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花脂赶紧道:“陛下怎么能说这种话,平白添了晦气。”
    “你快别晃了。”女帝从锦被中抽出一只手来晃了晃,“朕原本无事,被你这么一晃,眼睛都快花了。”
    花脂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告罪。
    女帝道:“吩咐下去,朕有喜这件事先不要声张,等子楚他们回来再说。”
    “陛下……”花脂再也忍不住,直接道:“这种时候,您还是别让大司马和大祭司离开燕京了吧!”
    “这个不行。”女帝道:“子楚那边似乎是急得很,耽误不得,否则坏了他的大事儿。”
    花脂红着眼眶,“还有什么事儿能大得过陛下肚子里的孩子啊?”
    女帝无语看着她,“朕这不是好好的么,只不过怀孕初期不适应而已,看把你们一个个给急得,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是快死了呢!”
    花脂大惊失色,“陛下快别说这种晦气话了,您是想把奴婢给急死啊!”
    女帝失笑,“小丫头,朕本就不是金银窝里长大的人,小的时候每日都与死神打交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也活得好好的。”
    花脂低声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如今陛下是帝王,乃真命天女,不能把那些晦气字眼挂在嘴边了。”
    女帝无奈地摇摇头,“你怎么跟个管家婆似的啰嗦。”
    花脂噗嗤一笑,“那是因为姜丞相不在,若是他晓得陛下怀了身孕,只怕比奴婢还要啰嗦呢!”
    女帝笑意渐收,郑重嘱咐,“记住了,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哪怕是易初也不能。
    “奴婢已经让人封口了。”花脂点点头,“陛下请安心养胎,朝堂那边……”
    “这才两个月不到呢,朕能去上朝。”女帝打断花脂的话,“过了春年,用不了多久,子楚他们便也能回来了,到时候有他在,朕便能高枕无忧了。”
    花脂遗憾道:“只可惜夫人他们今年无法赶回来与陛下一起过个团圆年。”
    女帝倒是看得开,“又不是只有今年了,这不是还有明年后年么?今年无法团聚,等下一年便是,你这个丫头小小年纪不要学着大人多愁善感,很容易老的。”
    花脂掩唇轻笑,自从陛下和姜丞相圆房之后,陛下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平易近人的气息,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很舒服,想着陛下终于敞开心扉肯接纳周围的人和事物了。
    两人说话间,外面李公公进来禀报,“陛下,大祭司求见。”
    女帝双眼眯起,“莫非大祭司晓得了朕怀孕?”
    花脂也是一愣,想起了之前来到帝寝殿外的角义,道:“大祭司懂得占卜,兴许是看到了龙子之气,所以过来慰问陛下。”
    这两日头脑有些昏昏沉沉,女帝便也懒得深思花脂这番话的合理性,摆手示意,“让她进来吧!”
    李公公应声出去了,花脂赶紧站起身将鲛绡纱帷帐放下来隔开。
    澹台引和角义一前一后来到内殿隔着帷帐给女帝见礼。
    女帝偏头,见到角义也跟着来,不由挑眉,“角义今日怎么进宫了?”
    角义道:“陛下,臣想请求陛下收回成命,齐国之行由臣代替大祭司和大司马去。”
    女帝凝目看他,“何出此言?”
    角义面色凝重:“秦王殿下不在燕京,朝臣们都以大司马和大祭司作为主心骨,如若主心骨都走了,想必超纲会混乱的。”
    他并没有直接点明女帝怀了身孕。
    角义是聪明人,他知道这种时候若是贸然说出关于女帝怀孕的事,一来会连累了将消息透露给他的花脂姑姑,二来会让女帝生出反感之意来。所以,他选择了保守的说法。
    女帝看他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莞尔一笑,“朕既然已经下旨让他们两个去齐国,就不会再改变主意。”
    ☆、第018章 哥哥,澹台君和(二更)
    “陛下请三思。”角义面色更添凝重,眉头微微蹙起。
    澹台引也道:“陛下,原本臣不该忤逆皇命说这些话,可……”话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才小声说:“陛下怀孕期间势必会修为尽失,身边若是没有靠谱的人随行保护,会很危险。”
    女帝嘴角微微扯了扯,眼神有些冷,“你们这是把朕当成百无一用只会拖后腿的寻常妇人了?”
