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高良拉着脸道:“我是你儿子,是上了族谱的。”
    章得之气乐了:“哟,还知道拿祖宗压我!”
    “不是!爹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气!”
    “气什么?”
    “爹知道。”
    “那好,我问你,你是气你婶娘拉了你的后腿,让瑶笙恼你?还是气你婶娘不自量力,拿鸡蛋碰了石头,被人反将一军?”
    姜高良一听,脊背乍寒,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没法言语。
    就听他爹又道:“你以为你是在好心提醒陈家,殊不知,是坏事!”
    “还有你,”章得之调转了训斥的对象,道:“陈家是我们的外家不错,可如今母亲早就过世,更别提母亲的父母亲了。当家作主的是母亲的侄子,一个侄子而已,你觉得陈家还会顾及亲情?自己枕边的人,是什么心思都瞧不清,还让个小辈提醒你,当真是安逸的日子过的太多,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我且告诉你,你不用不服气,陈留你是回不去了。好在,我根本就没打算要陈留。你却不该只把高钰带在身边,把侄女留在了陈家。”
    “兄长,没这么严重吧!”姜舍之其实已经信了一半,还有一半是侥幸心理。
    章得之叹了口气:“那你且看着,我已经差人去陈留接侄女了。陈家让接还是不让……什么都知道了。”
    姜舍之愣了一下,也跟着叹气。
    事到如今,也就只能这样了。
    姜高良挨了训,姜舍之也挨了训。
    两人一起出了章得之的书房,姜舍之张了张嘴,是想跟姜高良说些什么的。
    可姜高良一转身,走的匆忙。
    想了一下,姜舍之又进了书房,和他兄长说话。
    “兄长,我住前院。”
    “前院没有多余的房间?”
    “我住你的,反正,你每日不都宿在嫂子那里。”
    这话说完,姜舍之就后悔了。
    他兄长是不是夜夜宿在嫂子那里,他这个小叔子怎么知道?
    都怨陈氏,是陈氏告诉他的。
    章得之笑笑,“给你住也成。另外,我也不是故意挑拨你们夫妻的关系,这么说罢,即使陈家有异心,陈佳云也是陈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依然是姜家的儿媳。你的心里要明白,也得分的清。”
    姜舍之忍了半晌,才道:“兄长这是才成亲,等你和嫂子过个十几年,你便能明白我今日的心思了。不是她有错,也不是我怨她,我只不过是想冷静冷静。原先,她说什么我都觉得对,如今,她说什么我都烦。大概是在一处呆的太久吧!”
    别人夫妻的感情生疏了,他不作评价。章得之没有言语,只在心里想着,若是十几年,仍然能在一处呆着,那就是天大的幸运。
    有些人不懂,这世上最坏的事情,只有两件:生离和死别。
    这也是他从地狱回来之后,才悟出的道理。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唯有生离和死别这两件事情。
    陈家上一世确实背叛了,但陈佳云是和舍之死在了一道。
    是以,陈佳云耍些小心思,让她耍就好。
    女人家的小性子,无伤大雅。
    反正,以陈佳云的道行只能被徐昭星完虐。
    更何况,长安传来的消息,朝廷的百万大军已经集结好,统领百万大军的大将军乃是三朝元老凌志山。
    凌志山一定会兵分两路,一路攻打陈留,断他后路。另一路直奔洛阳。
    如此,双管齐下,攻的是他分|身无术。
    要知陈留可是洛阳的天然屏障,这也是为何他前几次有陈家人相随的大战,都没有用火|药的原因。
    殊不知,洛阳城之危,分分秒秒就能解除。
    至于陈留,若陈家送回了姜婳,他自然会派人救援。
    若陈家不肯,他也会救援,只不过陈家再不会留。
    连徐昭星都不知道,她也从没有和章得之讲过地|雷|战、地|道|战之类的。
    章得之却命了兵将,在洛阳城外刨坑。
    刨的坑不深,只为了能放些一轰就响的火|药。
    想一想,到时,漫天的火|箭落下,就意味着洛阳城之危…解。
    ☆、第六十九章
    徐昭星得知了洛阳城外的那些坑之后,只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数十年后,章得之给他的孙辈儿讲爷爷当年的英勇故事时,势必得说这一段:想当年,爷爷我在洛阳城外刨了几个小坑,敌军来犯之时,爷爷我命人射|出了漫天的火|箭,只听“轰、轰”的几声,平地乍起了“烟火”,从那起,整个洛阳城,乃至整个东颜,注定了必是咱们家的。
    那些个孩子们一定会觉得这是个很燃的故事。
