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缩了下脖,凛冽的寒风显些将人又掀回了温暖的屋里面。交九的天,清晨总有三十几度。在加上三四个小时的忙碌,冷丁一出屋就象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似的。脚上四十二码的大棉鞋里垫满了用铁梳子梳碎的玉米楃子,一出屋便被冷风打了个透。狗皮绵帽子在寒风中就象一张薄薄的纸无计于事;大绵手套中的双手紧紧的赚着拳头扶着一对车把子小心翼翼的推行在滑滑的雪路之上。
    出门五十米便是十字街,我连忙放下了车子喊了声:“豆腐…!”也许是振奋一下发抖的身体,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拉着长音高声的叫着。然后拉高了已经破碎军大衣领子,在路上不停的跺着脚。
    我是村里唯一的一个豆腐匠,而且是全镇最年轻的一位。那时刚刚初中毕业,稀里糊涂的便接了爸爸的班。他那糟粕一样的身体没有坚持两年便驾鹤西游了,母亲帮助我总算是有了个营生来。
    一米六二的个头,单薄的身体,二十一岁的年纪,自然而然的成了三块豆腐的代名词。
    “锁住快给我来二斤豆的,你叔早就烫得了酒就等着你这一声呦呵哪!”隔壁的张婶子拿个小铁盆冻的哆哩哆嗦的说:“你先记个帐,赶那天让英子给你一块儿送去。”
    他家算是村中最难斗儿的主儿了,买东西总是向里算,还帐时得赖就赖。特别是他那个半彪不傻的闺女,有些事儿你还真跟她说不清楚。
    张叔是个地地道道的大酒懵子,一天三顿,每顿都得半斤。这还是没人陪着,要是再有几个狐朋狗友那便是不倒不算完了。喝多了不是打架骂街,便是耍赖皮闹事。总之摊上这么个邻居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好了张婶,加上前两次已经是十二斤豆子了。“我一边给称着豆腐一边说道。
    ”你放心吧?差不了你的事儿!”张婶边说边瞅着称:“你的称高着点,我这第一份水最多了。”
    一头老母猪带着六个崽子,在猪圈撒着欢儿。母亲总是嫌这窝崽子来的不是时候,这时候的仔猪只能等到五月节出栏。做豆腐一年到头的剩余也只有几头猪了,还好一年两窝仔总算能剩上个五七六千的虽然不多,但存上几年娶个媳妇才算是真的。
    家中的房子也不行了,看着别人家都盖起了砖瓦结构的新房,那份羡慕就别说了。再看有几个同龄的伙伴儿都娶上了媳妇儿心里更是痒痒的。可打铁还需自身硬,条件不好人又长的矮小附近的姑娘们根本就不拿正眼瞧自己。母亲对于此事也只能是看在眼里愁在心中。
    “二小听说李家来了个修破鞋的,有个姑娘长的可漂亮哪!走过去瞧瞧呀?”我刚放下了车子,郭三子笑嘻嘻的跑了过来,贱兮兮的说。
    “怎么你小子有了婆娘还惦记着野花啊?”我不失时宜的损了他一句又问到:“怎么没上山拣柴火啊?”
    “您快饶了我吧,这天儿能拿出手吗?”他一边双手在嘴边吹着一边说:“你去不去,是哥们我才来遇知你的。要不是为了你,我跟着着那份急哪?”
    “快谢谢你的好意吧?就我这二等残废就别跟着添乱了。”说到了这里便连忙进了屋,看着随身而进来的郭三子道:“就一个姑娘出来修鞋,咱这那有那么多的活啊?”
    “还有一个老头,象是爷俩。咱村的那些光棍子们可都疯了似的把李家的西屋都快给挤爆了,快去亮个相吧!兴许你俩有缘份能成也说不上哪?”
    “得了吧?我还得劈柴哪!你没看见那满院子的木头轱辘?”我不以为然的说。
    “你呀!我看你就是个木头轱辘,而且还是榆木的。都二十多岁了脑袋就不知道开个窍哪?当初人家王梅对你就挺好的,可你哪一天治眼巴搭的不理不睬。处对象就该软磨硬泡勤出溜,这下到好眼看着进嘴的鸭子飞了吧?”郭三子唠唠叨叨的象个婆娘似的。
    “人家可是要彩礼的,咱可不敢攀那高枝儿。”
    我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有着一肚子的苦水,当初我俩确实是都有那个意思。可王梅的爸爸却攀了乡砖厂会计的大树,他家有个侏儒般的儿子,也不知通过什么关系硬是看上了她。最主要是那两万块的彩礼,自己别说两万,就是两千也没有。记得她结婚的头两天还跟自己哭诉了半天,这就是命。当初自己要是果断的带她逃婚孩子也都能走了。
    “我可告诉你呀!这回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就是天天劈柴也劈不出个媳妇来呀?”郭三子象是下了最后通谍。
    “就我这样的还是别不知量力了。”我气馁的说。
    “不争取就永远也没有机会,要有秦重的精神,才能够独占花魁吗?”他不失时宜的卖弄了一句。
    “三子你跟二小在那嘀咕什么哪?”母亲总是半夜起来做豆腐,刚刚迷糊了一会儿从东屋里走了出来。
    “婶我正在给这个榆木疙瘩洗脑哪!李家来了个修破鞋的美西施,长的可好看哪!我寻思着让二小也去凑个热闹。一家女百家求吗?成了皆大欢喜,不成咱也不损失什么?”
    “二小要是有你这两片嘴就好了,能说会道还愁娶不到老婆啊?”
    “看您说的,我这也凭着实力吗?婶那我就跟二小去了,好歹您给找双鞋呀!我俩总不能死气白咧的光看人家吗?总的有个借口好办事吧!”
    老李家五间砖瓦结构的新房,一边开了个小卖店,一头租给了修鞋的。剩下的两间住着自家的两个千金大小姐,虽然二人长相不惊人,可那眼光高的都能够翘到了天上去。老大叫凤梅跟我是同学,瘦了吧唧的一张脸黄不焦的很难看。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是挟枪带棒的就象是满世界的男孩子都别有所图一样:“呦!豆腐匠怎么了今天也想来会会人家修鞋西施了,你办事能不能靠点谱。这数九寒天的能不能找双绵鞋来应付应付,怎么现在你还穿单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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