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容还记着周景炎和木宝那些说不清的事,石隐却是捏了捏她的耳垂:
    “在他还不愿意和你明说之前,你装作不知才好,总不能为此坏了你们兄妹情分。”
    木容还有些想问,可到底石隐都开口为他说了话,况且她也实在觉着为了东跨院和周景炎生分确实不值顾,也只得先行作罢,只是忽然想起木家入京状况,就和石隐还是说了一声:
    “木家的宅子和名下田产商铺,带同梅夫人苏姨娘手中的,大约都要兑成银子带往上京。”
    木容一面说一面下了床,石隐小心扶着她点了点头:
    “都已着手了,苏氏手中的商铺已到手,眼下正在官府办契书。”
    下手竟如此之快,木容咋舌,可临到屋门又万般不舍羞红脸攥住石隐的手,不肯说话却是一下又一下的去摇,好似撒娇的孩子。
    “不过几日就动身了,到时每日都能见到。”
    他笑,喜欢她的依赖,伸手理好她耳边碎发,木容这才松了手,又红了眼眶。
    木宛本站在院子里,只是一瞧石隐木容要出来,便回避着往外去了,只是方才走到院门口却撞见了赵出。
    “侯爷。”
    木宛一怔,垂头行礼,赵出点了点头,眼光却是落在了她颈上的那颗珠子。木宛见他不言语只直直看着自己,觉着愈发不自在,便告罪先行往外去了,可脚步方才一动,却觉着被什么绊了一下,眼瞧着就要跌倒在地,可惊呼声还没出口,就觉着胳膊给赵出给拽住了,正是松了一口气,却见着他另一只手直冲着自己颈间而来。
    木宛心一惊,立即回手捂住颈间,赵出一击未中,眉头深深蹙起,将人给拉了起来,木宛却是凉薄眼光看了过来:
    “侯爷分明不像无情之人,怎么偏要做这无情之事?”
    说罢挥开他手,自己走了。
    却说过了片刻,石隐小心将木容一径送到前院上了马车,可木容却是一上马车便冷了脸交代:
    “往东偏门去。”
    车上几人自然知晓她用意,只一个兰霜方才瞧着静安侯和隐先生对四姑娘这般小心翼翼愈发不敢声张,马车离了静安侯府,就见石隐招了个小厮到得近前:
    “吩咐下去,把四姑娘看仔细了,要毫发无伤。”
    那小厮应声,腿脚极为利索便消失在了侯府。
    马车缓缓而行,木宝下车时竟见着木容木宛也进了东偏门里下车,登时面色苍白,只是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婆子赶忙去问是否要先行往梅夫人处去报信,木宝却是眼神一黯摇了摇头,随即匆匆跟在她们后头。
    木容一路去到木宁院子时,院中几个婆子丫鬟正在小厨房预备晚膳,屋中只有几个大丫鬟,见她们忽然到来俱是一怔,木容便已长驱直入,待她们缓过神来时,却叫木宛挡在了门外,虽说木宛只是庶出,可到底谁也不敢跟个主子姑娘动手。海棠却是不管不顾硬要往里去挤,却叫莲子莲子在后一把拽住。
    木宁病西施一般立在窗口,见木容进来,竟是抿嘴一笑,带着嘲讽:
    “四妹回来了?”
    木容却是脚步未停,上前扬起手臂一掌掴在了她的脸上,力道之大,竟将她直接打的跌在地上。海棠惊呼一声,却被莲心莲子两个死死困住,登时哭喊起来,木容冷笑:
    “三姐,你可觉着疼?”
    ☆、第六十六章
    木容居高临下问这一句,木宁半边脸被打的火辣发疼,口中忽然一股子血腥气味,可她却觉着恐怕是云深已然得手她才会如此恼怒,于是抬头对着木容大笑起来:
    “你这贱……”
    话没说完,却叫木容忽然弯腰又是一掌狠狠打下,这一回打的她两眼发黑,就听木容冷冷的声音:
    “往后还有大把的时候,我们的恩怨,慢慢清算,只是你的如意算盘却未必能打得响。”
    她渐渐勾出一抹凉薄笑意,木宁怔然抬头,面色忽然变了。云深没得手!
