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启二十七年,春,东见应俨病死,其子应亢继位,其斗伐之心不亚于应俨,故屡屡骚扰艾和边境,艾楷贤震怒,遂派遣大将军董桓为主帅,率兵讨伐,不出三月,东军败退,应亢献降表,楷贤不受,命董桓东进,连夺二十一县,至九月,应亢割三线以表诚意,战斗中止。
    弘启二十七年,多事之秋,南疆的硝烟暂时熄灭,可高墙内的风声却从未停止过。
    “呕……呕……”
    “主子您没事吧?”
    瑜庆宫中,瑜妃一阵一阵呕吐,把中午吃的、早上吃的、昨天夜里吃的全都给呕了出来,这还不止,干呕了一阵,把胃里的水给抖落了个干净。
    “别管我,我这是……这是自然反应。”丘瑛敏勉为其难地挥挥手,告诉她的侍女绣春。
    这哪能得了,绣春见主子吐出这副鬼样,赶忙询问叫来把脉的王毓:“王太医,娘娘这是怎么了?”
    “王太医!”丘瑛敏下巴上还滴着泔水,猛然抬起头,期待的目光抛向王毓,“我是不是……是不是……”
    “没错,您吃多了。”
    “啊?”主仆二人俱是一愣,出乎意料。
    王毓将医疗器具收起来,问瑜妃:“娘娘,您不妨告诉老臣,您午膳进了多少?”
    瑜妃想了想:“额,也就两碗半饭吧。”
    “那早膳呢?”
    瑜妃又想了想:“四个馒头,两碗粥,五个九层糕……”
    “还有两个鲫鱼饼!”绣春提醒道。
    “哦对对。”瑜妃一机灵,“就吃了这么多。”
    王毓无奈得摇摇头,站起身来:“老臣给您开副消食的方子,您吃那么一剂也差不多了,没事多走动走动,切记少吃些。”
    “诶,王太医!”丘瑛敏叫住他,“本宫当真不是怀孕了?”
    “当真不是,您就是吃多了。”
    “哦……”待王毓走后,丘瑛敏气馁地把手绢往地上一扔,欲哭无泪,“皇上这个月都来了好几趟了,这么久了,连个龙种都没怀上。”
    “会有的会有的,您还年轻着呢。”绣春安慰她,“对了,您还吐吗?不吐奴婢把盆儿端走了啊?”
    “都没怀孕我还吐什么,不吐了!”
    “诶。”绣春瞟了她一眼,乖乖地把吐得昏天黑地的地上收拾了一通,走出去脸都憋紫了。
    话说袁沇接到马瑞的信,在极翰殿外呆了快一个时辰,他坐在墙角边上,嘴里叼着根野草,漫不经心地等待着。
    差不多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一宫女服饰的女子从殿内出来,她神色慌张,左右观望,见没人发现便赶忙跑了出去,袁沇偷偷看着,不免嘴角一勾。
    没有多久,艾旼炫从极翰殿中出来,他也是本能地朝四周看了看,抹了抹额头、鼻子,再摊开手看看,确认汗珠擦拭干净后从容走出。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袁沇突然冒出来,吓了太子一跳。
    “真是走到哪跟到哪啊。”太子镇静下来后,气氛变得非同寻常,“我是犯人吗?劳您这么费心?”
