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武帝想着,自己和废王也是兄弟,也在九族之列,这才下令,处死废王以及废太子,至于废王的其他儿子,早就死尽。最后,倒是给废王留了根独苗,便是废太子尚在襁褓中的儿子。
    毕竟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能活下去的几率,简直的…低!
    逆转就是,那孩子不仅活下去了,还生了儿子,儿子又生儿子……
    看看眼前的这孩子,都不知道是第几代了。
    徐昭星想到这儿,随口问了一句:“几世了?”
    “十二世孙。”姜高良认真答。
    我去,徐昭星再一次惊讶了,两百除个十二,平均每代16.667岁生子,早婚早的很彻底。
    且不说,以蒋家的出身,这姜高良不算良配。
    单只说,这生育的压力……姜高良今年已经十六了。
    徐昭星面上不显其他神色,又笑着问他:“父亲、母亲的身体可还康健?”
    这就是一句客气话,哎哟,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可不是好的很呐!
    一个人是否得另一个人的眼缘,最是奇妙的事情。
    先有藏书房的大义,又有彼岸花的诧异,再见二夫人其人,姜高良只觉……和蔼可亲。哪里是他爹说的诡异。
    他道:“父亲和母亲都很安康,虽说两人不在一处,但各有各的天地,过的都很好。”
    说罢,顿了一顿,抬眼去瞧徐昭星的神情,不觉有异,方又道:“我一岁之时,母亲便与父亲和离,另嫁叔父,如今又有一子三女,幸福安康。其实,在我朝,女子再嫁也并非不行。再者,人活的幸不幸福全看自己,何须在意他人的眼光。”
    这一回说罢,他没敢再看上首的二夫人的神情,他心里忐忑,只因不知她会不会怪自己多事。
    徐昭星笑出了声音。
    姜高良窘的不行,他想说自己以往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这话要是一说,就更奇怪了。
    就在这时,徐昭星道了一句:“那是你母亲幸运,遇到了良人。”
    姜高良不好意思说,他爹、他娘、还有他叔父的恩恩怨怨。
    旁人都以为“叔父”是他对母亲再婚配偶的尊称,实际上,叔父真的是叔父,他爹的堂弟。
    那一段往事,他也不知情,实在不知是他娘和叔父先在了一起,才有的和离。还是和离了之后,才在一起。
    反正,他爹从来不提。
    旁人都以为他爹是不愿提起,他爹确实是不愿,但他爹的不愿是根本不在意。
    就因为如此,他对他爹有些冷淡,对他娘亦是亲热不起来。
    姜高良略微一晃神,尴尬笑笑。
    家世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徐昭星道:“章先生托你……”
    “其实没有信,先生就让学生带句话给二夫人。先生说‘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先生指的究竟是什么没有明说,学生也不知。”姜高良略微不好意思,又道:“因为先生说事关紧要,一定要将话带到,学生便对方才的二位姑娘撒了谎,还请二夫人见谅。”
    虽说那章得之有点儿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可这几天徐昭星的心里也确实在犯膈应,越是找不到原因,就越显焦虑。
    不过,章得之的话说的神神叨叨,既点了还不点明,实在讨厌的紧。
    可,甭管心里不领情,面上也得有所表示。她道:“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
    “二夫人无需客气。”姜高良也没说她好像谢错了人。
    又说了几句其他的,姜高良便告退了。
    姜高良将将踏出院子,一直躲在西厢房的蒋瑶笙便匆忙去见她娘。
    也不好意思直接问,这人怎么样。
    进门,便同她娘道:“娘,章先生的信上写了什么?”
    徐昭星想事情想的出神,听见蒋瑶笙的声音,才陡然回神,也不隐瞒,直接把听来的告诉她:“姜高良乃是废王十二世孙,父母和离,母再嫁。”
    就是答非所问了。
    若放在平日里,蒋瑶笙还会娇羞一下,可如今,惊讶都来不及。
    姜姓,她原也想过会不会是皇亲国戚,但他并非长安人士,她便存了些侥幸心理。
    现下,她与她娘想的一样,还不如个普通人,穷不怕,不是世家也不怕,谁料竟是这样呢。
    这就好比阶级成分,有一个废王的祖宗,睡觉都睡不安宁。
    万一哪一天圣人不高兴了,清算起来,还能有命!
    退一万步讲,圣人就是大肚能容,也看不得还有侯爵在身的蒋家与废王之后结亲。
    搞不好,就要被戴上一顶造反的帽子。
    蒋瑶笙的小脸苍白,徐昭星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凡事莫往坏处想,你与他也就是见了一面而已。”
    徐昭星的意思是,才见一面,总得了解透彻再说其他的事情。
    蒋瑶笙以为的,她娘在说不行,还是斩钉截铁的那种,当即红了眼睛,没落下泪,忍着心里的哀怨道:“娘说的是,我与他……不过才见了一面而已,废王之后,岂能是蒋家可以结亲的!”
