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止和苏紫芝出了皖南,一路向南,这一日来到扬州地界。因为苏紫芝吵着要先休息一下再走,又加上天色已晚,刘一止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收拾行李妥当,苏紫芝神秘的对着刘一止笑了笑,说道:“我有事,先出去一下,晚饭时自会回来。”刘一止一路行来,已经习惯了他的神秘和古怪,明明是一个男子,却时时刻刻流露出小女孩的情怀,而且正走着就没了身影,再见他时他就突然从树上下来,吓他一跳。他虽然并不像一般迂腐的书生一样,但也自幼受“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教化,再加上他幼时苦读往往都是一个人孤灯明月为伴,即使游学四方时身边也没见过这样的人,所以他也懒得去管他,还好苏紫芝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虽然时有失踪,但一旦到了约定出发的时间必定会准时出现。
    刘一止躺在回想这几日来的种种,虽然这一路之上也遇到过几拨拦路的人,但都被苏紫芝打发了,而且据他说,那些也不过是一般的蟊贼想拦路抢劫点钱财罢了,殷玄宗那昏君果真能放的了手吗?他并不是一个放不开的人,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头绪了,索性不去想了。他忽然记起这一带有个叫“将军祠”的地方,据说乃是为了纪念前朝大将袁元素而建。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他心想,索性去拜祭一下袁大人。
    他少时并不是一心向学,每每遭父母训斥,总是以“百无一用是书生”为借口,后来偶然间听恩师谭饶讲了袁元素的故事,才立志求学,以此身报国。据说这袁元素乃是前朝的一介书生,以状元及第,被封为定远知县,其后匈奴大局侵犯,袁元素在自己的故乡招募义勇,以一介书生的身份带领六千义勇大败匈奴三万人马,此后他驻守的定远从来就没有遭受过匈奴的骚扰,据说他博学多才,通晓天文地理,尤以兵法著称,据说他曾经仿照《孙子兵法》写《经略纪要》三十六卷,但是自其故去后这本书就一直再也没有人见过。刘一止也曾四处寻访但终究未得,到最后只好作罢。
    “将军祠”在扬州西郊,刘一止一路行来越发觉得人烟稀少。他远远地看见前面有一座水榭,他踏步沿着回廊向后面行去,只觉得越发的阴森。突然听见有人轻“哼”了一声,他四下旁顾,并没发现有其他人在,正在疑惑间,突然又听见一个声音说道:“臭老头,我看你还是乖乖的离开好,得罪了‘青沙帮’有你好受的!”那声音听来阴森无比,让人听着难受,刘一止听那声音似是从水榭后的“将军祠”传来,他本想转身离开,他并不想卷入江湖中的纷争,而且等着他去做的远远比这些更重要,却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就凭你们也想要《经略纪要》,也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吧!”话音刚落,就听到有琴音响起,那琴音凄冷异常,好似漫天的霜雪一下子覆盖了世人追逐名利的火热的心,刘一止突然记起自己曾经听过的一首乐曲,不自觉的低唱道:“塞上长风笛声清冷漠落日残月当空日夜听驼铃随梦入故里手中三尺青锋枕边六封家书定斩敌将首级看罢泪涕凋零报朝廷!谁人听?”弹琴之人显是异常惊讶,琴声短暂一停,但接着又变得异常激昂,刘一止觉得那人似乎是在考较自己,转而低吟起岳武穆的一首《满江红》,那人一曲弹下来,刘一止刚好唱道,“空悲切”,一时间空空的郊外回荡着“空悲切”,令人听来感觉悲凉异常。突然一人说道:“翁老的琴音当真是天下一绝,这位公子也和得完美,轩辕木能见识到这样的绝奏也是我的荣幸了”,刘一止听那声音虚无缥缈,语气中似乎包含着喜怒哀乐,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把这相反的心情都包含在语气中,只觉得此人必是经历过世间的大悲和大喜,心智之深当不可估量。那苍老的声音突然说道,“原来是轩辕公子,我说这群人怎敢阂来捣乱,既然轩辕公子来了,那就另当别论,只是这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和这位公子没关系,我想轩辕公子也不会把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中的秘密吧?”刘一止自始至此始终未能见到两人的面目,只觉得自己身处一团迷雾之中,那两人明明在自己身边,自己却看不到,正在深思,突然见到几人大汗淋漓地从水榭后面狼狈地走了出来,刘一止虽不懂武功但也知道那几人显然是受过极重的内伤。
    “砰”一件东西落在刘一止的身前,刘一止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张古琴,突然又听那苍老的声音说道:“公子,你我既有缘相识,翁老头也幸遇知音,这张琴就送你做纪念吧!你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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