    “微臣不敢。”袁沇尬笑,收起礼节,“只是陛下再三交代过,不让您随意纵欲的,再说这宫女奴婢,哪配得上您呢。”
    “我就是这样做了怎么了。”
    艾旼炫白了他一眼,擦肩而过,“哦对了,你大可以这样禀报给狗主人,我并不介意。”
    “您都这样说了,微臣岂敢呢。”袁沇苦笑,“不过这宫中趋炎附势的女人多得很,殿下您要小心才是。”
    “你还是有时间多陪陪姐姐吧。”太子说完,头也不回得走开了。
    ‘呼’,袁沇撅了撅嘴,直犯嘀咕,自太子上次生病之后,宛如变了个人似的,无法无天地撞击着边边角角的结界,简直是个加强版的**桶,稍有不慎,一吹就炸。
    处理完一盆子呕吐物,绣春请了一炷香的假,回自己屋里去换了身衣服,生怕主子怪罪,她换装后火急火燎地跑向瑜庆宫。
    “哎哟,疼死我了。”她一头撞上了正欲前往龙吟殿的太子,“是谁这么不长眼啊。”
    “大胆!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赶快跪下!”马瑞一拂尘劈头盖脸地下去了。
    “太……太子。”萦绕着脑袋的星星烟飞云散,绣春赶紧跪下行礼,“见过殿下。”
    马瑞咽了口口水,观察着艾旼炫,然后厉声指责绣春:“你是哪个宫的,竟然敢如此放肆,你……”
    “算了。”艾旼炫很不耐烦,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绕开了她。
    “快,快跟上。”马瑞等一行宫人二话不说拔起腿紧跟不舍。
    刚刚还兴师动众,一下子就被冷若了的绣春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爬起来,只见她回头依依不舍,口中还念念有词:“好像又比之前俊俏了许多。”
    昨天晚上,皇帝摆驾映灿宫,在里头呆了许久,今儿个晌午,映妃又被召幸,不过没有多久便传来了皇帝昏迷的消息,这不,各宫娘娘们都跑去龙吟殿侍疾去了。
    王毓此时成了全天下最忙的大夫,他刚出了瑜妃宫还没走两步,便被褚裕一把拉了去,好像太医院除了他就没别的太医了一样。不过此时,他露出了罕见不安的表情,把着脉的双手细看之下甚至在微微颤抖。
    “陛下面色发紫,精气皆损,四肢疲软无力,像是服用了欢愉散,过度纵欲所致。”王毓轻声说道。
    “刚刚是谁在服侍皇上的?”瑜妃问道。
    “回娘娘的话,是映娘娘。”褚裕弱弱回话。
    众人齐刷刷地朝杜仪君看去,见过大世面的杜仪君自然不怕,她简单梳妆打扮后从容应对:“皇上喜欢本宫,怎么了?”
    “那你也不能用催情之物啊。”周慕仪指责,她转而对杜后道,“娘娘,映妃违反宫规,滥用药物,致使龙体违和,您要按宫规处罚!”
    “就是就是!”显然杜仪君早已引起众怨。
    “这……”杜后为难,“还是等陛下醒来再作处置吧。”
    “等陛下醒来她又什么事没有了。”琪妃看不惯,“这小狐狸精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让咱们皇上天天围着她转。”
    杜仪君闻言,岿然不动,反倒忍不住自傲。兴许是看出了杜后的纠结,汤德妃劝解道:“映妃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当下处置自然有欠妥当,不如先将她禁足,具体处罚还是等皇上苏醒吧,免得他怪罪。”
    众人一听,倒也是,要是惹得皇帝不高兴反倒不美,杜后也应下了。
    此时,王毓整理好东西,提着医箱走到杜后身边,细声道:“娘娘,借一步说话。”
    其他妃嫔跟着好奇,就在此时,艾旼炫到了,众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他身上,使得杜后全身而退。
    至偏殿,王毓面色阴沉,长长的白眉垂下眼梢,显得深不可测。
    “王太医,到底怎么了?”杜后问他。
    “陛下脉象不祥,身体已经亏损至极,这绝非一日之效,恐怕这欢愉散,陛下已经服用多时了。”
    王毓缓缓道出,杜后大为震惊,然而王毓接着说道:“恕老臣直言,陛下可能无法再生育了。”
    “什么?!”
    “今日,幸亏发现得及时,要是稍有怠慢……”王毓欲言又止,继而抱拳行礼,“老臣告退了。”
    杜后直愣愣地伫着,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良久,潸然泪下。
    每次皇帝生病,艾旼炫都要被召进宫去,且一站就要站一天,这次也不例外,当其他妃嫔陆陆续续返回自己宫中时,他要独自站在这里等待皇帝的苏醒了。
    “哎哟,对不起殿下。”
    走在最后的瑜妃不留神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去,仓促之下拉住了艾旼炫的手,而艾旼炫下意识扶住了她,瑜妃也不甘示弱,顺势躺进了太子的怀抱。
    “没事吗?”艾旼炫虽然如此问候,神色却冷若冰霜。
    “没……没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他的脸,瑜妃瞬间熟了,她回过神,赶忙站起来,匆匆离去,太子摇了摇头。
    这天直到深夜,邵容一直在东宫等候。
    “娘娘,睡吧,殿下今个在宫里侍疾,不会回来了。”她的贴身公公万安劝她。
    “唉。”邵容撑着头,双眼无神,“等不等都是白等。”万安跟着叹气。
    “对了,你有没有告诉殿下,我快过生日了?”
    “告诉了……”万安看到邵容期待的眼神,不忍再说下去,埋头不语,邵容也猜出了八九分,兴奋的神情逐渐失落了下去。
    “算啦,本娘娘活了那么多年,帮我过生日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邵容自顾自地点点头,“睡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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