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祭司垂下捂脸的两只手,眨眨眼,意在表明他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季黎明死瞪着他,“小屁孩,你这是睁眼说瞎话!”
    “你才是小屁孩!”小祭司不高兴了,他虽然年龄小,才十四岁,却因为修为高被大祭司重用,平素最讨厌的就是人家说他小。
    季黎明哼哼两声,懒得与孩子计较。
    小祭司见他要走,忽然玩心大起,生了捉弄季黎明的心思。
    眼波流转片刻,小祭司咧嘴一笑,“二少,你要搞定大祭司,也并非没有办法。”
    季黎明身子一顿,侧目看过来,“你有妙计?”
    “嗯。”小祭司挑挑眉。
    季黎明看他那样子,眼眸一眯,尔后眉眼舒展开来,笑眯眯地道:“小祭司,你可真是好人啊,可惜……我最不信的就是好人的话。”
    “你!”小祭司气得跺脚。
    “我什么我!”季黎明斜睨小祭司一眼,没好气地道:“方才在聚神阁,若不是你在外面偷听,大祭司至于为了保全名声不听我把话说完就把我扔出来吗?”
    “你还好意思怪我?”小祭司瞪大了眼睛,“哪有你这么蠢的人,第一天勾搭就直接请人家去大婚,你有病吧!”
    提起这个,季黎明就浑身来气,方才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竟会一时说错话导致大祭司误会,自己还被扔了出来。
    知道小祭司也误会了,季黎明索性懒得解释,冲小祭司挤挤眼,“那你就等着,爷总有办法让大祭司与我同时出现在婚礼上。”
    “略略略……”小祭司冲他扮了个鬼脸。
    季黎明再次扫视了自己一眼,确定没有哪里不妥之后才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神殿。
    季黎明回到医师府的时候,荀久她们几个早就从云水斋回来了,此时正坐在渺风阁内有说有笑。
    季黎明想到方才在神殿发生的事,顿觉没面子,若是说出来会更没面子,他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脚步轻巧地进了门。
    荀久见他回来,笑问:“表哥方才去哪儿了?”
    季黎明回答得顺溜,“早上你们走了以后,女皇陛下让李公公带着人来传旨将我擢升为大司马,接管爷爷的铁鹰卫,我进宫去交接了一下。”
    荀久见他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点点头。
    她还以为他进宫去请大祭司了。
    想到大婚没剩几日了,然而最后一套伴娘服连尺寸都没有。
    思及此,荀久不由得心中焦急,“表哥,大祭司那里,还是让娘出面吧,好歹娘是她姑母,她应该不会拂了这个面子才是。”
    澹台惜颜也点点头,“久丫头说得有理,最后那套伴娘服再不加紧赶制就来不及了,好歹我们得先知道引丫头的尺寸。”
    季黎明眸光一动,若是让伯母出面,小祭司那个大嘴巴肯定会把今日发生的事全部捅出来,到时候他肯定丢脸。
    一想起这个季黎明便心中着急,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不紧不慢道:“表妹急什么,这不是还有好几日的嘛,各国来使都还没见影呢,你若只是为了赶制伴娘服,那顶多……我先把大祭司的尺寸给你便是。”
    荀久愣了愣,“不先说服她你也有本事先把尺寸拿到?”
    “这你就不用管了。”季黎明得意洋洋地笑道:“明天我想个办法弄到尺寸给你,至于大祭司本人嘛,我只要保证你大婚那天她一定来就行。”
    “那好。”荀久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就全权拜托你了。”
    “应该的。”季黎明笑笑,心中对小祭司咬牙切齿,若不是那个小屁孩,他肯定早就让大祭司心甘情愿地来给表妹当伴娘了。
    下次再去的时候,一定先收拾那个小屁孩!
