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从了高家,便负了姓贺的。有司马非攻这个文人首脑的靠山在,这件事要抹消也没那么容易。
    李氏眼看齐志青沉默不语,对明月微微点头,显然是赞同的意思,顿时心叫不好。忙说道:“姑娘读书多了也执拗了。与高家相比,一个小小的士子算什么?皓月与萤火,珍珠与尘埃。若是真的做成了好事,我们伯府再加一个高府,什么样的麻烦搞不定?还怕他区区一个贺敬之。到时候,随便捏他个由头,什么“非议朝廷”“妄论时政”,文人不都犯这两样?定然可将他永远打落尘埃,从此再无人提起。姑娘你呀,就安心享你的荣华富贵。”
    暖香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李氏这是真急了,当着老太太的面,就把这些话说出来了。说完了,李氏才惊觉不对,齐志青也就算了,他本就心狠手辣不拒毒计。但老太太却是个持斋念佛的善女人。
    “阿弥陀佛。”果然,老太太开口了,一开口就是两眼浊泪:“我为了什么三天两头添灯油拜菩萨?为了什么做道场念经咒?还不是为着家宅老小,为着二郎?虽说战场杀敌是为国为君,可那一条条都是人命,都是血债啊。阴司里头都记着罪孽呢。我这天天求佛老开释都求不急,怎么能再造孽障?随随便便就要害人,这是会遭报应的呀。”老人越说越伤心,哭个不住:“我大郎已经没了,就剩下二郎这一个独苗。得了封诰,有了爵位,娘真的满足了。就想着平安百年啊。”
    老人这一哭,齐伯爷立即慌了,当场袍子一撩,扑通跪下:“老母亲快莫要如此。儿子心里自有分寸!儿子如今还连累您操心,实在是不孝。明日儿就跟您一起,念佛吃素。您要打要骂都好,只顺顺心,莫要悲戚,孩儿承受不起啊。”
    李氏也扑通跪下,满面愧色,只说自己一时失言,也是担心大姑娘,心急说错话。本人可是从来不存着这些邪恶心思的。
    明月也跪下了,抱住老人腿哭自己不孝让祖母担忧。三个人闹成一团,丫鬟婆子齐齐来劝解。好容易老人止了眼泪,被李氏殷勤的伺候了到里头去换衣裳。齐志青看看明月,那凄楚婉转的神态,颇似妻子临去之前悲哀沉痛的模样,心里也是一真酸涩。
    “月丫头。你嫁妆绣的怎么样了?”
    明月听到父亲关心,忙拭了眼泪:“劳您挂念,我如今床帐勾帘尽数都绣好了,只剩下嫁衣,因为衣襟上那只凤的眼睛怎么都绣不好,所以就迟住了。”
    “不急不急,慢慢来。”被母亲这一哭,齐志青心里还盛着亲情的角落悄悄柔软起来,叹道:“虽说你读书差些,人也木些,但那一手针线活是跟你母亲学的,最是出色。咱们府里其他女儿都比不上。”
    他待妻小向来严刻,有句软话已是不易。明月难得受到严父夸奖,又想到亡母,愈发低了头暗自垂泪,不知说什么好。齐志青又叹了口气:“那贺家儿郎是司马非攻门下高徒,你确定?”