    ☆、第二十章
    徐昭星听蒋瑶笙那么一说,愣了片刻,却没敢劝。
    她不敢说什么要勇于冲破门第观念的话,她那个时代,冲破门第观念不用赔上性命,可这破地方,搞不好赔上自己的性命不算,说不定还要赔上一大家子的命。
    再一个,事情还得分个轻重缓急,蒋瑶笙也不是说明天就得嫁出去,而连章得之一个外人都说了“日中则昃,月满则亏”这样的话,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这才是首先要搞明白的。
    徐昭星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朝中发生了什么和蒋家有关系的事情?
    又一想,蒋家现在别说无人身居高位了,就是想在高位者跟前刷个存在感都难,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后继无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彻底没了侯爵的身份。
    可侯爵之位,说不好听点,除了那座茶山的进项,其余的和二房本来就没有多大关系。
    而且衰了十几年的蒋家也跟“月满”并不相符。
    倒是她,自从她来了,谁都没从她这儿讨到好处,会不会幸极必衰?越想越是叫人心里不舒坦。
    徐昭星忍不住腹诽,她不是穿到后院了嘛!
    后院不就是宅斗嘛!
    她不是已经成了宅斗中的战斗机了嘛!
    别说嫂子和弟媳了,就连大伯和小叔都被她秒成了渣渣,她到底还在担心什么?
    哎哟,没有安全感的感觉真真是折磨死人了。
    等到晚间,慧珠从前院回转,净了手,便开始张罗着给二夫人和三姑娘摆饭。
    白日里,二夫人并不曾避讳人,差了慧玉将那姜高良送回了藏书房。
    旁的人倒没怎么注意,毕竟也没谁知道慧玉是二夫人身边的人,唯独余良策多看了姜高良几眼。
    慧珠便留了个心,特意叫人看着,听说姜高良离开的时候,余良策紧跟了上去。
    两人会说什么,她并不知晓。
    只知道她得把瞧见的如实禀告给二夫人。
    于是,便当着三姑娘的面将今日藏书房里的事情一说。
    不曾想,三姑娘一听,面色难看的紧。
    慧玉给慧珠使了个眼色。
    看来并不全是因着余良策,慧珠了然于心。
    她笑了笑,给主位的二夫人夹了一筷子香酥藕片,紧跟着又给下首的三姑娘夹了一筷子,道:“三姑娘尝尝,这香酥藕片的做法,又是二夫人想出来的。”
    蒋瑶笙的面色稍微缓和,夹起了其中的一片道:“娘新想出来的菜式,总是比厨娘以往的做法好。”
    徐昭星压根就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饭后,蔫蔫的蒋瑶笙便告退了。
    好容易神游回来的徐昭星,直接问慧珠:“咱们还有没有能用的人?”
    “二夫人指的是什么地方?前院、后院、亦或是……”
    “外面的,交际广的,可靠的,但无需必须听命于我,能帮我办些事情就行。”
    慧珠略一沉思,“有人是有人,就是不知那人还当不当用?”
    原就是随口一问,不曾想还真有。
    徐昭星惊喜的很,追问道:“谁?”
    慧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之后,方道:“便是那蒋伍。”
    “他?不是被二爷赶出了蒋家,如此,怎么可能再为我所用?”
    慧珠迟疑道:“奴婢也不知……奴婢只知蒋伍被赶出了蒋家之后,便换回了自己的姓氏,并没有离开长安。因着有两手医术,先是在城西盘下了一间铺子,做了药材生意,没两年,又做起了丝茶,三年前开了银楼,据说不止开了一家,也不止开在长安。”
    “生意竟做的如此之大?”
    慧珠点了点头:“先前没和二夫人说,蒋伍现在的名字叫……樊星汉,在这长安城中颇有名望。”
    徐昭星皱一皱眉,总觉得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她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樊星汉!”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她还记得,星汉便是银河的意思。
    慧珠却小声道:“中间那个星……撞了二夫人的闺名。”
    有意思,怪不得慧珠说起话来吞吞吐吐。徐昭星想了好大一会子,也没想起蒋伍是因为什么事情,被蒋福逐出蒋家的,便问了慧珠。
    谁知,慧珠一口咬定道:“二夫人,事发突然,奴婢等至今不知。”
    徐昭星也猜不透她到底是知道不肯吐口,还是确实不知情,叹了口气,做了决定,“那我要去见一见他。”
    “不如,先让蒋肆传个话。”慧珠提议。
    徐昭星摇了摇头:“恐怕是没那么多时间能浪费了。”
    翌日一早,慧珠找出了一身蒋福少年时穿过的青色长袍,徐昭星穿起来居然正好。
    慧珠又替她束好了头发,她对镜一照,昭娘的长相,即便着了男装,也暗藏了些性感,眼神不动也媚,雌雄同体,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且,一换上男装,更显年轻,说她是少年,一点都不违和。
    藏书房来了第一个太学生的时间,徐昭星便带了蒋肆从西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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