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对上他那一双嗜血眸,西宫良人更加肯定,这个扶言之是入魔以后的那一位,战斗力必定比正常的扶言之超出十个倍不止。
    遇到他,自己绝无活路!
    理清了思路,西宫良人面上呈现视死如归的神情,他张了张嘴,试图说话,扶言之突然松开他,唇畔微勾,宽袖一拂,屋顶的琉璃瓦片被扫开好几片,能清楚地看到下面房里坐着一个容颜绝丽的女子,已经被定了身,动弹不得。
    扶言之懒懒抬眼,看着西宫良人,语气冷冽决绝,“本尊给你一个机会,下去杀了圣女,我会让你死得体面些。”
    *
    孙府。
    荀久意识到这两天便是郁银宸发作的时间以后,片刻不敢耽误,迅速去找扶笙。
    彼时,扶笙因为耗费灵力结界而体力不支,正在宫义的房里打坐修复元气。
    听到敲门声,扶笙收了动作,让宫义前去开门。
    荀久急匆匆进来,就见到扶笙脸色苍白。
    她心下一惊,“阿笙,你受伤了?”
    “不妨事。”扶笙笑着摇摇头,“刚才结界的时候损耗了修为而已,如今正打算修复。”
    “来不及了!”荀久赶紧道:“上元节的时候,郁银宸并没有发作,我算了算,这两天应该就是他发作的时间,我记得刚才西宫良人说他准备去王宫踩点找到将圣女带出来的捷径,我担心他会遇到发作时候的郁银宸。”
    宫义一脸茫然,“王妃,属下听闻郁银宸发作的时候痛不欲生,连求死都不能,就算是宫主遇到了他,他也无法做出什么伤害宫主的事情来吧?”
    荀久心中焦灼,情急之下只好说:“你们不知道,郁银宸发作的时候,刚开始的确是痛苦得不得了,好像游走在生死边缘,但过了那个时间段,他就会意识尽失,痛苦不再,反而浑身充满戾气,那个样子,简直让人骇然。”看了满脸霜寒色的扶笙一眼,荀久咬着唇角道:“上一次在岷国,我曾亲眼见到郁银宸发作,过了痛苦的那个阶段,他就像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死死掐住我的喉咙,那种感觉,就好像要把我体内的魂魄给生生剥离出来一样。”
    扶笙顷刻间变了脸色,“什么时候的事?”
    这件事,荀久隐瞒了很久,为的就是不想让扶笙担忧,可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想了一下,她只好说:“当初在岷国,接近过年的那段时间。”
    扶笙周身在一瞬间散发出冰雪一般的冷冽气息,重重一锤打在桌上,“简直岂有此理,他竟然提前苏醒了!”
    荀久一懵,心中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阿笙,你在说什么啊?”
    所谓的“他”说的是谁?
    “来不及了。”扶笙急匆匆站起来,让宫义去备马,对着荀久道:“久久,你就待在孙府,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不行!”荀久态度很坚定,“我一定要跟你去。”
    “别的事情,我都能答应你,可唯独这一件,恕为夫无法做到。”扶笙脸色阴沉,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微蹙眉头,“久久,你就听我一次,好好待在房里,等我回来以后,一定会把所有事情告诉你的。”
    荀久红着眼眶颤着唇瓣,“你告诉我,你若是见到了发作时候的郁银宸,还有机会活着回来吗?”
    “能,一定能!”扶笙嘴角扯出一抹笑,作势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却在手臂伸到她后背的时候迅速改变姿势,一个手刀下来将荀久砍晕。
    荀久无力地闭上眼睛,瘫软在他怀里。
    扶笙对着外面大喊一声,“来人!”
    立即有婢女应声而入。
    “将夫人带下去,好生照顾。”扶笙吩咐,“记住,绝对不能让夫人踏出房门半步,否则我唯你们是问!”
    两个婢女战战兢兢,连连应声。
    扶笙想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索性亲自打横将荀久抱起回到房间。
    阮绵绵还在对灯而坐,她刚才见到荀久急迫地跑出去找秦王就知道今夜一定有大事发生,所以一直等在房里,却不曾想竟然见到秦王将昏迷不醒的秦王妃给抱了进来。
    阮绵绵迅速站起身,满脸疑惑地看着荀久,喃喃问:“秦王殿下,秦王妃她……她这是怎么了?”