    一日匆匆而过。
    翌日午时,荀久用完饭以后准备去平阳侯府找陶夭夭,让她也去试试伴娘服。
    带上千依,两人由阿木驾着马车直往平阳侯府去。
    前面两天下了小雪,今日稍稍停了一些,但依旧寒气逼人,马车内的暖炉让空气有些闷,荀久挑开竹帘,眸光往外探了探,不经意间瞥见一支队伍。
    哦不,应该是一顶华丽的肩舆,十六人抬。
    圆顶宝盖垂下浅色轻纱曼舞,流苏随风微扬,透过轻纱,隐约能见里面盘坐着一抹俊逸的身影。
    抬肩舆的十六人,个个长相俊美,着统一的昂贵天蚕丝锦袍,外罩玄色描金披风,肩舆边缘,雕刻有黑白相间的奇异花朵。
    荀久从未得见过哪种花是黑白相间的,一时只觉得新奇无比,赶紧扯了扯千依的袖子,指着外面道:“你快看那边,奇不奇怪,竟然有黑白相间的花?”
    千依顺着荀久的视线望出去,只见原本喧闹的大街因为这一支队伍的缓缓道来霎时间寂静了下来,人人驻足,静静观望,都在心里猜测燕京何时多了这么一位不低调的爷。
    千依也同荀久一样盯着肩舆上那种黑白相间的花朵看了好久。
    “你知不知道肩舆里坐的是何人?”荀久问。
    千依摇摇头,“不知,但我觉得应该不是燕京人士。”
    “何以见得?”荀久挑挑眉。
    千依分析道:“第一,你看抬肩舆那些护卫的服侍以及上面的绣法,与燕京城里男子们的穿着完全不同,第二嘛,就是你说的那种花了,应该不是刻上去做装饰的,而是某种标识。”
    荀久赞同地点点头,千依说的这些,她也早就想到了,只不过实在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标识。
    心思浮动一瞬,荀久掀开车帘,拍了拍阿木的肩膀,问他,“阿木,你知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
    阿木眼眸眯了眯,朝肩舆处望了好久,然后摇头。
    “奇了怪了!”荀久低声嘀咕,“既然不是燕京世家大族的人,到底还有谁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往大街上走?”
    见千依也是一脸茫然,荀久只好重新坐下来,吩咐阿木继续赶车。
    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阵杂乱的马蹄声从前面传过来,直惊得百姓纷纷避让。
    不多一会儿,马蹄声在肩舆前止住,所有人翻身下来,当先一人身着官袍,正是专门负责接待他国来使的典客令。此时脸上挂着些许歉意的笑容,躬身对着肩舆内的人道:“不知宫主大驾,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宫主海涵。”
    宫主?!
    荀久桃花眼梭然一眯,放眼天下,能当得起这个称呼的,似乎只有语真族首领、夜极宫的主人。
    既然是语真族首领,那么肩舆里的这位,想必就是现任宫主西宫良人了。
    想到此,荀久再度掀开帘子朝四周扫了扫,并没有看见郁银宸。
    她记得,郁银宸也是语真族的人。
    显然,郁银宸的灵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就是不知道他与这位宫主是何关系?
    荀久保持着掀帘的动作在思忖,不巧那边典客令看见了停在这边的马车,笑着打了声招呼,“下官见过王妃。”
    荀久的马车隔肩舆并不远,典客令站在那边说的话,荀久在这边能完整清晰地听到。
    荀久勉强回以一笑,眼风不着痕迹地往肩舆方向瞟了瞟。
    这时,肩舆内静坐的人突然发话了。
    “秦王因何没来?”
    那声音分明低柔婉转,听来却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恍惚间让人想起黑夜里杀人于无形的鬼魅。
    典客令身子一抖,嘴角一扯,忙解释道:“秦王殿下忙着筹备大婚,无法亲自前来恭迎宫主,您见谅。”心中却在腹诽,之前说好了语真族还要三日才能入京的,谁能料到这位摸不清楚性格的宫主竟然提前来了,若非守城将领匆忙去典客署禀报,自己还不知道这位大爷已经来了呢!
    荀久听到此,暗自冷哼了一声,“便是夜极宫的宫主又如何,难不成还要阿笙来跪迎不成?真是好大的架子!”
