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韧在广州城遍寻西品的下落,所有的妓院他都去了,有名的饭馆酒楼也去了,小商小店他去了,就连稍微有点名的工厂也打听过了,就是找不知西品的下落。
    “西品啊,西品,你在哪里啊!我知道你还活着,一定活着,我在这个世界上不能没有你,一天不找到你,我的心里不得安宁,稍微脑子一静下来,就想你想得要命。西品啊,西品,你如果听见我的话,请你回答一声,好吗!”
    公韧发出了悲天悯人的呼喊声,他希望西品能听到他的喊声,发出回应,他希望老天爷能听到他的喊声,帮助他找到西品。
    有一天黄昏,公韧在街上看到一老一少两个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其中一个人像似西品的模样,公韧的心里一惊,莫非这么快老天爷就看不下去了,给我一个惊喜。他悄悄地跟着她走了一段路,然后绕过去,从她面前走过。
    公韧看到这个年轻的女人包着头,头垂得低低的,模样确实像是西品。
    公韧突然拦住了她,问道:“你是西品吗?”那女人看了看公韧也略微有点儿吃惊,然后头一低说:“先生,你认错人了。”公韧听到了她的口音,看到了她那忧郁的神情确认这就是西品,公韧一把拉住她说:“你就是西品,这些天你躲到哪里去了,叫我找得好苦啊!”
    那女人摇了摇头说:“先生,你认错人了。”然后甩开了公韧的手。
    那个老女人也对公韧骂了一句:“神经病,什么西品东品的,她可不叫西品。”然后拉着那个年轻女人,要赶快离开。公韧紧紧地拉住西品的手说:“不!你就是西品,你就是西品。”
    年轻的女人突然沉下了脸,对公韧吼道:“你再要拉拉扯扯,我可要喊人了。”这时,远远的一队清军巡逻队已向这边走来。
    公韧只好松开了手,望着这一老一少从自己身边走过。
    那一老一少两个人在前边走,他们走过了一条繁华的街道,然后进入了一个贫民区,三拐两拐的,进入了一条胡同,然后进入了一个空闲的大屋子里。
    屋子里的地上已经坐满了人,个个闭着眼睛,嘴里嘟哝着,似乎进入了神的世界。讲台上,台上竖着一个大十字架,背后是耶稣的大像,地接天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正在布道,他的身边站着12信徒,大信徒为瘦杆杆,二信徒为胖团团。
    地接天手拿一本圣经,打开一页念道:“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不是嫉妒,爱不是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地接天合上圣经说道:“真正爱一个人是无法说出原因的,也没有人是故意要变心的,他爱你的时候是真的爱你,可是他不爱你的时候也是真的不爱你,他爱你的时候没有办法假装不爱你,同样的,他不爱你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假装爱你。有的时候,爱情只是一种习惯。所以当一段感情真的无可挽回了,我们要懂得放弃,要舍得,舍得,舍得,不舍何来得。告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人就是在这种自然而然的过程中学会成长,懂得流泪,忧愁与关爱。正是分手的对方见证了自己的一次成长,那也是失败中的重新站立。让我们知道,并不是每个美好的事物都能长久,也不是在一起就开心,分开就难过。”
    地接天接着又说道:“神的子民们,可能你们觉得这些都离你们太远,好了,现在我就讲一个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就在我们的身边。”
    信徒们一听说故事的主人公就在这些信徒里,这下来情绪了,一个个睁开了眼睛,竖起耳朵,在洗耳恭听。
    地接天说道:“公韧是香山县公家庄的一个有文化的青年,为了给即将死去的父亲了结一个吃肉的心愿,到集上去买肉,不料,钱被无赖们抢去,亏得西家庄的西品姑娘也到集上赶集,给了公韧30文钱,才使公韧买得了鼠肉,了结了父亲的这一桩心愿。两人一见钟情,西品给了公韧一个玉坠,作为定情的信物。以后,两人都参加了一支军队,没想到,公韧在军队里一路升官,真是高官任做,骏马任骑,而西品却为这支军队负了伤,被卖到了妓院,受尽了千般苦难,百般**。公韧本来有能力去解救西品,而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去施救。众位神的子民们,神是不会原谅公韧的,大家说,我们能原谅他吗?”