    明月见话题又转到自己终身大事上,赶紧点头:“是的,三妹妹也一起见过,说这个人有点前程的。”
    话语中显然对暖香的判断十分信赖。齐志青微微一愣,并不言语。仙姑这个说法,他听说过。但并不放在心上。谶言神语,不过是糊弄愚民,讨个吉利或者吓唬人。就比如打仗出征祭庙问卜。因为龟壳不好烧所以都会事先钻洞刻纹路,那神官事先挖个吉字在下面,那龟壳自然就烧出吉字,而士兵就会觉得上天保佑,士气大振。这把戏自然是不瞒着上层将帅的。所以齐志青自付有点见识,不是愚民。阴司报应什么的,他也从来不信。
    但立储站位事关重大,随便一根稻草都能倾斜他心中的天平。想了又想,齐志青终于决定还是放下身价,问问暖香。
    这么重大的消息怎么能随便透漏?一个不小心传出去,自己说不定要被干掉的。暖香装模作样掐算一番,盘腿而坐双眼放空,好似与神仙交流,半晌后,看着忍着心焦装镇定的齐志青高深莫测的道:“龙乃天子,潜龙谁属乃是天意,祥云笼罩,紫气升腾,今上龙气高炽,无有余应。”
    就如今帝王这一条龙,被他压着,其他的都看不出来。齐志青等了半天,白出一脊梁黄汗,就等到这么个结果,脸上的表情活像啃了口涩柿子。暖香紧跟着道:“但贺家儿郎紫微星瑞气盈盈,主命数,大吉之相。必有前程。”
    暖香果断又肯定。虽然她自己没有印象。但看人很准的言景行说了,“此人前途可期”。暖香对自家相公可是无条件信任的。
    联姻高家收益虽高但风险更大,但贺家这桩却是为赚不赔。齐志青显然意动。
    第57章
    每到端午节,宁远侯府的气氛总会有些异样。老太太好静不爱热闹,对打蘸看戏全都不热衷,所以福寿堂很安静。言景行根本不过端午,所以荣泽堂同样安静。唯有张氏,她请了言侯爷和子女一起到青瑞堂看百戏,络鸭蛋。请帖自然也会送到荣泽堂一份。一心收起来,略看一眼,冷笑一声,随手压在桌案下。“这女人倒是会假惺惺。”
    蓼蓝汀在侯府花园傍水一角,一大片菖蒲花飘摇柔曼,淡泊宁静。从纯白,到蓝紫,夏日阳光下玉立亭亭。有极锋锐的叶和极娇艳的花。
    菖蒲,不假日色,不资寸土,耐苦寒,安淡泊,有君子之性-----而且,还能辟邪。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萧,耳边传来的是后方青瑞堂的欢声。咿咿呀呀管弦,嘈嘈切切私语,鼓乐咚咚锵锵,俗世丰沛的欢愉,让人心跳一起加速。
    蓼蓝汀这片土地曾经是种满兰花的。很难说这两种花到底哪个更美。它有淡淡的色,淡淡的香。娉娉袅袅站成一片,风里微笑,雨里成长。月光下,清幽的芬芳,静静沾满人的衣袖。那时候许夫人身体还好,席地设琴,如山涧冰泉的音色,在纤细的手指间流动,万壑松风悄然而起。跟在母亲的身边的小孩,会久久望着湖中月色,蜷在母亲宽大曳地的裙摆上,不知不觉,悄然睡去。
    如今时过境迁,言景行独自坐在蓼蓝汀边,望着一片不大的水域,午后的清风中鼓起细浪,一层层,鱼鳞似的,好像有阳光在跳跃。菖蒲花香在日光下发酵,恍惚间人已熏熏,仿佛微醉。言景行坐着坐着就慢慢卧倒,单手支颐,望着那水面微微出神。
    “你不怕吗?”杨小六曾经问他。
    “自己妹妹,有什么好怕的。”言景行淡淡的道。
    视线朦胧里,仿佛有小小女娃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红色的小裙子,拍着手叫着哥哥跑过来,清脆的笑声一直飞到天上。抱住了小哥哥的手臂:“带我一起嘛,好哥哥,加我一起玩好不好?文文保证不会哭的,也不会咳嗽。”
    “不咳嗽你怎么保证?”小男孩只把她丢掉的外衫重新捡起来,稚嫩的脸上有着天生的沉静:“等会儿汗落了你又要发烧。你的药丸吃掉了吗?”