    木宁尚自愣怔着,木容便已转身离去,尤嫌脏污,伸手问莲子要了一方帕子擦了手,随手也就丢在了地上,却是一抬眼,看到了门口被惊住了的众人后面,木宝正站在那里,见她看来,慌忙避开了眼神。
    木容冷哼了一声便径直离去,却是把木宛和兰霜一齐领去了绛月轩,又着人把吴姨娘给请了来。
    出行之日在即,整个木府也不会有任何一人会关怀她们,她们只得自己打点,好在吴姨娘和木宛的东西也都不多,这些年里也不过是有几十两银子的体己,木宛有三两套能见人的装束。
    只是上京却是个人人眼中都有权势二字的地方,既木成文当初置办的宅子也只是他带着梅夫人苏姨娘和先出生的木宏木宜居住,恐怕如今还真是容乃不下她们,她思量若等到那时叫梅夫人给安置在外,不如早先说清,她和吴姨娘木宛便直接住去周家别院,反正在上京待的时候也不会太长。
    这般商议了,吴姨娘颇有些惴惴,却又很高兴木容肯和她们母女亲近,木容随后又令从库房里拿出两块上好的料子,送去布庄加急给吴姨娘和木宛制了两套衣裳,又往首饰铺子给她二人各拿了一套赤金头面以撑脸面。
    木宛却不肯要,她总觉着木容并不欠她们母女,自然也不该如此。
    可这些年里,木成文却是亏待了这对母女,自吴姨娘产女后,木成文是再未涉足过她的住处,更是鲜少看她们母女,只除了逢年过节举家相聚的日子里,才能见上一回。
    “你只当是府中出钱给你们母女置办,这银子我自然会从府中要回来的。”
    木容一笑,木宛听了这话,却就收下了,毕竟在她心里,确实也是木家亏欠了她们的。
    只是古怪的很,从那日木容领着木宛闯入东跨院掌掴了三姑娘木宁后,接连几日里整个木家竟都是一派平和,没有任何人提起此事,更别提梅夫人没有为女出头,责难木容。
    “难不成是三姑娘院子里把此时给捂住了?”
    莲子忍不住在她耳边猜测,正是假寐的木容实在受不住她聒噪。
    “那是梅夫人手眼通天的地方,你觉着她能不知道?”
    莲子一贯的口齿伶俐又聪明,只是遇事上总比莲心要晚了半拍才能缓过来,她只得点拨点拨,却瞧着莲子仍旧一副不明所以,无奈叹息一声,莲心在一旁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姑娘打三姑娘那是因为三姑娘作恶,这事要闹出去,总会问一句缘由,这缘由要是吵嚷了出去,到底谁吃亏?三姑娘做派恐怕就要遭人诟病了。”
    莲子经这明点才终于恍然大悟:
    “这可不是小事,估摸着前院老爷定也是知道了的,却是都不肯出声。”
    说罢想起木宁挨了的两巴掌又笑:
    “活该!”
    却又有些懊悔:
    “该再打几巴掌的。”
    “你也不怕姑娘手疼!”
    两人嬉笑着,木容一笑转身,却是听见了院子里赵妈妈领着危儿酒儿正在打扫,又传来了危儿叽叽呱呱的笑声,她眼底渐渐沉了下来。危儿的来历并不简单,当初她用危儿试探秋月,随后危儿就被荣华院给撵了出来,算是坐实了秋月的背主,她自觉亏欠了危儿,就将她留在了自己院子里。
    分明说她是从那庄子里挑上来的人,可玉屏却说这些年里那庄子只挑了她一人上来。可不过是个小丫头,她的来历又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掩饰?苏姨娘送来给她拣选的人里,偏偏又特意放了一个真正从那庄子里挑上来的玉屏,又是不是有意示警?
    可这些日子里冬姨的各处留意,玉屏实在是个憨厚老实人,可这危儿,却是看似娇憨实则处处伶俐,这一院子里,哄得人人喜欢她。
    临到动身前一日,各处物什都已收拾妥当,只等明日动身,绛月轩里却是只把随身衣物首饰等收拾了,木容站在小厅里指使众人:
    “旁的都罢了,我的契书和银票可都给我收好了,让我贴身带着,不然不安心呢。”
    这话逗得一屋子人发笑。
    “分明是个财主,忒是小气!”
    冬姨爱不过拧了她脸,木容却一本正经:
    “这可是我安身立命的家当,也是养活你们的本钱,不小心可不行,我一贯是小气的。”
    正说着,就见香枝忽然来领着青梅竟来了,木容听着声响回头一看,立时笑的开怀:
    “可是又给我送银子来了?”
    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令青梅也撑不住发笑,手里捧着个匣子,身后尚且跟了两个婆子,抬着个小箱子。
    “可不是给姑娘送银子来了,前儿姑娘交代给办的事儿已然办好了,如今田庄商铺的契书都在这里,还有咱们这府里的房契,少夫人怕姑娘往上京去用钱的地方多,就把今年的红利先行算了出来给姑娘,因着都入手没几个月,这里是两万银子的银票和三千两的银子,让姑娘花着顺手。”
    青梅一进门就忖出了木容的意思,她是特意要当香枝面如此的,果然那香枝面上的笑登时一僵,眼神更是掩藏不住震惊的往青梅手中和那大箱子上来回的看。
    木容却是万般嫌弃指着那箱子:
    “这多累赘?还是给我都换成银票让我拿着吧!”
