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王府的丫鬟们都束手束脚地站在一边。她们也是贴身伺候两位公子的,然而如今这两个都不是小孩子了,她们已经很久没做过这样的活计,更不用说还要如此仔细地查看尿液了。
    不过下一刻,她们几乎是惊骇地听见安郡王妃道:“拿来我瞧瞧。”之后安郡王府那个丫鬟就真的端起小盆,把那点黄色的尿液送到了安郡王妃眼前,而安郡王妃竟然也低下头,仔细地查看起来。
    成亲王府的丫鬟们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天雷轰了一般。她们是知道安郡王妃精通医术,也见过安郡王妃来给她们王府的两位公子诊脉行针,然而在她们的想法里,亲手扎针或者检查小公子的头面身体就已经是极限了,何曾想到安郡王妃竟然还会亲自看病者的尿液?
    “呕——”一个大丫鬟忍不住干呕了一声。下头的粗使丫鬟们还做些倒夜香之类的活计,她们这些贴身伺候主子的大丫鬟们则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不必说是这些腌臜东西了。这会儿看安郡王妃凑得那么近,顿时犯起恶心来。
    桃华头也不抬地道:“滚出去!”这些丫鬟们不知道该干什么,她倒不计较,然而还在她面前露出这副模样来,只让滚出去已经是她这个现代人大度了。
    那丫鬟狼狈地退了出去,也不敢走远,只在门口立着。屋子里暖和,外头却是冷风嗖嗖,霎时就把她身上那件绸面子的薄夹袄吹透了,冷气直往骨头里钻。脚下那双浅帮软底的绣鞋更是只适合在屋子里穿的,这会儿站在石板地面上就跟站在冰上似的,两脚一会儿就没知觉了。
    屋子里,成亲王府的丫鬟们全都瞪着眼睛看安郡王妃仔细地察看那尿液,噤若寒蝉。
    桃华注视着那点尿液,仔细地回忆。
    前世,爷爷曾经在教导孙子孙女们的时候说过,人的眼睛当然是比不上那些分析仪器的,但所谓的仪器,也不过是眼睛的一种延伸,有些东西你看不出来,但有些东西,通过与正常尿液的比较,还是能找出一些不同的。在没有仪器的时候,就只能靠眼睛了。
    为了这个,桃华看过许多人的尿液,在比她大的堂兄们都捏着鼻子撇着嘴的时候,她却跟着爷爷去看,去嗅,就连工作之后,她也没有完全放弃这项训练。
    一个完全健康的人的尿液该是什么样子,他大量饮水之后是什么样,缺乏饮水又是什么样。肾脏不好的病人尿液会有什么共同特点,肠胃不好的病人又是怎样,虽然不可能像仪器分析得那么准确,但是当这些特征明显的时候,她能看得出来。
    郑院使也在一边察看。他也是有此经验的,但看安郡王妃这样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子,就能面不改色地这么做,仍旧心中不免有些感叹——蒋家究竟是怎样教出了这样一个女儿的?这些事,又哪是普通女孩儿应该学的呢。
    “拿纸笔来。”桃华放下小盆,提笔又写了一张方子,“去煎药。”
    蝶衣接过小盆,将尿液倒进旁边一个量壶之中。一天里所有的尿液都要收集起来,因为饮水的标准就要靠排尿量来决定,这是半点都差不得的。
    郑院使赶紧把那张方子先看了一遍:“王妃这意思是——”
    “情况还不算太糟。”桃华终于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到底这个孩子年纪略长,还是拖过了最坏的时期。
    旁边的乳娘听了这句话,双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上。谢天谢地,大公子若是能保住,她一家子的性命和前程也就都保住了。没看二公子那边,一群人哭得如丧考妣吗?那是知道王爷和王妃饶不了她们。做下人的就是这样,有时候即使不是你的错,出了事你也跑不了。
    现在好了,现在好了。大公子只要能活着,她们受的罚就不会太重。乳娘扑通一声跪倒,冲着桃华咚咚地磕起头来:“多谢郡王妃,多谢郡王妃!”
