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铎见她这样,眸中泛痛,抿紧唇,他强忍下上前的冲动,压抑下恨不得将她搂在怀中的渴望,硬生生地憋在那里,尽量放柔了声音,耐着性子解释道:“阿砚,我并不是要把你如何,只是生气你去喂何小起吃菜,那分明是你做给我的,为什么让别人吃,我更不喜欢你去喂他,你只能那样喂我。”
    尽管语调轻柔,可是里面依然透出浓郁的酸涩和不满。
    阿砚细白的牙齿死死地咬在娇嫩的下唇上,尖锐的疼痛让她慢慢从刚才恍惚的惊恐中恢复过来,眼前的浓烟逐渐消散,耳边的鸣声渐渐褪去,她看清了眼前的人,听到了他充满醋意的声音。
    紧紧地握住拳头,她压抑下浑身止不住的战栗。
    一点点告诉自己,他并不是要杀自己,也并不是要生气,他只是看到自己喂何小起吃了东西吃醋了,不高兴了。
    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神智开始清明,她依旧紧紧咬着唇,盯着眼前的萧铎看。
    萧铎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不着痕迹地上前,半蹲下挺拔的身形,歪头去捕捉她脸上每一丝神情。
    看着她一言不发,怔怔地站在那里,眼中的泪要掉不掉的,好像颇为委屈的样子,他是越发歉疚。
    “我……我并不是……”萧铎拧紧眉头,拳头握了又松开,最后终于艰难地让步:“阿砚,只要你解释清楚刚才你为什么喂他吃菜,我就不生气了。”
    阿砚耷拉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想说。
    她其实比谁都明白,刚才他发火了,距离灭顶之灾之差一步之遥。
    现在他只是一个皇子而已,将来登上帝位,那样的怒火之下,不知道多少人遭殃呢。
    “阿砚你说话啊!”萧铎看她无精打采地不说话,语气中竟然有了些许祈求的意味。
    可是阿砚现在不想说话。
    说一说她刚才差点以为自己要丧命于虎口之下吗?
    萧铎见她这样,握了握拳,一咬牙,艰难地再次做出让步:“阿砚,我不生气了。我也不问了,你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
    阿砚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他一眼。
    其实她还是不太懂他,纵然猜出他对自己产生了男女之情,处于类似动物的发情期,且发情对象就是自己,可是那又如何?
    这种发情时的错觉会改变一个人的本性吗?
    阿砚想不明白。
    在阿砚看来,她只是纳闷地看了一眼而已。
    可是在萧铎看来,那双眸子却是疏远的漠然,就好像阿砚根本不认识他,只是看着一个陌生人般。
    这让他有些受不住了。
    胸臆间泛起尖锐的疼,疼得他无法控制自己。
    他上前捏住阿砚的手,低哑地祈求道:“阿砚,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阿砚仰起脸看他,却见他俊美的脸庞上满满的失落,昔日清冷深邃的黑眸中,此时竟是自己轻而易举便能捕捉到的歉疚和担忧。
    这个时候的他像个做了错事的大男孩,在自己面前低声祈求,仿佛任凭自己予取予夺。
    可是阿砚心里却没有太多欢喜。
    她会相信一只凶神恶煞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吗?
    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真实。
    她低头想了想,到底还是道:“我是怕你不喜欢吃辣,所以让何小起尝一尝,他更明白你的口味。”
    萧铎听得这个,愈发歉疚,伸手将阿砚抱在怀里,低声道:“是,我现在明白了,你是为了我,才让他尝的,是我刚才错怪了你,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阿砚推开他:“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刚才有点害怕。”
    她仰起脸,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他,直言相告:“我怕你杀了我,我很怕死。”
    萧铎听得这话,一怔,看她那清澈仿佛倒映了蓝天的眸子中,那么坦然的害怕,他心口那里便狠狠地一个抽疼。
    她怕死,她胆小,而自己刚才吓到了她。
    她甚至以为自己会杀了她。
    萧铎抿紧了唇,微微皱起眉,沉默地望着阿砚好半响,最后终于定定地道:“阿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害怕,可是我可以向你发誓——”
    阿砚好整以暇地看他。
    萧铎唇边掠过一丝苦涩,他低哑而坚定地道:“我发誓,若有一日我伤了你半分,便让我尝试万蚁噬心之苦,让我死无葬身之地,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声音低哑中透着让人心颤的凄冷。
    阿砚听得这话,蓦然一震,不由得再次抬头看过去。
    夕阳余晖从菱格窗棂里洒进来,将这厨房沐浴在淡红色的光芒中,而此时的萧铎,俊美的脸庞因为背着光,神情难辨,幽黑的眸子深沉到让人怎么也看不懂。
    阿砚细细地品味着他刚才说出的话,那带着凄冷意味的誓言。
    他说,若是伤害自己半分,他便会尝试万蚁噬心之苦……
    这句话,自己竟觉似曾相识,仿佛哪一世,哪个人,曾在自己耳边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自从厨房萧铎发火之后,两个人之间倒是莫名冷了下来。
    她其实一直有些无精打采,总觉得提不起劲来。萧铎呢,说出那番话后,他好像也有点在躲着自己,甚至都没有再敢正眼看自己一下。
    这一日她正无聊着,却是想起非天来,不免有些记挂。上一次不知怎么它就直接晕死过去了,后来鹰奴请了大夫来看,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倒是想过去看看一看它。当下她直接来到了非天所在的院子。
    这个时候非天正蹲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上耷拉着翅膀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一睁眼,它看到了阿砚,顿时一个激灵,险些从树上掉下来。
    阿砚见它竟是站都站不稳当了,不由纳闷地看它:“非天,你这是怎么了?真生病了?”
