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大娘的千恩万谢声中,荀久与扶笙一起出了竹林。
    车夫果然等在外面。
    扶笙上前,温和道:“让甄叔久等了。”
    赶车的甄叔忙激动道:“赶车本就是小人的职责,殿下这么说可是折煞小人了。”
    荀久看着甄叔,“昨晚,您有没有淋到雨?”
    “没有。”甄叔摇摇头,“幸得王爷提前让小人回去,到了城中才开始下雨的。”
    荀久放了心,又问:“那你可去了我的宅邸找过招桐和柳妈妈?”
    “去了。”甄叔如实道:“小人回去的时候,她们俩焦急地等在秦王府,我一听说便将王爷的原话转告了她们二人。”
    “那就好。”荀久彻底放下心来,掀帘上了马车。
    甄叔催动马车启程后,荀久突然想起方才齐大娘的一番话来,不禁偏头问扶笙,“肖老和齐大娘有过一个女儿,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三岁那年走丢了。”扶笙接过话,“二老转来燕京以后,我知晓了情况就立即派出人去找,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关于肖雅的消息,少之又少,这么盲目地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我找了这么些年,也没个结果。”
    “那你现在还在继续找么?”荀久问。
    “总之没有停下。”扶笙神情遗憾,“肖老和齐大娘心地善良,没想到仅有的一个女儿会这么失踪了,生死未卜。”
    荀久接话,“既是双十年华,如果还活着的话,必定已经嫁人了,你可以将目标定在妇人身上。”
    “范围还是太大。”扶笙摇摇头,“三岁到现在隔了十七年,样貌变化是肯定的。”
    “那肖雅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齐大娘告诉我,肖雅后背上有个月形胎记。”说到这里,扶笙面色有些为难。
    荀久噗嗤一笑,“难怪你这么多年还找不到。你派出去的都是男人,而胎记在后背,他们自然不可能一个个掀开人家后背查看,否则铁定会被当成采花贼送到官府查办。”
    扶笙叹气,“所以说,大海捞针。”
    甄叔先送荀久回她的宅邸。
    进门以后,荀久老远便瞧见葡萄架下坐着两个人在对弈,她蓦然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题外话------
    本仙掐指一算,距离某两个人大婚不远了。
    久久:麻麻,我的嫁妆呢?
    阿笙:【斜眼看着某衣】不用嫁妆也可以,倘若你敢让大婚不顺利,本王就炮轰你家。
    顶了加厚锅盖的亲妈只好躲到墙角哭去了: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啊,命苦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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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七章 借巫医
    **的雨,架上碧色水晶葡萄沾了水渍,阳光一照,颗颗晶莹剔透,饱满莹润。
    架下两人,若无其事地喝茶下棋。
    那悠闲的样子,仿若就在自己家里一样。
    荀久轻声走过去,看了一眼棋盘,又看了看下棋的两个人,局势胶着,两人各自捏着棋子沉思,久久不落。
    荀久抽了抽嘴角,终于忍不住出声,“女侯和表哥还真是有兴致大早上就跑到我家里来下棋。”
    陶夭夭闻声抬头,见到荀久戴了面纱,不由得眯了眯眼,“你昨晚去哪儿了?”
    虽然陶夭夭的语气有质问的嫌疑,但不可否认这其中的确带了毫不掩饰的关心,就好像姐姐在关心妹妹的安危问题一样。
    心下一暖,荀久浅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自然是有正事要办。”
    听到这里,季黎明首先几不可闻地低低笑了一声。
    荀久皱眉瞪他,“你笑什么?”
    季黎明头也不抬,眼睛看着棋盘,“自然是笑女侯马上就要输给我了。”
    这种鬼话,荀久当然不信。
    不过季黎明不当着陶夭夭的面戳穿她这一点,还是让她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对了,你们俩怎么会来这里?”