    这开了个头,一屋子的人都跪了下去,头磕得此起彼伏。若不是怕惊着床上的病人,只怕这会儿感激之声都能掀了屋顶。
    “且别忙着磕头。”桃华抬了抬手,“后头还有得忙呢。”
    少尿期过去,就是多尿期,这也同样不能疏忽,要防止脱水及电解质紊乱。不过大体上来说,这总比少尿期更安全一些,至少还有些手段可以使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等着碰运气,一旦出现水中毒、酸中毒或尿毒症的症状,就只能束手无策。
    这会儿乳娘满心欢喜,别说让她忙了,就算现在让她把公子尿的尿喝下去,她都毫无怨言:“要做什么,郡王妃只管吩咐。”
    说实在的,自打安郡王妃来了之后,这大部分的活儿都是她带来的那个大丫鬟蝶衣做的。听说这蝶衣从前是伺候安郡王的,后来在西北还进了什么救护队,据说是安郡王妃手把手教出来,专门照顾病人。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手脚利索得很,其余的丫鬟们竟插不上手。
    如今大公子有所好转,若是她们再干不了什么,就算大公子好了,恐怕也没什么资格留下了。你看刚刚被郡王妃赶出去的那个,这次肯定完了——还当什么一等大丫鬟,能留在府里当个粗使的就不错了,搞不好,直接被赶到庄子上去干农活了。
    不只乳娘这么想,一干伺候的丫鬟们都纷纷表态起来。桃华不耐烦听,摆了摆手止住:“我写张护理的方子,叫蝶衣逐条讲给你们听了,就按这个来。若有半点疏忽——你们大公子可禁不起第二回折腾了。”
    现在这些奴婢们哪里敢疏忽呢,有几个识字的连忙道:“奴婢们定然照做,每日都对照一遍。”
    剩下几个不识字的,也暗下决心,一会儿蝶衣讲的时候,务必死死记住,就是忘记了爹娘的名姓,也绝不忘记这个。
    屋外的丫鬟们没资格进里屋,自然也插不上手,有那机灵的一拍脑袋:“快去给王爷王妃报个信!”转身就跑了。
    成亲王的院子里,此刻正跟台风过境一般,满地的碎东西,快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你这蠢妇!”成亲王倚坐在罗汉床上,把手边能摔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安郡王妃明明说过,还照原来的方子补养就行,你偏要去宫里讨那个什么锻炼的法子——”
    两个孩子病倒的时候,他顾不上跟成亲王妃算账,现在小儿子已经去了,他这一口气没接上来就厥了过去,等醒过来,两个侧妃在旁边哭得梨花带雨,口口声声地提着小儿子,真是惹得他心里跟针扎似的。这会儿见了成亲王妃,哪里还有不发怒的?
    成亲王妃笔直地站着,嘶哑着嗓子道:“我也是为了儿子——当初,当初大郎和二郎多用了饭,王爷不也说那方子有效吗?”
    成亲王被噎了一下。的确,刚刚开始用那方子的时候,两个儿子脸上笑容也多了,小脸也时常带点血色,连饭都多吃了半碗,他瞧着也高兴,还夸赞过成亲王妃聪明,知道从于昭容处去求方子呢。
    如此说来,现在儿子们出了事,似乎也不能只怪成亲王妃一个?要怪的话,他也要负些责任的。
    旁边的胡侧妃瞥了成亲王一眼,抹着眼泪道:“王爷一个男人家,哪里知道孩子的事呢?平日里两位公子都是王妃照顾,就没发现半点端倪?”
    “你这贱人!”成亲王妃现在火气也大得很,抬手指着胡侧妃,“我与王爷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掌嘴!”