    “我吃掉了。今天一点儿都没有吐。哥哥教我编花绳好不好?大家手腕上都有的那种。我要编一个送给娘亲,娘亲病就好了。”
    “我答应了六皇子给他画额,要误时辰了。下次吧。”
    “可是------”
    “来日方长。奶麽麽,抱小姐进屋,太阳太晒了,她会头晕。”他已转身去了。不看背后那双充满渴求的眼睛。
    缠缠绵绵似悲戚似轻诉的萧声响起的时候,张氏微微调整坐姿,愈发舒适的靠在霞妃色金线五福小靠枕上,拿起那长柄铃兰花银丝小勾轻轻一动,猩红包边的花草色湘妃竹帘刷的挂下来。一个眼色递过去,小台子上变戏法的节目换成了猴戏,咚咚锵锵,轰轰哗哗,沸反盈天,连寡淡的言玉绣都被调动些兴致,跟身边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说笑。屋檐外的萧声再听不到。张氏一不小心就抿出了一个得意的笑。
    端午节是个好日子。值得大过特过。五年前的这一天,言景行可是被罚去跪祠堂,无论何时想起都值得浮一大白。张氏笑意盈盈端起了酒杯,雄黄酒香气四溢,跟身边的人敬过去:“四太太,请了。”老夫人的亲戚自然要用心招待。
    景行。穆穆丹阳,柄灼景行。言如海一直都觉得这个儿子像母亲,许氏,美丽,傲慢,聪颖,尖刻。这种相似在五年前的端午,达到了鼎峰。父子两个针锋相对的场景如今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恣意迸发的愤怨和怒火,如同伤口愈合时粘连的纱布,一点轻微的拉扯,就能制造经久不息的余痛。
    “父亲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女儿会有邪气?”看着被连根拔除的兰草,言景行面色苍白的可怕,极力用镇定的语气克制心中翻涌的愤怒。
    几个下人正在那里锄地,沤肥,刚种上的是一排排纤细却昂然的菖蒲。长叶如剑,挑起寒光一片。
    近两年阴天下雨,侯府角落里,总有小孩隐约的哭声,阴森森往人脑子里钻,听的人毛骨悚然,脊背上好像有虫子在爬。甚至日落的黄昏,起风的夜晚,还有人隐隐约约看到红裙小女孩的身影,哭泣的眼,苍白的脸,磨出斑斑血迹的指甲。
    早夭孩童本就容易成为怨灵,溺鬼更不吉利。据说死相恐怖,水池的石壁上都是抓痕,眼睛瞪的大大的,十个指头尖都抠的外劈,血肉模糊。抱着尸首的许夫人,孱弱病笃的许夫人,死死盯着侯爷,如竹竿般直愣愣倒地再也没有醒过来。诡异往事,讳莫如深。大家摇头闭口,莫讲莫提。
    端午节,言景行在同一天失去了妹妹和母亲。
    后来有了新的侯夫人。新夫人张氏好不容易生下了嫡小姐,月子中就病倒,心口闷,手足凉,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半夜里有人在耳边嘤嘤的哭。几天几夜折腾下来,人似疯癫。言侯爷急了,请了和尚请道士,最终锁定那文小姐失足落水的池塘。要填平?不行,那是侯府气脉之眼,藏风聚气润泽家宅,都从这里来。怎么办?种上菖蒲,驱除妖邪,一切魔物自然退避三丈。再念上几日往生咒,做了道场,自然尘归尘土归土。
    又是端午。兰草换成了菖蒲。
    言如海甚觉有理。兰草乃高洁之花,但喜欢兰草都没什么好下场,前有屈原,后有许夫人。与这个妻子几年磕碰,言如海实在受够了高洁。他需要低的,污浊的,真实的,烟火气息来调和。
    当家侯爷这几天烦心事不断,一肚子无名烈火,哪里受到了儿子质问,当初作色:“小孩子家懂什么?哪个允许你这么跟老子说话?”
    “大人遇到羞于开口的事就会用年纪和辈分来搪塞。”言景行出乎意料的直白:“父亲为什么要驱赶女儿的灵?您真的觉得您的女儿成了怨灵危害家门?”
    “菖蒲花更繁茂更好养活罢了。夏天到了也能挂着驱虫,倒是比兰花好些。那香味能招来细小的虫子,蚊帐孔都能钻进去,烦死人。”言如海面沉如水:“把你那自以为是的推断收起来!好好读你的书去!”