    “臣不敢!”澹台引垂下脑袋,面色不大好,显然也是因为太过担忧女帝。
    要知道,巫族人和语真族人一样之所以没有男尊女卑的观念就是因为女子怀孕非常辛苦,对于这两个种族来说,女人能顺利产子就等同于上天的恩赐。
    修为越高的女子,怀孕期间越弱,可想而知从十月怀胎到一朝分娩这个过程有多艰难。
    算下来,女帝是澹台引的表妹,从前不知情的时候,她关心女帝是因为家族的使命,为了早日拿到神权世袭文书,然而现在关心女帝,却全是出自于亲人之间的关照。
    澹台引微微一叹,她还是低估了女帝这说一不二的脾性,决定了的事情,任何人都休想让她改变主意。
    角义心有不甘,殿下这个时候并不在燕京城,临走之前嘱咐过他们几个护卫一定要保证女帝的安危,显然,殿下那个时候就预料到女帝很可能会在近段时间怀有身孕,可还是晚了一步。
    想到这里,角义有些悔恨,若是他能早一步进宫,早一步知道女帝有喜,兴许就能成功阻止大司马和大祭司去齐国。
    嘴唇翕动,角义还想再劝说,旁边澹台引不着痕迹地递了个眼色给他。
    角义一怔。
    澹台引微微摇头,对着帷帐里面龙榻上的女帝道:“陛下,臣有个好主意。”
    “你说。”女帝语气缓和了些,她很清楚这两个人是为了她好,可子楚他们这么多人在岷国都无法搞定的事,想必是十万火急的,她身子虚弱尚且能躺在帝寝殿修养调理,子楚他们那边却不行,万一她为了一己私欲耽误了子楚的大事儿,那么即便最后成功生下孩子,她也会对子楚愧疚一辈子的。
    女帝仰头看着帐顶。她就这么一个弟弟,而且还是从小就同甘共苦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亲弟弟,她怎么忍心让他失望?
    晃神间,耳边听得澹台引道:“臣可以让我哥哥前来保护陛下的安危。”
    女帝一怔。
    若非澹台引提起,她险些忘了澹台逸那个老东西并非只有澹台引一个女儿,他还有个本事高强的儿子澹台君和,是澹台引的亲哥哥。
    这一次,女帝没再反驳。澹台君和自小就是跟在澹台镜手底下学的本事,女帝相信她外公的眼光,一定不会差,若是有这个人在,她也可以放宽心让澹台引他们几个去齐国。
    没听到女帝回答,澹台引又道:“臣去齐国的这些日子,神殿需要有人主持大局,然而小祭司年岁小,其他神职人员又没有那么高的修为,故而臣请旨让臣的哥哥澹台君和前来顶替大祭司之职一段时日。”
    女帝再三思考之下,终于点头,“好。”
    澹台引面露喜色。
    角义紧绷的脸终于缓和下来。
    花脂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有人保护陛下的安危就好。
    有了法子解决,澹台引心中一块石头落下,与角义一起躬身告退。
    出门以后,角义挑眉看着澹台引,“真想不到你还有个哥哥。”
    澹台引笑笑,“莫非你以为本座是独生女?”
    “以前倒的确是这么认为的。”角义回以一笑,灵山那些人物的资料,他们几个护卫没办法弄到手,所以角义不知道澹台引的家族关系也很正常。
    两人一道往外走。
    快要到岔路口的时候,角义才偏头看着澹台引,“大祭司,你懂不懂医术?”
    “我不懂医术。”澹台引道:“我只懂得用毒。”
    角义面上划过一抹失落之色。
    澹台引注意到了不对劲,忙问:“怎么了吗?”