    荀久话音才落,就感觉到一阵冷风袭来,硬生生将竹帘吹起,也将肩舆四周的轻纱撩起一个角。
    荀久蹙眉望去,轻纱已然随着流苏的摆动缓缓落下,荀久只觑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碧蓝色,澄澈明净得好像纤尘不染的天池水,点缀了这世间所有的纯真,让人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想到两个字:干净。
    荀久还沉浸在思绪中,全然没当回事儿,那边典客令额头上的汗液擦了又擦,心中急得团团转。
    肩舆中的这位,可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引起语真族与大燕的战火,那他便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想到此,典客令抖着声音,对着肩舆里的人道:“宫主请恕罪,秦王妃生性率真,她本没有恶意的。”
    肩舆里那双碧蓝色的眼眸梭然眯起,勾了半边唇瓣,唇线有些冷,“秦王妃?”
    “是……”典客令硬着头皮道:“马车里那位便是即将与秦王殿下大婚的准王妃。”
    西宫良人的手指在小几上敲了敲,尔后唇角微翘,“本宫主初来乍到,不甚熟悉燕京城,不知可否请秦王妃亲自引导游览一下?”
    典客令闻言,顷刻间脸色全变。
    秦王禁止任何男子亲近准王妃,这在燕京城是人尽皆知的事,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准王妃会碰巧遇到了语真族的使者团,又碰巧撞上了这位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原本已经擦净的额头上再度滚出冷汗,典客令一颗心脏高高悬挂,忐忑不已,一时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
    马车里,荀久和千依尽数听到了西宫良人的话。
    千依蹙眉紧张道:“阿久,你可千万不能去,秦王殿下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怒得想杀人。”
    荀久沉吟片刻,冷笑道:“语真族对天下志在必得,目前的形势,敌强我弱,大燕仅有一个巫族能与之抗衡,可终究是敌不过,今日宫主为客,我为主人,我若是贸然拒绝了宫主的请求,必定会落下话柄。”
    荀久一边说,一边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将里面的密汁轻盈地涂抹在自己的手掌和手背上。
    千依看了她的动作一眼,又抬眼看了看外面,眉头皱得更紧,“秦王殿下的醋性你又不是没领教过,若是让他晓得……”
    “不过是当一下导游而已,阿笙不至于这么没肚量。”荀久说话间,已然将密汁涂抹好,两只手看起来与之前无异。
    那种药汁无色无味,千依并不知道荀久的意图,也不知道药汁有何作用,只是一味地觉得荀久不该答应,嘴里不停地劝说。
    “阿久,待嫁女儿本就理应待在闺阁,你大可以用这个借口来拒绝他。”千依如是说道。
    荀久无奈地摇摇头,“千依,你想得太简单了,其一,在大燕,女子拥有相对的自由权,即便是待嫁前一天,也是可以出门的;其二,我本就已经出来了,还好巧不巧碰到了这个人,现在才说待嫁应待在屋里头,岂不是自打脸面?”
    千依面色微白。
    荀久再道:“其三,既然这个人是语真族现任宫主,那么在不久的将来,我和阿笙兴许会与他在战场上相见,实际上我并不希望有那一天,打仗什么的,实在划不来,所以,我现在过去的话,兴许可以探探他的底细,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千依咬了咬唇,还是放心不下。
    “依我看,这样吧!”荀久无奈地叹了一声后吩咐外面赶车的阿木,“待会儿我过去那边以后,你就慢慢赶着马车跟在肩舆后面,这样的话倘若我有什么突发情况,你们也来得及在第一时间内援助。”
    阿木迟疑了一下,显然也是不希望荀久过去,但最终,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荀久交代完一切,提着裙摆动作轻缓地下了马车。
    西宫良人静坐在肩舆内,稍稍侧目便能隔着轻纱见到不远处款款而来的绝美女子,婀娜身姿增娇盈媚,秀眉若裁柳,眉梢眼角微带笑意,仿若暗藏着风情月意,本该是蛊惑妖媚至极的容颜,却因眉心被她小心隐藏了的、似有若无的傲气而更添雍容。
    玉貌妖娆而惑在骨髓,表面分明不露丝毫痕迹,却能让人见一眼就移不开眼睛。
    西宫良人唇角弧度加深,即便是隔着一层轻纱,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隐藏在这张玉貌花颜下的那一丝不屑与轻蔑。
    这样擅长将自己真实那一面隐藏起来的风格,分明像极了长歌。
    晃神间,荀久已经行至肩舆旁侧,笑意盈盈地学着大家闺秀样子福身一礼,“荀久见过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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