    “这样的兰草,母亲曾在端午节亲手摘下,与您沐浴求福。这片土地,是母亲最为偏爱,花晨月夕,徘徊流连。您的女儿最后玩耍的地方,也是这里。如今说毁掉就毁掉。父亲当真心冷如铁。”
    “我比你见过更多的死亡。遗物是为了支撑活人的软弱而存在。纪念本身根本没有意义。”言如海冷声道:“战士只活在当下,懦夫才回忆过去。惆怅,忧郁,迷恋,这种累赘的情绪才是邪气。你有多少就给我灭多少!”
    “疑心才生暗鬼。内心有裂缝,才会有邪气趁虚而入。”
    大片的菖蒲高举着剑尖,履行驱魔诛邪的使命。少年那清冽的神态,也像一把利剑。尸山血海爬过来,多少惨相都见过,言如海当即冷笑:“你觉得我会在意怨灵?”
    “我只是觉得您还有一点在意自己的女儿。文文才三岁。她跑到蓼蓝汀玩耍,失足掉进了水塘。据说,是追逐一只蜻蜓。”言景行硬扛着父亲的怒火,直直的看过去,表面还冷如冰雪但内心烧起的火海早已冲毁理智。自责连带着悲愤,让他毫不畏惧的逼问回去,字字清晰:“她是该有怨气。因为悲剧发生的时候,她的哥哥又一次推脱了她的请求。而本该紧跟着,贴身照顾她的奶娘,却跟她的父亲滚在床上。”
    “够了!”言如海双目血红,目眦欲裂。“你算什么东西?来议论自己的老子?当儿子的本分被你丢到狗身上去了?”
    “当父亲的本分被您遗落在女人的腰带上了?还是您的头脑和理智跟新夫人鼻孔里的鼻涕一起扔进了马桶?”
    “放肆!”
    蠢货。你才自以为是。被骗而茫然不知的蠢货。
    习武之人的拳头是很重的。倒在地上的时候,言景行嗓子一阵腥甜。他似乎还挡了一下?难得跟你有默契啊,父亲。言景行闭上眼睛。一起在西北生活了那么久,我还是连你一招都扛不过。
    “给我去祠堂跪着。”言如海冷冷的看着被自己一拳击倒的儿子:“什么时候知道如何当个儿子,如何当侯府少主人你再出来。”
    嫡小姐言慧绣的满月宴就摆在蓼蓝汀。原本病病歪歪如疯似傻的张氏已经腮上带粉,眉间有喜,笑语间亲切和善,调兵遣将,整治酒席。大家都说张夫人比许夫人好相处,人也热情,性情也和乐。侯爷也喜欢张夫人的好性子。前夫人最爱的一根草都不许人随便掐的蓼蓝汀,说改造就改造了,一点先前模样都看不出来。
    少爷可是惨咯,惹怒了侯爷。不仅跪祠堂抄书,还封了府库断了花销。看来侯爷是下决心振父纲了。小孩儿家的反抗有什么用?依托着父亲过活,任性也该有个底线。众人啧啧议论,用钱来
    胁,最直接最有效。侯爷这次气疯了,要动真格儿。
    张氏簇新衣裳,红润气色,看不出产后的虚弱相。言笑晏晏间,扫了眼荣泽堂,又扫了眼身边蓼蓝汀上妖娆的菖蒲花。生了孩子自然是提升地位的最佳时刻,虽然依旧没能回荣泽堂。但占据了蓼蓝汀也是巨大进步不是?可惜是个女儿,否则指不定就一步到位了。
    第58章
    暖香去到织锦阁的时候,恰巧看到明珠得意洋洋的走出来。一只金灿灿黄澄澄的赤金盘螭大项圈几乎把脖子都压细。愈发显出了那高昂着下巴的骄矜姿态。糖儿跟着暖香手里提着红缨小竹篮子,见状忍不住道:“四小姐这是捡了元宝吗?怎么这么高乐?连走路都是跳着脚的。”
    暖香笑道:“虽说不是捡了元宝。但是也差不多。”
    齐志青打的好算盘。原本想着高家这边也能成就好了。那小三爷是嫡子,自然不能用明玉去配。若是有个庶子搭明玉这个庶女就再好不过了。遗憾的是高家庶女有几个,庶子却不见踪影。只是齐明珠不知为何得了大小姐高采薇的缘法,两人姐姐妹妹叫的亲热。这倒算是意外收获。