    众位信徒齐声高呼:“我们不能原谅他,我们不能原谅他。”
    地接天说:“这位西品姑娘,就是我们的道友金环女士。”
    众信徒一齐伸出双手,做出为西品怜悯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地为西品祈祷。
    地接天伸出手说:“可怜的西品啊,请你到前边来。”
    西品低着头走到了地接天的面前,跪下。
    地接天突然全身一阵哆嗦,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面目慈祥,傲视人类,和背后的耶稣简直一个模样,浑然成为一体。他抚摸着西品的头,慢慢的说:“我的孩子,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天堂的门对你是敞开的,可是你要进天堂,还要表示出足够的虔诚?”
    西品问:“我的虔诚在哪里?”
    地接天说:“公韧的身上还有两件宝物,你知道应该在哪里。”
    西品说:“我知道,那是公韧在香山的时候,半夜里忍不住想我,到西家庄来,在路口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桩血案,然后被牵连进去。”
    “这件事,神已经知道了。那笔财宝早已经不存在了,它到了它应该去的地方了。”
    西品说:“还有一件是,公韧被这桩血案牵扯进了死牢,多亏了韦金珊相救,在公韧进了自己的家里,要拿出我给他的信物时,无意中发现了他的老父亲留下来的一部兵书《太平韬略》……”
    地接天说道:“这部兵书留给异教的人是一种灾难,而留给魔天教则是一种福音。神在看着你,只要你说服公韧献出这部兵书,天堂会容纳你的。”
    “可是我不知道,此时此刻公韧在哪里?”西品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地接天充满预感地说。
    全场的人一阵激灵,都在按照神的旨意,满目寻找着屋里的角角落落。
    地接天全身又是一阵哆嗦,朝后仰去,几个门徒赶紧接住了他。
    一个角落里,公韧慢慢地站了起来,显然,他想要隐蔽自己,已经毫无必要了。原来,他只是想悄悄跟随着西品,看看西品为什么这么痴迷,竟然装着不认识自己,现在却突然感到了一种恐惧,一种从头到脚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地接天太厉害了,简直无所不知,自己的很多秘密,在他眼里,已经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
    所有的信徒都在厌恶地看着自己,地接天的12信徒也在藐视地看着自己,地接天那一双犀利,狡黠的眼睛更是在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公韧慢慢地说:“尊敬的教主先生,其实你的话有些和实际情况并不相符。西品女士,也就是我的未婚妻,为革命负了重伤,被人相救送入了红金楼。我和她在红金楼相遇后,朋友韦金珊已经请了广州最好的大夫为她治疗。就在西品快要好的时候,以前的仇人刘斜眼突然进入了红金楼,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强行要西品开苞。就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革命党人采取了果断的行动,要救出西品,却不料,老鸨子心地狡诈,却又把西品偷偷地卖了,中间人把她卖到了银玉楼。我以后找到了银玉楼,知道西品的病已经好了,为了苟且保全自己的玉身,西品女士才不得已装做痴呆。贪心的银玉楼老鸨子,狮子大开口,索要赎身费3000元,没办法,革命军只能仗义救人。这里头,也出了点儿差错,有一个革命小义弟,透露了点儿消息,致使银玉楼的老鸨子又把西品卖了。我好不容易,今天才找到了这里……所以说,也应该说,西品为了革命负了重伤,革命一直在搜寻着西品,时时刻刻没有把她忘记。”
    众信徒听完了公韧的话,一时弄不清谁是谁非,又一齐注视着地接天。地接天指了指西品说:“还是西品女士自己说吧?”
    西品可怜兮兮地对公韧说:“如果你还是公韧的话,你就把那部兵书献出来吧,如果你献给了教主,我们就可以到天堂里去,过我们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吧,再也不用在这个罪恶的世界上接受尘世间的煎熬了。”
    公韧诚恳地对西品说:“听我说,西品,你受的苦太多了,我有责任,这个世界也不是没有责任。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要砸烂这个吃人的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砸烂这个旧世界,就需要军队,指挥军队就需要理论和兵书,把这本兵书交到魔天教的手里,不会给世界造成什么幸福,只会造成更大的灾难。相信我,西品,只要我们意志坚定,革命就一定能成功。”
    西品鼻子哼了一声,执拗地说:“成功在哪里,我没有看到,我所看到的只是世人对我的欺负。公韧啊,如果你是我的丈夫,你能容许我受别人的欺负吗?”