    她的贴身丫鬟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给了胡侧妃一耳光,只是下手并不太重,虽然听着响亮,脸上却并没落什么太明显的痕迹。
    成亲王嘴角抽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话。多年来他虽然有侧妃有侍妾,但没一个人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只有成亲王妃育有二子。故而成亲王府的后院,成亲王妃说一不二,早养成了规矩。现在当着他的面掌掴胡侧妃,虽然有当面与他作对之嫌,但习惯成自然,他也不好说什么。
    胡侧妃没想到成亲王妃这会儿还敢当着成亲王的面掴她的耳光,顿时捂住脸大哭起来:“妾也是心疼小公子。平日里王妃护得紧,妾们连小公子的面都见不着,怎么这就突然……去了呢……”
    另一名侧妃也捂着脸嘤嘤地哭起来:“听说大公子这会儿正在救治呢,王妃怎么不在大公子身边守着……”
    成亲王被她们哭得心烦意乱,最后这句话倒听进去了:“大郎怎样了,你怎不在那里守着,倒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看王爷。”成亲王妃勉强压住火气,硬邦邦地道,“我也担心王爷。”
    她的贴身丫鬟忙道:“王妃也是刚刚醒过来……”
    成亲王听了这话,虽有不满也不好说了。毕竟他也并未守在两个儿子身边,又怎么好指责同样晕倒的妻子。然而怎么想今日这祸事都是成亲王妃自作主张招来的,若是两个儿子都没了,他今年已经三十岁,太医隐晦地暗示过他身子不好,怕是也难再有子嗣,岂不就要绝后了吗?
    想到这里,一股子火气又腾起来,正要张口再说几句,就听外头脚步声乱响。成亲王心口猛地一紧,厉声道:“什么事!”
    外头小厮刚要张口就被吓了一跳,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王爷,王妃,大公子那边有人来送信,说——郡王妃说,大公子情形有所好转了。”
    “什么?”成亲王妃这一喜简直比天上掉金子还要高兴,也顾不得成亲王了,转头就往外跑,“我儿有救了?”
    成亲王也是一喜,连忙就要下床。只是他身子弱,突然起身便是一阵头晕。胡侧妃连忙扶住了他,一面蹲身下去替他穿鞋,一面细声道:“王爷可要当心,王妃一心在公子身上,怕也是顾不得王爷的。”顿了顿又叹道,“天幸公子逃过一劫,但愿日后平安康健,无病无灾。”
    成亲王听得心里一阵难受。儿子本来就弱,再病过这一场,恐怕那什么平安康健就更难得了。
    胡侧妃觑了一下他的脸色,小声道:“依妾看,这安郡王妃的医术实在是厉害,若是能请得她给王爷诊治一下,必定比李太医更好。说不得,王爷还能再添个公子,毕竟如今只有大公子,咱们王府——子嗣还是单薄了些。”若是再生,说不定就能轮到她了呢。
    ☆、第224章 纳妾
    桃华从成亲王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郑嬷嬷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在马车上铺了三层厚厚的锦褥:“王妃快躺下歇歇。”这也就是仗着王妃身子好,否则谁家有孕的妇人能这么整日整夜的守着病人的?
    说是有两位太医帮忙,那主意不还得是郡王妃拿吗?成亲王府倒也是准备了上好的房间,一应供奉都是最好的,但有病人在隔壁呢,只要有点风吹草动王妃就要起身去看,根本歇息不好,就有皇上的龙床又有什么用!
    薄荷在旁边悄悄看了看郑嬷嬷。幸好郑嬷嬷没跟着进孩子的病房,只在客房里给王妃准备补汤点心,若是跟着进去了,看见王妃拿着孩子的尿仔细看个没完,怕不得气疯了。
    郑嬷嬷还真不知道病房里居然还研究尿的,只顾着扶桃华躺下:“可有哪里觉得不自在的?该就便让郑院使诊诊脉才是,王妃可别自己不当回事。”
    桃华笑了笑:“嬷嬷放心,郑院使每日都要给我诊脉的。”
    成亲王府的公子是贵重,可安郡王妃肚里这个说不定就是未来的郡王世子,也一样贵重啊。本来诊治的事儿就是两位太医的,安郡王妃不过是成亲王妃求来帮忙的,若是为了救亲王公子而伤到了郡王府的子息,俩太医一样有罪啊。
    是以李太医简直是要跪着求郑院使了,每日都要给郡王妃诊一诊脉,千万不要动了胎气啊。其实不用他说,郑院使自己也知道轻重。天幸郡王妃的身体的确康健,这都忙了好几日了,并未有什么不适。
    其实桃华倒不是很担心。也就是这个时代,女子成亲太早,又缺乏适当的运动和锻炼,身子实在太弱,才会动不动就动胎气。要是换到她那个时候,多少人直到要生的时候还在工作岗位上呢,谁会那么娇贵?