    因为高采薇被姑母宠爱,时常进宫说话,齐明珠也以此为喜,颇觉自豪。她跟齐家其他女儿转述高采薇向她转述的宫中见闻,满面的与有荣焉。明月厚道,明玉木讷,暖香充耳不闻,明娟却是刻薄嘴,听了几次就斜眼冷笑:“晏子没得意,晏子的马夫倒得意上了。狐假虎威果然舒爽,太太肚子里生出来的有老虎屁股可以闻。妹妹好生羡慕啊。”
    两人话不对头,吵嚷起来,又连累的四个女儿一起挨罚。几次下去,哪怕拙拙的明玉也晓得看见这两位绕着走。可惜明月躲不了。婚事订下来,出阁在即,时不时就有姐妹过来抓紧时间“诉衷情”。
    撩起帘子进去,明月正伏在案上垂泪,看到暖香强笑着抬起头,面颊犹有泪痕。暖香也不多问,猜也知道明月老实人,定是被明珠又挤兑了几句。明珠这人很奇怪,因着嫡女身份,李氏偏爱,相貌甜净,因此自我定位过于卓越,颇有一种“我看众人皆傻叉”的优越感,全然不去想“料众人看我应如是。”
    暖香捉摸透彻。若是明月嫁进了高家,她要嫉妒,要挑事,时不时来上一句“那高家财富巨万,姐姐一脚踏进了金窝窝,还用的着这金珠银环?倒是会小心存私房呢。”再或者“哪有这样姑娘嫁人的?恨不得把自己娘家搬空了。”“我们大姐姐瞧着老实,其实手段高的很呢。不晓得哄着爹爹老太太私下舍了多少东西。”
    偏偏嫁妆都是封存好,贴着大红齐字的。也藏不起。她每日都来说一遭,只把明月说的羞愤欲死-----一如前世。
    到了今世更过分,她觉得推掉了高家好意的明月简直蠢不可言,每次看到明月都是一张“我怎么有这种傻叉当姐姐”的嫌弃脸。仿佛整个伯府的颜值和智商都是在靠她拉高。贺家已经送了三彩六礼,虽然他不像暖香一开始想象的那么寒,属于村里的大户,有佃农有耕牛有长工,但这气势比起上辈子的高家,果然还是差太多了。唯有两只雁,又肥又大又漂亮,说是自家亲手打的。
    “那贺家竟然送棉花棉布过来!不说天水碧珍珠纱,那杭绸湖罗总得有吧?兔绒狐皮倒是见了几张,可那手艺也太差了!自个儿搜罗自己制的。跟煌记相比,简直天上地下。”明珠见了就翻白眼,一转脸更是恨明月。这个放着金山不要的傻瓜,平白让她少了给皇亲国戚当小姨子的机会。
    “你的脑袋被门口的石狮子咬了吗?有福不享受,将来受苦了可别回来家里哭。我们可没有东西贴补给你。”
    明月心里懂道理可是嘴上讲不出来,更不会拌嘴儿,除了自己内伤也没法子,只好偷偷抹眼泪。暖香见了她便打趣:“好姐姐,这贺家的亲戚还没来呢,你倒先哭嫁了。”
    明月脸上一红,轻轻捏暖香胳膊:“好妹妹,你也来取笑,那我可真是没法子活了。”说了这句终究还是不甘心,一边给暖香倒茶一边道:“贺家是穷些,依我看只比以前我们在村镇的生活略强。可我看那棉花都是顶顶好的,细绒新花。那棉布也有铜钱厚,染的很漂亮。而且,其实,也有两匹缎子的。”
    自己看中的相公被别人言三语四,那心里自然不乐意。暖香抿嘴笑道:“是啊,姐夫也是有心了。他把能弄来的好东西都送来了。棉是好东西。代表情意绵绵。”
    明月的脸愈发红了。
    暖香提了小竹篮递过来。“妹妹的手艺还是得姐姐指点的。你别嫌我绣的烂。”
    明月忙道谢接过来,连称怎敢。展开细观,却是一副茜香罗,葱绿,松花,鹅黄,桃红,天蓝五色绣着一对儿荷花鸳鸯。莲是并蒂莲,鸳鸯是交颈鸟。明月是行家,一看就晓得费工夫,更是满口道谢,怪道前些日子眼睛都有点熬红了。
    暖香笑而不语,明月继续往下看却赫然发现几锭霜花白银子。大吃一惊。还未开口,暖香已压住她的手,悄声道:“姐姐,你别忙着推。先听我说,姐夫是个有心的。他晓得自己身家低,却也想让你嫁的风光,不然为何将日子订在十月初三?”