    荀久在石凳上坐下,也不管棋盘上正惨烈厮杀。
    陶夭夭的白子被季黎明的黑子包围了大半,心中正在飞速想办法逆转,听到荀久的疑问,索性头也懒得抬,道:“那天晚上女皇陛下在宫宴上突然昏倒,之后我们一众宾客就被遣散了,昨天我来这地方找你想问问情况,你的小丫头说你去皇宫了,我只好等到下午,结果你还是没回来,我一猜你肯定去了秦王府,于是我又辗转去了秦王府,让我意外的是,秦王府的管家竟然告诉我你们俩自进宫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那不是很正常么?”荀久挑挑眉,“女皇陛下病倒,我作为她的御品医师,自然要进宫为她请脉治疗。”
    陶夭夭神情怔忪,抬起头来看她,“你什么时候成了女帝的御品医师了?”
    季黎明也不禁抬起头来看向荀久。
    “就这两天的事儿。”荀久面色淡然,“只不过还差一道圣旨,否则你们早就知道了。”
    “哎不对!”陶夭夭立即反应过来什么,忙道:“你什么时候成为御品医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昨晚真的在皇宫么?”
    荀久心虚地垂下眼,语气保持着冷静,“自然是在皇宫,不然你以为我能去哪里?”
    季黎明望着棋盘哼笑两声。
    荀久磨牙,“季黎明你嗓子被鬼掐了?”
    “大概是。”季黎明依旧不抬头,语气慵懒,“我昨晚一回来就帮老爷子去调整换防兵,刚好路过帝寝殿,有一只鬼一直追着我跑。”
    荀久是个敏锐的人,一听便知道季黎明想说他昨晚进过宫,根本没有见到她在帝寝殿。
    面色有些发烫,荀久心知这两个人是打算揪着这件事不放了,她哼声抬起头,瞪着季黎明,“那你还没说,这两日你去哪里了!”
    “我说了,你便告诉我们你昨夜去哪里了?”季黎明扬眉一笑。
    “有什么不敢的!”荀久答得理直气壮,“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难不成大白天的还怕有鬼?”
    季黎明眸光动了动,眼波在她白色面纱上流转片刻,忽然道:“你没做亏心事,我做了,所以,我不告诉你我前两日去哪儿了。”
    荀久听得出来,季黎明这番话是在为她打掩护,顺便堵了陶夭夭想打探她昨夜行踪的心思。
    陶夭夭也并非浅薄愚昧之人,只随便一听就明白这其中的意思,眸光微动,她也不打算再追究荀久昨夜的行踪,笑问:“那你替女皇陛下请过脉,可有查出来是何状况?”
    荀久眨眨眼,“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了。”
    “宫人之间流传的那些,谁知道有几分真实。”陶夭夭一子落下,侧过身来看着荀久,“哪有你这个大夫说得准。”
    荀久见他们二人还在棋盘上争执,索性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开口,“其实,女帝的情况,很严重。”
    短短一句话,让正在下棋的那二人瞬间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陶夭夭惊魂未定,扔了棋子,目光落在荀久平静的双眼上,“莫非宫人们所传非虚,女皇陛下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也不尽然。”荀久浅啜一口茶,“不是还有我么?”
    “可是……”陶夭夭欲言又止。
    荀久摆摆手,“女侯但说无妨。”
    “你真的有把握医治好女皇陛下?”陶夭夭彻底没了下棋的心思,眉眼间满是担忧,“宫宴那天晚上,女皇陛下昏倒以后,我可是听到公卿大臣们在私底下议论了好久,有说这是上天给女皇陛下的报应,有说这是女皇陛下纳妃太多,自食其果。总之大臣们的态度不是很好,说得也难听,更有人撺掇神权一派的官员去游说大祭司夜观星象另择六国之主。”
    “呵——”荀久冷笑着放下茶盏,“从什么时候起,大祭司有了‘弃旧主,立新君’的权利?为什么我记得每一位大祭司专事一主,一旦帝王驾崩就必须换大祭司?”
    季黎明收了棋子,抬头看向荀久,动动眉梢,“你记得的那些,估计要先太祖皇帝他老人家那一辈的人才会遵循,如今的大祭司……啧啧……”
    听季黎明这么一说,荀久也皱了眉,“难道澹台家族还想反了不成?”