    公韧痛心地说:“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为了革命,无数的人流血牺牲了,陆皓东、史坚如、马福益、廖叔宝、沈益古、魏宗铨、倪映典,无数的先烈们为革命洒尽了最后一滴血,每当我想起了这些人,我们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我们还有什么痛苦不能忍受……”
    西品默默无语,木讷而毫无反应,公韧的话像是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
    地接天发话了:“上帝的子民们,这就是异教徒的话,这就是不相信上帝的话。对于如此邪恶的理论,我们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信徒们齐声说:“打死他!打死他!用石头砸死他。”
    公韧孤身一人在和整个魔天教的人作对,此时几百个人对他大呼小叫。公韧还不想和他们动拳头,要想战胜他们,需要的是和他们进行灵魂的斗争。
    这时候瘦杆杆和胖团团对自己扑了过来,他们并不对自己挥动拳脚,而是用手在自己的身上比比划划。公韧只感觉到一阵阵头晕目眩,从脚到头渐渐地越来越乏,越来越乏,似乎像是被他们抽光了真气一样,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提不起来。
    地接天哈哈笑着说:“这就是凡人,他们在上帝的信徒面前,简直丧失了一切勇气。”
    公韧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浑身软得就像是一摊泥。
    这时候,从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小姑娘,手里端着一盆狗血,冲着瘦杆杆和胖团团就泼了过去。
    瘦杆杆和胖团团躲避不及,被泼了一身,深身打了个激灵。公韧也被泼了一身,浑身觉得一阵子发冷,也打了个激灵,浑身的真气才觉得像是收缩到了一起,身上也渐渐有了力气。
    唐青盈拖起地上的公韧说:“公韧哥,咱快走,不和他们玩了。”
    公韧也觉得再斗下去,自己也沾不到了半点儿便宜,在唐青盈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到逃出了这个魔窟。
    公韧一边被西品拖着一边说:“西品呢,西品还在里边。”唐青盈说:“她都加入魔天教了,你还想着她干什么。再晚了,你也出不来了。”
    公韧此时已是毫无办法,只得跟着唐青盈撤出了魔天教的这个地方。
    到了公韧的联络点上,凑巧黄兴也来找公韧,正在店里等候。听了公韧对误入魔窟的讲述,黄兴悲哀地对公韧说:“我们屡次救西品不成,西品感到绝望,情感没有了依托,就加入了魔天教,使自己的灵魂暂时有了依附。我也是信教的人,基督教讲究人要向善,而魔天教的人却讲究人要向恶,这正是正教与邪教的最终区别。广州城里已发生了好几十起全家自杀事件,这些事都和魔天教的人有关,就连清**都看不下去了,下令调查,你说说,这个魔天教的危害有多大?”
    公韧说:“我怎么和魔天教的人一动手,他们张牙舞爪的,我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黄兴说:“这个地接天不简单,他会迷幻术、魔术、还会使用药物,还会一些特异功能,他的徒弟当然也不是无能之辈。”
    公韧又问道:“为什么一盆狗血泼进去了,我就没事了呢?”
    黄兴说:“狗血原本没有什么,只是用来驱邪的,地接天本来心里就有鬼,一喷上狗血,心里底气不足,所以魔法就不管事了。”公韧这才想起来,问唐青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唐青盈笑了笑说:“这几天,你神魂颠倒地到处找西品,我怕你出事,就在后面跟着你呗。你进了魔天教的老窝,那魔天教的人给你施魔法,正好旁边有个宰狗的,不管管用不管用,我先用狗血喷喷他们。”
    黄兴也笑着对公韧说:“不管你走到哪里,小青盈总是想着你哩!真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公韧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没想到,这里找西品找不着,那里找西品找不着,原来她加入了魔天教。”唐青盈说:“找不到更好,她加入了魔天教,省得我们操心了。”
    公韧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黄兴说:“这下救西品的难度更大了,我们不但要拯救她的肉体,还要拯救她的灵魂。这拯救灵魂比拯救肉体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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