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见过殿下。”
    对于艾旼炫来说,他想要一个私人空间,把殿门反锁起来最好,不过这对于皇宫来说,似乎要求有点高,时不时就有太监宫女进来嘘寒问暖,又或是什么紧急事件禀告。
    本来就这样了,现在又多了个邵容,每每回到自己的空间,总有一个让人看了就不高兴的陌生面庞出现。
    如往常一样,太子甚至没有多余的停留,把邵容当作空气,迅速走过。每天都元气满满的太子妃这次也不改先前作风,她跟着过了去,给艾旼炫倒了水。
    只是太子一个微妙的神情,周奉便觉大事不妙,他独自忐忑,恨不得立刻掣走邵容。
    “殿下,请用茶吧。”邵容热情地奉茶。
    “你能不能……先下去啊?”艾旼炫说道。
    邵容停滞了一刹,迎刃而上:“天色不早了,臣妾身为太子妃,理应侍奉您安寝。”
    艾旼炫一下子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邵容黯然神伤。
    “今晚我就在偏殿睡了。”太子嘱咐周奉。
    “可……可娘娘还在那……”
    “你到底是谁的奴才?!”压抑了许久的艾旼炫朝周奉吼道。
    “是……”周奉赶忙低头去办。
    次日,清早,东宫书房。涂振如平常一样来授课,艾旼炫也按时就班,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太傅可惧怕过死亡?”太子发问。
    “人固有一死。”涂振答。
    “既然人固有一死,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为长远计之的打算?岂不是把这些寄托给生死未卜的明天?”
    他鱼贯而入的仓促语气,似乎正应对着着急不满的心灵,涂振凝视着那清澈而又泛着点点混浊的瞳孔,担心他又在胡思乱想、心生异志。
    “殿下,微臣告诉过您吧。”涂振叹言,“若知不可为而不为,与坐着等死何异?”
    “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人活着把每天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才能不心虚。”涂振的反问将艾旼炫的提问堵了回去,他随之放下书本,正对太子言道,“人活着,就是要让这天下记住的,就算只活二十年,若能在此期间有所作为,哪怕是写一本书,留给这世上,这也死得其所,不算白死了。”
    涂振走到太子座前,肃言之:“善恶是非之事,其实您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每每与涂振交谈,艾旼炫就会觉得心上堵住的一块石头瞬间挪开了,哪怕只是好得了一时。
    “殿下!”周奉突然跑了进来,附耳了几句。
    “什么?!”只见得艾旼炫瞪大了双眼,未及行礼,立马跑了出去。
    涂振还从未见过如此仓促的太子,便知情况不妙。
    太子跑出书房,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仓促更衣急着去见王茗叶,却怎也敲不开王府的大门,得知是皇帝的命令如此,便带着满腔悲愤急匆匆闯入殿去。
    “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未及禀报,艾旼炫就这样闯了进去,他马上跪下,再三恳求,“儿臣与王茗叶互相喜欢,请父皇将她赐予儿臣。”
    殿内除了皇帝外,还有前来商议政事的王商合与邵彦,本是一头雾水的王商合渐而脸色大变。
    同样的神情也出现在了艾楷贤脸上,他实在难以置信。
    “你果然如此。”艾楷贤点点头。
    “还请父皇收回成命。”事已至此,艾旼炫不顾其他,唯有乞求方能挽回王茗叶。
    “朕圣旨既下,概无收回之说。”
    “儿臣真心喜欢茗叶,她若嫁给了别人,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区区一个女子,就值得你如此这般么!”艾楷贤厉声呵斥,“朕就是要将她嫁给别人,才能断了你的非分之想。”
    “她如果嫁给别人,儿臣也不想活了!”艾旼炫声泪俱下,爆发出持续已久的心声,极端地控诉着他的不满。
    “你是在威胁朕么?”本就对此事持续不满的艾楷贤也大发雷霆,他抽出挂在墙上的黎祚,快步走下阶来,扔到艾旼炫面前。
    二臣皆惊,艾旼炫也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他试着对视,看到皇帝不屑的眼神,愈加气愤,遂踌躇地拿起剑,抿嘴,不再犹豫地挂到脖子上。
    “殿下不可!”邵彦情急之下赶忙扑过去,遏制住太子,王商合见邵彦跑去,前脚跟着后脚,也跟着去阻止。
    “让他去死!”艾楷贤没有一丝怜悯的意思,“你懂什么生死之道就整天妄言生死,小儿郎真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你做的出格的事情还少吗!”