    扶笙没时间解释,将荀久放在床榻上以后回过头对着阮绵绵交代,“看好她,不能让她踏出这个房门半步。”
    正当阮绵绵一头雾水之时,扶笙又冷着脸补充,“如果你还想见到西宫良人的话,最好按照本王的吩咐做。”
    阮绵绵浑身一抖,被他这凛人的气势吓得大气不敢出。
    不再多言,扶笙迅速出了孙府骑上马儿往王城方向飞奔而去,宫义原本想去,被扶笙阻止了。
    对上那个人,宫义去了只能是送死。扶笙自认为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但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手下去做无谓的牺牲。
    冷风呼啸在耳际,扬起扶笙墨色发丝猎猎飞舞,他一再加快速度,身影很快就与夜色融为一体。
    *
    扶笙走了以后,躺在床上的荀久迅速睁开眼睛,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以最快的速度掀开锦被下了床。
    出来的时候,她见到阮绵绵还在外间坐着。
    阮绵绵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就见到荀久已经苏醒过来,顿时笑道:“王妃,你这么快就醒了?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荀久没说话,她早就料到扶笙不会让她跟着去,所以在扶笙下手的时候假装晕倒,为的就是等待这一刻的机会。
    可是刚才扶笙警告阮绵绵的话,她全部听到了。
    也就是说,阮绵绵不可能让她走出这道门。
    心思流转了片刻,荀久笑看着阮绵绵,佯装不解地问她:“你怎么还不回房睡觉?”
    阮绵绵眸光微动,回笑道:“秦王说了,他不在,你又是个爱踢被子的,担心你因此受凉,刚好我又睡不着,所以顶了婢女的活儿来看着你睡觉。”
    荀久笑吟吟,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阮绵绵,“想不到威武霸气的山大王也能有这般细心的时候,难怪西宫会在临走前说等事情了结之后愿以王后尊礼迎娶你,你还真是个妙人儿。”
    阮绵绵笑着接过茶杯,却不急着喝,双眸定定看着荀久,“秦王妃,你是神医,我也不差,大家都是学医的,何必用迷药这种小伎俩,秦王既然交代了不准你出去,那我今天便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踏出房门半步。”
    说完,阮绵绵将那杯被荀久暗中下了迷药的茶喝下,又笑看着她,“再说了,我是百草谷出来的人,一般的迷药还奈何不了我,对我来说,你这个迷药,有等于无。”
    荀久怔了怔,她这才想起来昨天见到阮绵绵的时候,她的确是有提起过自己是百草谷出来的人。
    当时,荀久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因为她并不知道百草谷是什么地方,如今想来,定是神医谷之类的了,否则阮绵绵不可能只随便嗅一下就能看穿她在茶杯里下了迷药。
    小动作被戳穿,荀久也不尴尬,淡笑一声,“阮姑娘,你可知道我为何坚持要出去?”
    “那我管不着。”阮绵绵抱着双臂,一脸倨傲,“本大王的职责就是看护好你,不让你走出这道门,其他的,我无需关心。”
    “真的不关心吗?”荀久凑近,面上似笑非笑,“西宫良人去了苗疆王宫,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已经遇到了发作时候的郁银宸,你也许并不知道郁银宸发作起来有多可怕,那我这么跟你说吧,郁银宸是扶笙最大的情敌,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守护我,然而发作的时候,他能险些将我掐死。”
    阮绵绵脸色剧变。
    关于郁银宸的事,阮绵绵知道的不多,全都是挨近过年去雪月庵听到西宫良人说出来的,不过西宫良人的故事不全,她也只能听个大概,知道郁银宸喜欢凤息,是深到骨子里的那种爱,而秦王妃是凤息转世,那么想来郁银宸定也是喜欢秦王妃的,如果那个人发作的时候能严重到险些将自己最带的女人掐死,那他究竟可怕到了什么地步?
    想到这里,阮绵绵浑身一个激灵,牙齿有些颤抖,低声开口,“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荀久挑眉,“都这种时候了,我没必要还在骗你,对方是魔,我既没有灵力又不懂巫术,出去了只能送死,可我必须去,因为我的夫君在外面,他准备去对付郁银宸,我不想今夜是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更不想待会儿看到的是躺在地上的冷冰冰尸体,就算要死,我也要与他死在一起。”
    阮绵绵陡然间脸色煞白,“秦王妃,你别吓我,西宫可还在外面呢,他说过等回去就娶我的,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我就知道你也担心,并且担心得睡不着觉。”荀久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既然这样,那就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你能做什么?”阮绵绵狐疑地眯着眼,“你去了只能是送死!”
    “那可不一定!”荀久面色变得坚定起来,“别忘了,我是凤息转世,只要我出面,一定能找到郁银宸的弱点,一定能让扶笙和西宫安然无恙地回来,但你若是坚持要将我禁锢在这间房里,那么他们就少了五成胜算,你也不想待会儿回来的是西宫的尸体对不对?”