    说着话从青梅手中接过小匣子,将内中的各式契书拿出来看,这里木家还有梅夫人苏姨娘手中的田庄六处商铺十四处,再有如今她们这木家宅子的房契,她都看罢了,便把契书和银票分开来给了冬姨:
    “快放一处去。”
    冬姨笑着接去,契书自然放进了之前就已搁了梅夫人的粮铺和木宜陪嫁的契书中,银票也自然归置着和银票放在了一处。
    香枝只觉着气血翻腾,隐隐有些上不来气的感觉,木容一瞧,却是伸手抓了一大把银瓜子,放在了香枝手中:
    “这些日子也没少让香枝姐姐费心。”
    香枝满手里冰凉的银瓜子,心却登时又翻腾起来,她跟着苏姨娘日子也一向过的宽裕,可这一把银瓜子,也顶得上两月的月钱和赏银了。
    木容却没功夫看她,转而又回头去对青梅:
    “旁的也罢了,还请青梅姑娘回去替我转话给舅母,烦劳舅母着人将东跨院给打了,依照着从前我娘居住时的样子给修回去。”
    青梅自然应声,那香枝又是一阵气息不稳,这四姑娘还真是不怕事,眼下都还在府里,就敢明目张胆的说要把梅夫人住的地方给打了。赶忙告了退,一路跑回了苏姨娘处。
    木容自然又指使着人把那箱银子搬出去钱庄兑成了银票。
    到得午后,便将众人也做了安顿。
    赵妈妈和酒儿她给留去了南庄,自是不管到底谁是苏姨娘的眼线,念在跟随多年的情分,只令赵妈妈在南庄安养,每月月钱加倍,酒儿提做了个小管事,两人也都千恩万谢欣喜的很,到底都是峦安人,也都不愿离了家。
    玉屏也有些依依不愿去上京的意思,庄子里爹娘年老,她这一去上京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木容便把玉屏又送回了原先的庄子。厨房里周家的婆子和木家的那媳妇,两人自是又送回了原处。
    这些日子里木家长短工都给辞退了,买来的没做到主子亲信的自然也都又卖了出去,到底路途遥远总不好一二百口都带去,况且太过显眼又怕招人议论。
    木容也不必多操心,这些庄子商铺里原先为梅夫人苏姨娘做事的人,石隐也都一一清理,换做自己可靠的人。连这宅子周景炎也早已安排了人过些时候过来看守。
    从前木家的,梅夫人的和苏姨娘的,如今终是都聚拢一处又回到了木容一人的手中。她在木家竟成了一尊金菩萨。
    梅夫人只分了一架马车给木容,木容虽是东西不多,却不愿意委屈自己,只将契书和几万的银票带在身上,又租了辆黑漆大马车给自己,请了木宛同坐,也令吴姨娘那里宽松一些,木家的马车自是留给了冬姨领着危儿和她们的行礼。
    却又让莲心去寻了小七问是否愿意跟着往上京去,那小七一并的四个小乞丐却是亲兄弟姐妹,只因父母早亡,大哥如今才十三岁又是个痴傻的,下面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见木容要带她们去上京,那日里也是见识了木容的大方,自然愿意。
    于是又租了一架不显眼的旧马车,给了一百两的银子,令她们随在后面一齐入京。
    这般闹将了一日,第二日里,整个木家终是落锁开拔,十几架马车上了路。
    ☆、第六十七章
    大少爷木宏是留在峦安善后的,只是如今木家的商铺田庄带同宅子是已一把手叫周家高价买去了的,这善后听起来就觉着牵强了些,可木成文不计较这些,旁人自然也懒得理会。
    至于旁人,梁妈妈亲自领了几个婆子另租了院子照应芳草,而二姑娘木安因着婚期将近,索性暂寄在简家木宜处安心备嫁。
    苏姨娘大约是怕此次回京真就有什么不妥,故而能留的人尽留在了峦安,如此真有意外,那她和大少夫人方氏两个脱身起来也便宜的多。
    这一路往上京是要跨经半个炎朝江山,本也可以直接从峦安上船,经通河河道避过中间很长一段重山夹路走到琉牧,再走陆路行个八-九日也就到了上京,只是却租不到大船,只得就这样慢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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