    自打她穿越过来,一直都注意适当运动,身体比一般闺阁女子强得多,基本达到她前世的水准,只是因为怀孕的年龄实在太早,所以才要格外小心一些。这个她是注意了的,即使在救治孩子的时候,她也很注意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这会儿疲劳是疲劳一些,但绝不至于会动了胎气。
    不过,也确实是太累了。桃华往褥子上一躺,原只是想养养神的,谁知郑嬷嬷把褥子铺得太软,马车又走得太稳,她才一合眼,居然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桃华迷迷糊糊地仿佛听见沈数的声音,眼皮虽然不想抬起来,耳朵却自己竖起来去捕捉那声音,果然听见沈数在低声道:“可是累着了?”
    接着就是郑嬷嬷带着恼怒的声音压低了嗓子:“可不是。日里夜里的都不得闲。”成亲王妃自己作死,最后却连累她家王妃,若不是王妃一直并无不适,她拼了老命也得拖着王妃回来。
    桃华觉得一只手轻轻抚在自己脸上,有点儿粗糙,掌心却温暖:“郑院使诊过脉没有?”
    薄荷答道:“每日都诊的,说王妃身子康健,肚里孩儿也结实,并无妨碍的。”想来郑院使在这上头绝不敢粉饰太平,但凡有一点半点的不对,他也必要说出来的。
    郑嬷嬷忿忿地道:“纵然再无妨碍,也不如在府里养着的好。”何况那成亲王府,难道又是什么好地方不成?
    薄荷和蝶衣对看一眼,很有眼色地低下头去,暗下决心定要闭紧了嘴巴,绝不把什么看尿的事儿说出来。
    桃华半睡半醒地听着,心里又是好笑又觉得暖洋洋的,眼睛实在不愿意睁开,就在沈数手心里蹭了蹭,随即就听沈数轻声笑了笑,身边的被褥一沉,应该是他坐了下来:“叫三七把车赶稳些。”
    三七在车辕上抽了抽嘴角。他的车赶得还不稳么?马都已经走得比老牛还慢了,别的他不敢说,若论京城里谁能把车赶得最慢,他绝对首屈一指!
    安郡王府的马车就以牛一样的速度在街上慢悠悠前行,等回了郡王府,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三七远远看见郡王府的红漆大门,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么个赶车法,他已经收获了无数路人惊讶的眼神——能将这样的高头骏马赶出老牛的速度来,真不是车夫有病?
    守门的太监远远就看见了马车,急忙开了门,又紧着跑过来迎接,一见先下马车的薄荷,就忙小声道:“薄荷姑娘,蒋药师太太来了。”
    这位蒋药师太太是郡王府的稀客,然而每次来了都会让下人们都颇为尴尬,因为这位虽然名义上也是郡王爷的岳母,可其待遇却与王爷那位正经岳父大人差得太远,搞得下人们都不知如何是好,就连称呼上都别扭得很呢。
    薄荷不由得皱了皱眉:“太太可说了有什么事?”别的时候也就罢了,王妃累了好几天了,回来只想休息,曹氏偏在这时候过来,怎不在家里装病了?
    守门太监小声道:“蒋太太没说,可小的看,那神色——不是什么喜事儿。”他原也是在内务府里不得意的,挑了送到郡王府来的时候也不过做个粗使跑腿的。后来安郡王渐渐清除了郡王府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倒把他慢慢提拔了起来。
    这守门的活儿瞧着没什么地位,其实却是个好地方,不说别的,门包银子时不时的就有呢。这太监家里穷,当初为了养活弟弟,给家里留一条根,这才净身进了宫。没想到熬了几年也没出头,家里仍旧穷得揭不开锅。
    自打给提拔到了门上来,渐渐的倒能给家里贴补一点。贵人们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半点,到穷人家里就顶得上好几个月。何况王妃还管着种痘处,是有差事的人,那更不一样了。
    当然,郡王府管得严,他是断不敢狐假虎威多讨银子的,但即使接些正经门包,也够把家里房子翻修一下了,若是能长久做下去,到明年过年,说不定连砖瓦房也能盖几间了。
    就冲着这前途,他也得好好干下去。是以每回门上来了客人,他都要仔细观察,以备上头问起来的时候能答得上来。尤其像蒋药师太太这种尴尬人,那是更要好好琢磨的,这不,薄荷姑娘不就问了吗?
