违背承诺。
    谢昀黑着脸瞪了俞乔一眼,继续走过来,脚步却没停,他站在那断了气的姜铭城身前,低下身体,就他的袖子里翻出了一个黑色锦囊,那里面原本还在动的东西,当即不敢动了。
    谢昀要随时带着石头蛋来,不仅仅是因为它还离不开他,还因为有它在,他对那些异虫的感觉会更敏锐些,这不,若不是他提前发现,俞乔或者就这么走了,又或者在查看姜铭城身体时着了道。
    谢昀手心里又多了把匕首,往锦囊一插那东西就死翘翘了。
    而俞乔也走了过来,却是往那姜铭城和梦姬身上都洒了点儿粉末,随即那两个人尸骨消融,只剩下一地黑灰。
    俞乔对谢昀笑了笑,牵住他的手,一同往外走去。
    不过她的脸已经换上姜铭城的模样,他们转道直接进入姜铭城的大帐,找到梦姬口中的军机副本,俞乔看了两眼,就将它放回原处。
    他们从主帅大帐里出来,又到了军营边儿的湖边。
    “主子,这里!”却是之前那个负责埋人的将士。
    “主子不用担心我,我有办法脱身,你们先走。”
    “你小心,”俞乔没有迟疑,拖得越久,他们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俞乔拉着谢昀往水里走去,梁艋也跟在后面。
    俞乔水性极好,谢昀有强大的内力支撑自然无碍,倒是那梁艋被淹得半死。
    他们在水下的暗道脱身,又与咸安堡外的董伟汇合,再接下去可不是休息,而是按照俞乔离开之前就给秦述等人留下的计划行事,十万大军在入夜之后就已经靠近了咸安堡,安静蛰伏,只等谢昀和俞乔归来!
    “攻!”俞乔披上盔甲,手持重剑,入战场拼杀,谢昀也是如此,不过他始终不离俞乔左右,两个人的默契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他们的周身几乎没有敌国将士敢靠近。
    奇袭的结果,自然晋国惨败的,最惨的是,敌人都打到门口了,他们的主帅和少帅齐齐失踪,军中无人主持大局,乱成一团,勉强稳住大局,却是抵不过楚兵的勇猛。
    一战败,战战败!
    晋*主帅失踪,军营里还有关于姜铭城和姜涛极不好的流言在传,军心涣散,军机图又落入俞乔手中,从咸安堡一路推进,一个月余时间已经占据晋国半壁江山,以这种速度下去,再有月余就该攻到晋国皇都了。
    “怎么办,怎么办!”
    晋国皇都太子东宫,周思勉强维持的冷静,在接连战败的消息中直接崩溃,六神无主,慌乱失措都不足以形容他了。
    他面对的可不仅是楚军即将攻到皇都的压力,还有满朝文武和民间的舆论压力,原本还赞他英明的人,此时都不敢说话了,生怕也陪他一起担上那亡国的千古骂名去。
    “到龙越宫去,”他想他毕竟是晋皇的儿子,这江山也是祖宗传下来的,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然而周思得到的只是晋皇的冷嗤,“问朕?怎么不问你的幕僚去?”
    周思没想第一个去问他,是因为比起晋皇,他怕的更多还是他,一种根植于灵魂的畏惧,所以他宁愿来这里受晋皇的冷脸。
    “这可也是周氏的皇朝,父皇有什么好计策,不要藏私了!”否则就来不及了!
    晋皇再次被周思的嘴脸惊到,他的脑回路也够奇葩的了,他差点要了他的命,还想要他帮他稳固江山,“痴人说梦!”
    周思到这里来也不是没有把握,他当然知道这个晋皇对他没多少感觉,就是原本的周思,一样没多少,否则还能让他病成那种程度,还能想要立一个侄儿为太子去?
    “您不想想自己,就也想想木妃……”
    “你敢!”
    那的确是晋皇的逆鳞,他迄今为止只有周思一个儿子,不是因为他身体有问题,而是他心理和绝大多数男儿都不同,他只喜欢男人,此一生无后,只有一个木贵妃,一个男妃,晋国好男风,也因此而来,如此那木贵妃绝对是晋皇的逆鳞!
    “你看我敢不敢!”周思对于晋国并无多少归属感,反倒是楚国……他想起了齐凰儿曾经写给他的信,或许他才是真正的楚国八皇子,而不是眼下这个周思。
    当然,晋国他要,楚国他也要!
    “孽子,孽子!”晋皇胸膛剧烈鼓动,最后却是无力地躺回龙榻。
    可他到底被周思制住了真正的命门,不得不为他所用,“你让曾家人去前线顶上!”
    就周思看重的那些,除了姜铭城算虎将,其他人都庸碌得很,可姜铭城已经死了,断子绝孙的死了,死得不光彩极了,晋国官员提起来都觉得晦气。
    周思又盯着晋皇看了两眼,而后甩袖离开,回到太子东宫,他在写圣旨时,顿了顿,又加上了一个人,他父皇的爱妃木泽羽,有他在前线待着,那老头定然要给他出谋划策。
    “呵,”他冷呵着,却是带着圣旨亲自去木泽羽的水泽宫宣读,他想看木泽羽惊慌失措,可惜没看到,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这种冷静到冷淡的人,天然就没有好感。
    也是这木泽羽确实不年轻了,否则……他想了想就将念头压下来了。
    “父皇在皇宫里好不好过,你看你的了。”
    木泽羽在晋国的名声损誉参半,看他不顺眼的人,恨不得他死,可敬爱他的人,却能为他去死,晋皇多次想要立他为皇后,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也因此有关。
    但这次周思将木泽羽要上前线的风声放出去,新一轮歌颂木泽羽的声音又起来了,甚至还有原本不做声的官员,愿意出来陪木泽羽前往。
    这倒让周思有些后悔,没早点这么干,不过现在也不迟!