    角义想了好久才道:“商义病了,而且病得很重,若是再不医治,只怕会就此丧命。”
    澹台引被他这番话吓了一跳,“你可莫要开玩笑,商义虽然是你们几个里面年岁最小的,可他毕竟受过秦王的亲自训练,怎么会说病就病了,而且还病得这般严重?”
    不及角义开口,澹台引又问:“他患的什么症状?”
    “是……骨疽。”角义咬唇答,想到商义因为患肢疼痛而彻夜难眠的样子,他不由得有些心痛,毕竟是一路相互扶持走过来的兄弟,若是他真的就这么死了,他可能会愧疚一辈子,毕竟宫义不在,羽义和徵义都走了,如今商义身边就只有他一个人,商义若是出了任何问题,那就是他没有照顾好,若是死了,那也是因为他没能及时请人医治。
    澹台引遗憾一叹,“小小年纪竟然会患上这种病,实在可怜,只可惜我不懂医术,无法为他医治。”
    说到这里,澹台引突然想起了一事,顿时双眼一亮,“我不会医术,但是我哥哥会,而且他的医术传承自族长,与惜颜姑母有得一拼,只要不是只剩最后一口气,我哥应该能医治。”
    “真的?”一瞬间看到希望,角义仿佛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嗯。”澹台引点头,肯定地道:“自然是真的,我这就回去给他传信,寒鸦速度很快,一日之内就能到达灵山,我哥收到信以后不出三日就能到达燕京城了。”
    “那我就先替商义谢谢大祭司了。”角义一脸的感动,这一刻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什么?”澹台引失笑,“秦王是我表弟,他的人与我的人有何区别,帮他就等于帮我自己,再说了,即便是不相干的人,面对病人的时候,我哥是医者,也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角义终于放下心来,千恩万谢过后才与澹台引分道扬镳。
    这件事便定了下来——澹台引和季黎明依旧按照原计划前往齐国,澹台君和来燕京城顶替大祭司之位,顺便给商义治病。
    角义回到秦王府以后,第一时间是便去了商义的院子,进门看见一身白袍的宫义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眼下正坐在床榻前与商义小声说话。
    见到角义,宫义转过头来,凝神一瞬,问他,“你去哪儿了?”
    角义如实回答:“进宫了。”
    “进宫?”宫义有些愣神,“做什么?”
    角义坐下来,把女帝派遣澹台引和季黎明去齐国取潘龙珠的事情如数告知。
    听完以后,宫义眯了眼,“他们要潘龙珠做什么?”
    “不知。”角义摇头。
    宫义越发觉得疑惑,“除此之外,殿下可还在信上说了什么?”
    角义再摇头,“我都没看见过那封信,怎可能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慢慢站起身来,宫义看着角义,“你守着商义,我去去就来。”
    角义洞察了宫义的意图,唤住他,“你是不是想去大司马府阻止季黎明?”
    宫义无奈转过身来,“唯有此法了,否则他们一走,朝堂必定塌了半边天,女帝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不能没有人守护。”
    “不用了。”角义道:“澹台引已经向女帝请旨让她哥哥澹台君和前来顶替大祭司的职位,而且澹台君和医术高超,我已经和澹台引说好了,到时候一定让她哥哥前来给商义治病。”
    宫义有些怔然,“你的意思是说商义的病还有的治?”
    “那是自然。”角义阴霾了数日的脸上终于绽开笑容,“澹台引说了,只要还是初期,澹台君和就有办法救治,而且能恢复如初。”
    商义听后也觉得不可思议,“角义,你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罢。”
    角义翻个白眼,“都这种时候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欺骗你,骗了你,你的病便能好么?”
    “可是我明天……”商义皱起眉头,这次齐国之行,他非常想去,可是这破身子……
    “别可是了。”角义蹙眉打断他,“不准再提起去齐国的事,打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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