    阮绵绵有片刻动摇。荀久说得本没错,她是凤息转世,郁银宸曾经那么痴迷凤息,他就算再失控,也绝对不会伤害荀久,只要荀久去了,那么西宫他们或许就还有一线转机,若是荀久不去,那自己待会儿很可能见到的只是西宫冰冷的尸体。
    一想到那样哀凉的画面,阮绵绵浑身就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连牙齿都打哆嗦,“秦王妃,本大王一向是个守信诺的人,可今日却为你开了先例,我可以放你出去,但你一定要让他们安然无恙地回来。”
    荀久莞尔,“我尽力。”
    阮绵绵眼眶微湿,握紧了拳头,“若非我还要看守叮叮,今天晚上我说什么也要跟着你一起去,有一句话,你说对了,哪怕是死,也要与他死在一起。”
    荀久看得出来,阮绵绵是真的对西宫良人动了情,只不过如今形势严峻,容不得她过多想这些事情。
    站起身,荀久道:“记住我的话,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可以出来,秦王这个结界叫做‘有去无回’,里面的人能出去,外面的人进不来,一旦你出去了,那么叮叮就危险了,孙杰虽然是扶笙的人,但孙府上下这么多人,你根本无法猜到哪一个是敌人埋下的棋子,一旦让对方钻了空隙掳走叮叮,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阮绵绵点头,“我知道了,你快走吧。”顿了一下,她走到桌旁把自己初学绣的香囊递给荀久,面色凝重,声音有些哽咽,“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你就把这个交给他,虽然绣的不怎么样,但起码是我的一片心意,活着不能亲眼见他戴上,死了,我要他戴着专属于我的信物回来。”
    荀久接过,拍拍她的肩,“别难过,事情不一定会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我会尽力而为的。”
    阮绵绵闭上眼睛,努力压制着眼泪,不让其落下来,再睁眼时,只觉视线模糊,而荀久的身影,也在夜色中逐渐消失不见。
    让人备了马,荀久快速翻身骑上,挥舞着马鞭朝着王宫方向飞奔。
    *
    扶笙已经到了王城外,城门大开,却里外空无一人。
    哦不,准确地说,偌大一个王宫,竟然连一丝生气也无,就好像被人将时间给凝固了一样,而眼前这道大开的城门,更像对方早已料到他会亲自来而特意打开迎接的。
    没有丝毫犹豫,扶笙直接骑着马儿闯进王城,马蹄声在空旷寂寥地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响声,不断有回音扩散开去。
    回音……
    皱眉抬起头,扶笙突然意识到整座王城都被人控制了,里面并非没有生气,而是那些人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的气息。
    如果长时间被这么定身下去,这里将会变成一座死城。
    循着记忆中的圣女宫殿所在位置,扶笙一路骑着马儿狂奔,终于看到了对立在殿顶上的那两个人。
    满头银丝的那个人,白衣翩然,仿若泼墨山水画中的惊鸿一笔,然而他却拥有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嗜血眼眸。
    那样的红色,看不见半分艳丽,只让人觉得充斥着毁天灭地的怒和恨,感知到扶笙的到来,扶言之微微偏转头,对着扶笙勾唇一笑,那样的笑容,配合着那样一双眼眸,简直刺目惊心。
    扶笙猛地闭上眼睛,他怕自己会被那一双魔瞳给灼伤。
    西宫良人早已骇然失色,对着扶笙大吼,“你快走!他是扶言之,是魔鬼,你打不过他的!”
    扶笙何尝不知道这个人是扶言之,他只是没想到他会提前苏醒过来。
    明明一直都把他带在身边的,明明一直都有防范他随时苏醒的可能。
    扶笙紧抿着唇,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他千防万防,还是让扶言之在预定时间之前醒过来。
    捏了捏拳,扶笙仰着脖子看向殿顶上的扶言之,语气平静,“你要找的人是我,放了他!”
    “呵,你哪里来的自信值得本尊亲自对付?”扶言之讥讽一笑。
    扶笙眼睫微垂,“五百年前的事情早就已经了结了,你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听到“五百年前”这几个字眼,扶言之双眸血色光芒更甚,突然之间揪住西宫良人的衣领将他狠狠从房顶上扔下来。
    前后不过眨眼的功夫,扶言之已经瞬移至扶笙跟前,宽袖横扫,马儿的四条腿同时被切开,鲜血曳展如飞虹,马儿一下子倾倒在地上。
    扶笙趁势足尖轻点而起,稳稳落在地面上。
    月上中天,乌云却越来越密集,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完全被云层遮蔽。
    昏暗天光下,唯见卓卓而立的两道欣长身影。
    扶笙唇角挂着浅淡的冷笑,青丝无风自舞,清美至极的面容在宫灯照耀下显得有些梦幻而不真实。
    扶言之眼角眉梢全是讥讽,傲然地看着扶笙。嘴角微翘,“五百年了,你我之间,是时候做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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