    徐昭星觉得还好,毕竟亲历的流血,与想象中不一样。
    若可以的话,她仍旧希望兵不血刃,取得胜利。
    当然,这就是痴人说梦,除了能够体现她人傻以外,什么都体现不了的念头。
    她便谁也不说,把心思深藏。
    听说章得之派到陈留接姜婳的人,至今没有回转。
    不知是不是姜舍之和陈佳云透露了一二,陈佳云这几日都很安静。就连在花园里再一次偶遇蒋瑶笙,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避开了。
    章得之牵了个头,从洛阳城里最有名的云鹤楼叫了一桌子席面,请姜舍之、陈佳云,还有他俩的儿子姜高钰吃饭。
    算是接风宴,就是这宴来的有些迟,陈佳云都来此有十日了。
    说起来那事闹的不算小,姜舍之给了姜高良一巴掌,姜高良连着八天除了见面叫声“叔父”请安之外,一句话都不肯跟他多讲。
    所以,这宴明着是因为姜高良不懂事,为给姜舍之夫妻道歉而设下的。
    实际上,真不知到底是谁讨好谁。
    章得之个抠门请吃饭,徐昭星也得列席,就连蒋瑶笙也得一道。
    蒋瑶笙原是不想露面的,徐昭星道:“你傻啊,请你吃饭你只管吃。”
    就连徐昭星自己也只是带了张嘴去吃饭。
    不是八百年没吃过好吃的,人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在场的没一个知己,除了吃,她还能干什么呢?
    章得之说是家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实际上,要非把男女分开坐,他怕陈佳云得哭。
    到底是老二的媳妇,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能让她太没面子了。
    干脆坐一起,章得之左边是徐昭星,右边是姜高良。徐昭星的身边又坐了个蒋瑶笙,蒋瑶笙的旁边则是小屁孩姜高钰,姜高钰挨着他娘,陈佳云挨着姜舍之,姜舍之又挨着姜高良。
    如此排位,嗯,安全,掐不起来呢!
    要真说起来,云鹤楼的席面,最鲜的一道菜,就是从九河岸边运来的鲜鲤鱼,现杀现片,滚烫下锅,出锅之时再淋上半勺辣油。
    虽说调料有限,比不上徐昭星原先吃过的麻辣鱼、酸菜鱼、剁椒鱼头之类的,可因着被章得之调理身体,嘴淡了这许久,徐昭星连吃了三碗。
    惊得姜舍之张大了嘴。
    见过能吃的男人,一顿饭能吃一锅饭,可真没见过吃三碗的女人。
    他和陈佳云一块儿生活了十几年,陈佳云日日年年每顿只吃半碗饭,还是小半碗。
    就连怀孕的时候,也不例外。
    他这新嫂子,当真是海量。
    陈佳云看了却只想笑,心里还想着:瞧那寒酸的样!迟早要吃成了肥婆娘!
    反正,一顿饭下来,徐昭星和陈佳云零交流。
    可陈佳云心里乐的是什么,徐昭星倒是能知晓个一二,她并不在意就是了。
    陈佳云的体格和她没的比,陈佳云的运动量和她也没的比。
    两人根本就不在同一起跑线上,陈佳云吃一碗能胖死,她吃三碗照样苗条,谁亏谁知道。
    饭后,两房人散场。
    徐昭星教训章得之:“以后少干这种无聊的事,各吃各的,相安无事最好!有些人,她要是找事,我先忍着,我要是忍不住我就碾压。压着压着,她会习惯的。”
    “有些人”说的是谁,在坐的都知道。
    蒋瑶笙觉得她娘说的话太可乐,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姜高良假装没听懂,将头转到了一边,刚好和蒋瑶笙面对了面。
    蒋瑶笙止了笑,瞪了瞪他,和她娘,还有先生告别。
    自那日起,蒋瑶笙就没有和姜高良说过话。
    哪怕他跑到二房和他亲娘闹了一场,她还是不肯和他说话。
    姜高良心情不美妙,等蒋瑶笙走远了,也就回了前院。
    屋里头剩下章得之和徐昭星两人,丫头们知趣的很,说是送送公子出门,送出去之后,就没再进屋了。
    章得之道:“来,伸手,我给你号号脉。”
    徐昭星将右手递给他的时候,道:“是不是号脉挺好学的,怎么你们都会呢?”
    “我们?我和谁?”章得之笑笑地问。
    徐昭星这话说的,就没过脑子。可说都说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她道:“那个谁呗!”
    章得之一瞧她的神色,就明白了,问的是:“我的医术高,还是他的医术高?”
    屋里头点了些薄荷熏香,淡淡的薄荷味道,怎么忽然就有点儿酸了呢!
    这飞醋吃的,叫人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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