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天在幻境内经历不知多少日升月落,神界也不过三天而已。
    此时渚安宫的书房内静悄悄,不知过了多久,皋天缓缓睁开了双眼,却没有动作,就这么躺在小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兀的房内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去找她么?”正是消失了许久的皋影。
    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平躺着的皋天手指微动,接着是手臂,然后慢慢地将自己撑着坐了起来,转向了说话的人。左脚伸下榻虚踩在地上,右脚曲在榻上作为手肘的支撑,皋天右手扶着脸,发出了低低地笑声,听着还有些苦涩和自嘲。
    “呵呵呵,找她?她是谁?”说着皋天将遮住脸的手放下,然后抬眸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道虚影。
    皋影看着与他同样穿着黑袍的皋天,说:“兮雅!”
    这两个字一出,房间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皋天微微错开了皋影的视线,撇头不说话,仿佛没听到一般。
    皋影看着皋天的反应说:“你总是这样,一遇到感情就逃避。”
    皋影的声音平淡地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是皋天却听出了嘲讽,听出了怨怪。
    “呵!”皋天突然看向皋影,眼中泛着凌冽的恨意,比仇人更甚,“太古应龙神,神识双生,唯有一魂,可是是同样是神识,为什么三魂七魄俱是你的载体?为什么我成了可有可无的那一抹神识?”皋天眼眶猩红,质问道:“是!太古应龙神神魂强大不死不灭,可是那是你的神魂不是我的!就连阴阳业火也为了你和我作对!皋影你告诉我我有什么错?你什么都有了,可我什么都没有,我做错什么了?如果我的力量匹配不了你日益强大的神魂,我会消失的!我不想消失!永远都不会有情魄的神识只能走无情道!连什么是感情都不知道的神识,谈何逃避?”皋天仿佛要发泄他这千万年来的苦闷委屈,他一声声质问着皋影,眼眶泛红,别人只指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真的有人关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皋影走上前两步,看着突然间变得脆弱的皋天,伸手想要抚慰他,却被皋天一手挥开了。皋影有一瞬的错愕,然后道:“可是这些年来,大家都只认识皋天,相比而言,我才更像影子。”
    “怎么?跟我比可怜?”皋天不屑。
    “没。”皋影对上皋天总是显得理亏。
    两人相对无言,一室寂静,一个坐着发呆,一个欲言又止。
    皋天的怒气来的快,散的也快。
    过了一会儿,皋天的衣袍动了动,然后传出了皋天闷闷地声音:“我想我的小徒弟了……”
    “我也想小桃树了!”皋影说起兮雅连语调都是上扬的,面上莫名带起了抑制不住的笑意。
    皋天见不得他这个蠢样,额角青筋一跳,忍不住戳他痛脚:“你的情魄都被我碾碎了,你怎么还想着她?”
    皋影:“你都没有情魄,你还不是想她了?”
    皋天:“……”
    皋影第一次怼赢了皋天。
    半响,两人又异口同声道:“可是她的情魄被我(你)碾碎了,她一定不会想我了。”然后两人又沉默着开始种蘑菇了。
    若是有人看到皋天此时的样子必会大吃一惊。
    传说中的皋天神尊,一袭白衣,温润如玉,风姿绝世,无可匹敌。
    现在窝在渚安宫里的皋天神尊是这样的,黑色华袍衣衫不整地挂在身上,乌黑的发丝被一根白玉簪固定着,却有几缕调皮的发丝散落在脸侧。整个人斜躺在书案前,散发着一股颓丧的气息。虽然容颜依旧绝色,隐隐还带着些风流的味道,但是这个样子的皋天神尊却是让人大跌眼镜。更别说,皋天的身边还时时刻刻跟着一坨散发着幽怨气息的灵体,正是不愿意回去沉睡的皋影。
    至少,前来找皋天的陵安就被吓到了。
    说实话,不到最后一刻,陵安真的不想让皋天面临封神阵。
    “皋……皋天?”陵安一瞬间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谁假扮的。
    “嗯?”皋天抬眸施舍给陵安一个你随你的眼神,又闭目忧伤去了。
    陵安:“……”
    忽地陵安感受道皋天异样的灵力波动,道:“你渡劫失败了?”
    “嗯。”皋天仿佛对这件事毫不在意的样子,随意应了一声。
    面对皋天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陵安莫名有些挫败,却还是正色地问道:“天罚你准备如何?”
    “不如何,即使诛心劫失败了,我仍是半圣之境,天罚能奈我何?”冷漠地语气,温和的嗓音,这就是皋天神尊一直以来对六界的态度。
    陵安一愣,忽然对皋天有些失望,他虽不是能为天下舍身成仁的人,但是也没办法像皋天那般冷漠无心。
    “可是,轮回因果盘毕竟是因为你才会逆转,你若将其改回正道,那也没有人会拿着‘天罚之意’追着你不放了。”陵安说道。
    皋天随意理了理衣袍,然后坐起来,悠悠道:“这六界脏乱不堪,早该重塑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陵安一震,突然觉得浑身冰凉,他一贯嬉笑的脸庞挂上了慎重,盯着皋天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看透,然后一字一句道:“皋天,千万年来,我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皋天抬眸对上陵安的目光,勾唇道:“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了解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陵安只留一句,“你在与六界为敌!”便转身离开了。这是一句不算告诫的告诫。
    陵安离开后,皋影才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皋天直言。
    “你……”皋影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呵!我以为你会说什么悲天悯人的大话呢!”
    “我说了你就会听吗?”皋影瞥了一眼皋天。
    “听啊!”不会照做就是了,皋天想。
    两人聊着聊着,皋天忽然从空间中取出了一缕发丝,然后道:“我们去找她吧,看陵安的样子,他们估计在想什么招对付我,我得珍惜点时间。”
    皋影看着那缕发丝,莫名有些眼熟,忽然他一把扑过去就想抢,却扑了个空。脸红怒斥:“你干什么?找人的法子又不止追魂术,干嘛非要烧她的头发丝!我就藏了这一缕。”
    “哦?”皋天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可气坏了皋影。
    皋影忽然有一丝尴尬,毕竟偷藏小姑娘的发丝,还被“自己”发现了,这事还蛮尴尬的。
    皋影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皋天截了一缕自己的头发,然后笑意盈盈地用神力将两缕发丝编织成一个手环缠在手腕上,与手腕上的红线相得益彰地靠在一起。
    皋天晃了晃手腕,看着皋影得意道:“我当不舍得烧了它去弄什么追魂术了,不过现在它是我的了!”
    皋影气地差点灵体溃散,怒喊:“你不要脸!”
    “我要去找人了,你不去我先走了。”皋天话音未落皋影“嗖!”地一下就回到了皋天的身体里。
    皋天听着脑海里皋影咋呼呼催促他快走的声音,隐晦的勾了勾唇,便消失在了渚安宫。
    两人谁都没有发现在他们的神魂中悄悄多出了一片金色的魂魄,这是一片异样的魂魄,比之皋影先前那片淡金色的情魄,这片金色的魂魄更加的凝实,也更加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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