    “----因为那是吉日。”
    “八月七月九月有的是吉日。”暖香道:“因为八月有秋闱。贺家哥哥这般本事定然可以一举登榜,他若成了举人老爷,你便是举人太太,那跟诸生身份可是差别大了。但是他若乡试大好,以后便要注意结交同侪,打点各方仕宦,为春闱,为从政铺路。那时候用钱的地方可就多了。”
    明月不开口,面上表情似幸福似忧虑。
    暖香继续道:“姐姐的妆奁我看了,连带着老太太的份子算上,也不过一千两千。”说到这儿,她自己也皱眉。李氏说嫁到乡下哪有那么多使钱的地方?平白遭贼寇惦记。好好的伯府嫡女嫁妆却这么薄。“而伯爷又图好看,讲贵重,不肯漏财,怕人说暴发户,多配送物件,图好看好听。所以你东西虽有,现钱却无。难不成刚嫁过去就进当铺吗?”
    “有了举人身份便可当官,一般情况下就城任教谕多些。但若是图谋更好的发展,不如趁热打铁,好好准备,得了进士名额,再图官场。”门窗尽掩,暖香凑近了明月轻声低语:“姐夫仕途经济,若多得姐姐助力,那这糟糠情分就更加笃厚些。敬爱之情是不怕多的。也省了他富贵之后,走心跑神。”
    明月甚觉暖香言之有理。轻轻摩挲着银封一时犹豫不决。
    “不多。六十六。图个吉利。实在不行你就当借我的,等我手头急了,你再送我。”暖香道:“贫贱最容易消磨气概心志。你过的舒心,老奶奶也放心。直接拿钱财俗物过来,姐姐莫要见怪才好。”
    明月这才收了,紧紧握着暖香的手:“好妹妹,遇到你真是我的福气。我只记你的恩。虽然你这么聪明,铁定用不到我,但若是真有我可以出力的地方,可千万别客气。”
    暖香便笑,揉她的腮帮:“放心,我没打算跟你客气。”
    她曾经穷过,穷到化缘乞讨,所以深深体会钱财之力。只盼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再也莫要落到那个境地。
    明月看看窗外,也凑过来低声问:“暖暖,你跟姐姐说实话。这钱是不是言世子给你的?奶奶虽然有些好东西,但太太都登记在册的。换不掉。她老人家也不管银钱。”
    暖香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算是承认。
    明月竟然不觉得意外,轻轻摸暖香的腮帮:“妹妹好福气。”
    ------只要他别短命,我这福气就更长些。暖香心道。
    齐家齐明光也在今年参加秋闱,这人小时候也蛮聪明,十四岁就成了秀才。李氏和齐伯爷都很高兴。这老二不像老大那般沉稳,肯出苦力,脑瓜却也精明。众人迎合奉承,差点就吹成了神童。不料这次放秋榜,结果却令人大跌眼睛。不仅未能名列前茅,连末尾都没捎带上直接落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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