    陶夭夭抿唇道:“澹台引是先太祖皇帝亲自允诺入朝辅助君主的,光是凭借这一点,澹台家族就比以前那些大祭司更有站出来说话的权利,况且……”她顿了顿,放低了声音,“如今的女皇陛下并不得人心,比起一个有荒淫暴政名声在外的女帝,百姓更愿意相信开国的先太祖皇帝,也就等同于相信澹台家族,相信如今的大祭司。”
    荀久面色凌寒,“所以,一旦澹台引哪天利用神权站出来说‘上天降怒于女帝,必须立新主’的话,百姓也会无条件信任?”
    “大约是这样。”陶夭夭道:“虽然我只是个拥有爵位无实权的女侯,但这个封号毕竟是扶氏帝王赐予我的,不管怎样,我是扶氏的子民,自当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尽一份绵薄之力。”
    荀久原本阴沉的眸中划过一抹不敢置信,呆呆看着陶夭夭,半晌才回过神来冲她竖了竖大拇指,“没想到女侯竟有这般忠肝义胆。”
    陶夭夭嗔她一眼,“你快别说我了,我其实多半是为了自己着想,因为扶氏一旦没落,必将天下大乱,到时候我们这些臣民才是最遭殃的。我来找你,第一是想确认一下女皇陛下的病情。第二是想让你帮我捎句话给秦王。”
    荀久目色微闪,“什么话?”
    陶夭夭眉目坚定,“上庸陶氏虽然比不得灵山澹台氏那样的百年世家大族,但各房在经商方面小有成就,算是掌握了三分之一个燕京的经济命脉,若有需要,陶氏全族定会倾力相助。”
    荀久郑重点头,“女侯这句话,我记下了,也代秦王向你致谢。”
    荀久心中其实是震惊的。
    陶夭夭作为一个名门贵女,又有侯爵加身,本可以不管这些过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她一个娇娇女子竟然站出来说出这等露胆披肝的话,这份赤子之心,足以胜过无数男儿。
    季黎明也被陶夭夭这一席话震惊到,笑着夸道:“女侯果然不愧是前平阳侯的后人,只是可惜啊,偏生得个女儿身,若为男儿,岂不是可以上阵杀敌了?”
    陶夭夭有些脸红,“二少可莫要拿我开玩笑了,兵书我读过,上阵杀敌什么的,我这小身板儿,只怕连银戟都拿不起来呢!”
    季黎明愉悦地笑了两声又将视线转移到荀久身上,“小表妹,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医治好女皇陛下?”
    荀久面露为难。
    她刚才只是跟着两个人说了女帝病情严重,具体的并未详细解释。
    既然季黎明问了,那便把实情说一说,兴许会有解决的办法。
    心念电转间,荀久已经打定了主意,开口将女帝的病症同季黎明和陶夭夭说了一遍后喟叹一声,“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我没有手术经验,必须去找死人练手,而陪我练手的只能是巫医,巫医却是澹台引的人,先不说她会不会借机向女帝下手,人家连同不同意都还两说呢!”
    “这……”陶夭夭与季黎明对视一眼,复又转过头,“难道除了巫医,其他的人就不行吗?”
    “倒也不是。”荀久摇摇头,“只要懂得基础药理,精通人体穴位就行,可实际上外面根本没有懂医的妇人,即使有,等找到了也很难集中培训,而且……”
    “而且什么?”陶夭夭与季黎明异口同声。
    荀久咬咬唇,手心捏出一层汗,“手术之前,所有的巫医都是要签下生死状的,一旦手术中出了任何问题,都将以命抵命。”
    季黎明大惊,“也就是说,你也同巫医一样要签下生死状?”
    荀久无奈地点点头。
    “不行!”季黎明当即否决,“子楚怎么可能会让你签这种东西,再说了,即便是他本人同意了,我也不同意,这哪里是做手术,分明是在赌命,总之,你不准签!”
    “我也不同意!”陶夭夭皱了眉头,“原先看你信心满满,我还以为你真的有十分把握能救回女皇陛下,如今听你一说,我汗毛都快竖起来了,澹台引手下的那些巫医可都或多或少会一些巫术的,谁知道她们会不会趁机对女帝动手脚,到时候害了的不仅是女帝,还有你。你和女帝要是同时出事,秦王估计会直接崩溃,这将会是天下大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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