    薄荷听了这回答,脸不由得拉长了几分,正想怎么找个借口能打发了曹氏,回头却见桃华已经被沈数扶着下了马车,只得回道:“王妃,太太来了。”
    沈数眉头一皱:“这是为了那事来找你了。”没别的事,定然是因为白果。
    当日蒋锡带着白果回了京城,先把人安排进了客栈,沈数后来派人去细细打探,才知道白果在东北时跟着蒋锡上山,踩滑了脚滚下山坡,脸上落了伤。
    这伤说起来不算严重,无奈是落在脸上,又是个未嫁的姑娘,白果什么也不说,蒋锡反而不能不管了,这几日人虽没接回蒋家去,但已经有纳妾的打算了。曹氏定然是因为这件事过来的。
    桃华叹了口气:“我去瞧瞧吧。对了,你这几日有没有找到什么?”
    说到这个,沈数就摇起头来:“当初关押祖父的牢房已经被我的人翻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几天他就在忙这件事。为了不惊动太后,他辗转安排了一个人犯事,再经狱卒安排,进了当初关押蒋方回的牢房。然而那人几乎把牢房里每一块砖都摸过了,却并未发现任何东西。
    “或许指的不是天牢?”桃华喃喃地道。这也是有可能的,如果蒋方回早就知道这是太后下的手,他未必会把证据都带在身上。不过,除了天牢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在他看来是安全可靠的呢?
    “难道是蒋府里?”沈数所说的蒋府,指的是长房的宅院,蒋老太爷兄弟从前并未分家,蒋方回一直住在那里。
    桃华点点头:“过几日我们回去看看伯祖父。”蒋老太爷现在住的百草斋,从前就是蒋方回夫妻的居处,除了那里,桃华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让蒋方回放心的。
    不过去看蒋老太爷那也是过几天的事了,现在,她还得先去见曹氏。
    曹氏在小花厅里候着,一见桃华就连忙站起来:“桃姐儿——”
    “太太怎么——”桃华看见她倒吓了一跳,自打曹氏第二次偷偷倒药之后,桃华就懒得理她了。算算,倒有一个来月不曾回蒋府去,自然也就没见着曹氏。蒋柏华知道她不喜曹氏折腾,回来也极少说曹氏的事情,今日一见,桃华倒真是吃了一惊——曹氏瘦了好些,两颊都有些陷进去了。
    “桃姐儿——”曹氏叫了一声,立刻就两眼泪汪汪起来,“你爹爹他……”
    “太太坐下说话吧。”桃华皱皱眉,扶着腰先坐了下来,“我刚从成亲王府回来,这几日都忙着给他家两位公子救治,也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太太有话慢慢说,不必着急。”
    薄荷眼疾手快地往桃华背后塞了个迎枕,嘴里嘀咕:“王妃说得也太轻松了,那可是给人救命呢,几天几夜都没好生歇息了……”
    若是旁人听见这话,自然心里明白,这是在撵人呢,意思就是郡王妃很辛苦要休息,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别再浪费时间了。无奈曹氏此人,素来没有听话听音的本事,仍旧抹着眼泪道:“桃姐儿,难怪你不知道,你爹爹他,他把白果那个贱婢又带回来了,还,还要纳她做妾呢!”
    桃华叹了口气,靠得舒服一点:“太太,白果如今已经放了籍,是良民了。”再这么贱婢贱婢地叫,已经不合适,曹氏还是心里明白点的好。若是日后白果进了门,她还当是从前的丫鬟,那可就没个宁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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