    旁边的鹰奴上前,忙跪着道:“姑娘,刚才已经检查过了,非天没有生病。”
    阿砚愈发不解了:“没有生病,它怎么老打哆嗦呢。”
    鹰奴擦了擦汗,无可奈何:“它之前还好好的,就是看到姑娘您,才开始打哆嗦的。”
    阿砚微诧,诧异过后,她忽然明白了:“你竟然害怕我?”
    非天鹰将脑袋缩在脖子里,怎么也不敢看阿砚。
    阿砚倒是难得有了点好心情,招招手,笑着道:“鹰,现在你的主人把你交给我了,我就是你的主人,我不会伤害你的。放心好了,赶紧下来,落到我手上来。”
    非天鹰依旧缩着脑袋,根本不下来。
    阿砚见此情景,灵机一动,故意道:“你如果不下来,我就去找九爷了,我要告诉他——”
    话音未落,非天鹰咯咯叫着,嗖的一下从树上冲了下来。
    “哈,你这么怕他啊。”阿砚蹲下来,温柔地摸了摸非天鹰的秃脑袋:“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话音刚落,她就愣了下。咦,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可不就是之前萧铎对她说的吗?
    她自己也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将瑟瑟发抖的非天鹰抱起来。
    “之前你的主人还说要吃鸟蛋,后来鸟蛋鹌鹑都被他自己给摔地上了,非天,你会下蛋吗?”她随口这么问。
    非天鹰一听这话,圆又小的鹰眼里都是惊悚。
    一旁的鹰奴忙恭声道:“姑娘,它是一只雄鹰,不会下蛋。”
    “喔,原来是一只雄的啊。”阿砚其实是有些失望。
    “咯咯咯。”非天鹰哆嗦了一下。
    阿砚摸了摸它的鹰爪,不由得问:“那你会干什么?我看你以前跟着九爷,就一直闭目养神?”
    那个时候可真是跩得二五八百的样子,狐假虎威吧。
    可怜的非天鹰低头想了想,忽然就扑闪了下翅膀。
    它长得体型颇大,如今伸展开翅膀,在湛蓝的空中翱翔几圈,划出了优美的姿势。
    “非天,你这是做什么?”阿砚困惑不解。
    “姑娘,它这是在……跳舞。”鹰奴拧着眉头观察,犹豫半天后,终于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跳舞?”阿砚恍然,敢情自己刚才的话让非天鹰不堪受辱,才要跳舞以表明自己并不是什么都不会干?!
    阿砚满意地看着翱翔天际的非天,心里一动,便干脆招手道:“非天,回来吧,不用跳了。”
    非天果然一个盘旋,在空中发出一声长鸣后,急转直下,扑闪着翅膀落在了阿砚面前。
    当它落下的时候,鹰嘴里竟然叼着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它仰起鹰嘴,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阿砚,那个样子仿佛在说,给你了。
    “哇,你还会摘花!”阿砚喜出望外,蹲下来把那只颤巍巍的小花从非天口中取下。
    “原来你还有这等本事。”阿砚越发怜惜地摸了摸非天的秃头。
    一旁的鹰奴呆了好半响后,终于抬起手来,无奈地擦了擦汗。
    想当初,这只非天鹰,那是何等的英姿傲骨啊!
    如今,沦落到这么一个小姑娘手里,竟然就学会了跳舞学会了摘花……
    可是阿砚浑然不知鹰奴在想什么,她让非天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听说鹰都是要遛的,咱们在这院子里走一圈吧,我要遛鹰。”
    非天鹰一听这话,马上乖乖地收起翅膀,落到了她的肩头。
    阿砚当下带着非天鹰,大摇大摆地在后院逛。
    早先时候这后院也是花红柳绿小桥流水的,如今入了冬,秋风一吹,疏柳枯杨树立在衰草枯叶之间,多少有些荒凉之气。此时天高云阔,远山朦胧笼罩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雾气。
    阿砚一边散步一边和非天说话。
    “你好像很怕我呢,为什么?”阿砚其实觉得有些无辜,打它的是萧铎,又不是自己。为什么它见了自己,倒像是自己见了萧铎那样怕呢?
    非天鹰缩缩脑袋,耷拉着翅膀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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