    没多久,俞乔就也收到消息,军机图能用上这么久已经出乎俞乔的意料,而那木泽羽和曾家的消息,也摆到了她的桌案上。
    她凝眸沉思,谢昀就也靠着她的肩膀小憩,偶尔看一眼俞乔,看一眼桌案的宗卷,俞乔对着这宗卷已经沉思了很久了,他已经很久没看她这般思考一件事儿了。
    谢昀又再次睁眼,俞乔终于将宗案放到一边儿去了,不过她却伸手抓了一块谢昀的点心,放嘴里吃了。
    “阿乔这段时间胃口特别好,”就连平日里不是特别喜欢的点心,她也愿意吃了,三餐更是如此了,谢昀让人准备多少东西,她基本都能扫光。
    俞乔想了想,好像的确是如此,不过,她平日里就也吃得多,也不算特别明显。
    “吃得多,才有力气杀人,阿昀也多吃点。”
    谢昀想着也摸了块点心,却是先放到俞乔唇边,俞乔张口咬了大半,谢昀顿了顿,俞乔又把剩下了一并吃了,舌尖带过,那点儿碎屑就也舔干净了。
    谢昀的指尖缩了缩,却是有些难以招架俞乔这种不经意间的挑逗,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憋太久经不住的原因,排兵布阵,杀人赶路,这个月他和俞乔也就在今儿才得空休息会儿,俞乔是看宗案休息,他是靠着俞乔休息,自然就也没顾得上那档子事儿。
    当然谢昀此时身体有些意动,但心里还是没想,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疼啊,俞乔白日里都那么辛苦了,他总不能再让她累着去。
    俞乔又打开另一卷宗案,继续看,而原本给谢昀准备的那盘点心,大半都落到她肚子里去了。
    换个人来抢,谢昀肯定不高兴,俞乔自然是例外的,他虽然也馋,可俞乔喜欢,他不仅忍了,还不时给俞乔喂,再贴心不过了。
    七日后,晋楚大战,楚国又胜了,不过胜得有些险,池赢萧舒,秦述董伟等一众大小将领都聚在俞乔的大帐里,而俞乔神色冰冷,就是戴着面具,他们都感觉得出来,她在生气。
    “一路胜过来,心娇气傲?觉得我们必胜无疑了?”
    每次作战结束,俞乔都会要求再开一个会议,总结得失,基本都是池赢或者萧舒来主持,可这次是她自己来,显然就连池赢和萧舒在内,都让俞乔不满了!
    “这一次我们死了近千人!”
    没有战争是不死人的,而作为将领的他们能做得的,就是尽量减少我方不必要的死亡,每一个决策都牵动着成千上万人的性命,骄傲,他们居然敢给她骄傲!
    俞乔话落走出大帐,池赢几人对视一番,就也跟上俞乔,然后他们一路走到了一个荒山上,却是一个个新立起来的墓碑,当胜利里笼罩着死亡的阴影时,再没有人能骄傲得起来了。
    死了那么多人,用那么多鲜血换来的胜利,洋洋得意什么的,实在太不该了!
    “将军,我错了!”
    萧舒对着俞乔再次低下头颅,却是比任何一次都要心悦诚服,俞乔带着他们几乎创造了奇迹,可她从未因此有过任何骄傲,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醒战争的本质是什么,是死亡和杀戮。
    他们的功勋的背后是累累白骨,乱世之殇,从来离不开战争,而他们也是杀戮的制造者之一,他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懂得这份悲哀。
    “将军,我错了!”
    一句连一句,所有人都懂得了俞乔生气的原因,原本还不觉得自己有过什么骄傲的情绪,可此时反思,却是从脚心里惊出汗来,有一种骄傲是不被自己察觉的骄傲,这才是真正的致命!
    俞乔没再多说,她又站立了片刻,而后从荒山上下来。
    谢昀也始终跟在她的身侧,在众人背过身之后,他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又再放开。
    俞乔所承受的心理压力绝对是最大的,谢昀未必懂得那些压力,可他却能看明白俞乔的内心,这么多年,她从未变过,外物负累更多,她的心就越似琉璃,干净得让人称奇。
    她保持住了本心,这才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一战之后,无论是晋国一方还是楚国这方,都需要点时间修整和商讨对敌战略。
    晋*营里,曾家老中青三代人都到前线来了,原本只来个曾老将军,可后来,那木泽羽要来了,曾老将军就将家中能干的后辈都带过来了,却无一例外都是猛将。
    曾穹自然在列,他的任务不是作为先锋,而是近身保护木泽羽,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当初在篙草原上,你见过她吧。”
    曾穹陪着木泽羽在军营外的草地散步,就见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他嘴唇动了又动,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当然听出他的问的是谁了,可这依旧让他有些为难,为难不仅仅是因为俞乔,还因为这个木泽羽。
    俞乔算起来是他下跪认下的主子,刻这个木泽羽又是他最尊敬的人,他不想背叛俞乔,又不想欺骗木泽羽。
    若非木泽羽上了前线,他乃至他整个家族都不想为周思效命,曾家之所以能在晋国长存,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坚持,忠君是其一,可现在周思还不是皇帝呢,还轮不到曾家为他效忠。
    当然真被拉到前线这个位置,曾老将军的作风,也不会做什么通敌叛国的事儿,可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将家中有出息的男儿,全拉上来用,以图力挽狂澜。
    “我……我,”他嗫嚅许久,还是点了点头,“嗯。”
    比起俞乔,晋国,曾家和木泽羽在他心中更重,说起来他纠结也不是为了俞乔,而是为他自己的信用,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他有些看不起自己了,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对木泽羽说了真话。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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