    艾旼炫更是激愤,他不住发出哀嚎,奋力挥剑,邵彦哭泣着双手紧紧握住剑刃,血泪横流。
    皇帝与太子俱是失去了理智,褚裕见场面失控,便叫门外侍卫进来,将太子救下。
    事后,艾楷贤气昏了头,遂回了宫,王商合惶恐不已,跪在龙吟殿外。
    “拿开。”艾楷贤躺着休息,见是杜后来奉药,怒气未平又起,“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每每儿子与丈夫发生矛盾,杜后总是第一时间过来劝解,担心这又担心那的,脸上的泪痕抹了又湿。
    “朕是只有他一个儿子了没错,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捏着这点肆无忌惮地威胁朕!”
    “善皓不会这样的!”杜后一直觉得是皇帝在误解太子,“陛下您总是臆断太子,这让他怎么能不心生不满呢?”
    “他是你儿子你当然帮他说话!”艾楷贤一点就着,“朕让他娶邵容,结果呢!他表面答应,至今未和邵容有夫妻之实,这就是他的忠顺么!”
    杜后跪泣:“都是臣妾教导不好,是臣妾教坏了太子,请您废去臣妾的皇后之位,只求您与善皓今后能够和睦。”
    闻言,艾楷贤头疼不已,他揉着太阳穴,闭目休息,良久方言:“你让他去和那个女人见一面,然后,此生都不要来往。”
    “谢陛下。”杜后哽咽,将泪水仓促擦掉,起身离去。
    太子经御医检查,并无大碍,反倒是邵彦流了很多血,不过他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便马不停蹄地去了东宫探望。
    “你都看到了?”太子坐在冰冷的榻上,看着宫人给他换药,“他有多讨厌我。”
    “殿下……”邵彦愁眉不展,“陛下是一时气愤,难免措辞激进,您不要多想。”
    看到邵彦手上厚厚的一层纱布,艾旼炫自感歉意:“给你添麻烦了。”
    “哦,这点伤不足为道,只是您一定要……”
    “你先下去吧。”药正好换好了,太子唯独留下涂振,邵彦无奈,亦只好应下。
    “在这皇宫里能干嘛?一点自由都没有,还不让我解脱算了。”
    “您不能死。”涂振斩钉截铁劝告太子,“您一但死了,陛下定会迁怒于王姑娘,定不会是简单的斩首了。”
    换来了短暂的沉思,涂振所言不差,但艾旼炫仍是惋惜:“她要嫁给别人了,还是个给不了她幸福的人。”
    “她并没有嫁给别人。”涂振意味深长,“现在还没有结束,只有您明媒正娶地接她进宫,才是给她真正的幸福。”
    望着瞳孔中的浑浊一点点的澄清,涂振又一次化险为夷,太子起身:“这次,你又救了我。”
    次日天方破晓,太子便去见王茗叶最后一面,他呼唤周奉,却不见人影,想来也罢,多一个人也碍手碍脚,便没放在心上,遂出宫去。
    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周奉已在诏狱中关了一晚上。
    “奴才……奴才知罪。”身上满是鞭痕,周奉就这样吊在架子上,被竣刑折磨了数个时辰。
    审问他的,正是艾楷贤本人。
    “朕信得过你,把你提拔为太子的身边太监,你倒好,处处欺瞒朕。”皇帝颐指气使,袁沇受意,又是一猛鞭下去,周奉奄奄一息。
    “夷尔十族,尚不能平朕之怒。”当他得知艾旼炫已私幸过王茗叶,恨不得自己上手,活活抽死面前这个知情不禀的叛逆之徒。
    或许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周奉强屏着一口气支撑着血肉模糊的模样,告诉皇帝:“殿下仁纯,请陛下宽厚待之。”
    见着一个区区太监,且是犯罪之躯,反倒自恃有理,艾楷贤用他的行动狠狠地教训了周奉——凌迟处死。
    日头渐上,艾楷贤出诏狱,顾左右而谓袁沇:“太子何在?”
    袁沇回:“说是一早出宫去了。”
    皇帝一听便知缘由,心生悔意,命袁沇去寻,立刻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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