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事情真相的逐兰只能是安静的给云意梳头,云意的发梢已经到了臀部的位置,如果不打理一下就睡觉,明天起床后梳头起码就需要用半个时辰,那还不包括梳发髻。
    晚上,云意打开窗子,趴在窗楞上看着天边的那一轮明月,相思之情就慢慢的从心底冒了出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时此景也唯有这句千古流传的名词可以来表达她的心情,月亮看起来每天都一样,可是看月亮的人就不一样了。
    “逐兰,你先去吃些东西吧,我记得你今天还是离宫前用的一些点心。”
    “小姐…”
    “没事,你去吧,或者让人送到屋子里来。”
    云意把手伸到窗外去,月光照着她如藕节般白皙的手臂上,让她的手臂看起来更加细嫩、光滑,仿佛是用羊脂玉打磨出来的,泛着几分月亮的冷光。
    “那奴婢去让小二送几个菜上来,小姐今晚也没有吃什么东西。”
    云意没有出声,逐兰知道她没有反对,就转声往外走去。
    趴在窗楞上的云意并不知道客栈的后院里,一直站在一个身着玄色锦服佩戴绣春刀的男人,把她的动作都看了去。
    睡前,云意又吃了一下菜,菜色的味道真的不像是一个乡野客栈的厨子可以做得出来的,荤菜不油腻,素菜鲜而不淡,味道刚刚好。
    “明天,他们是不是会暗中与我们同行?”
    “听魏一宁的话,应该是这个意思。”
    怕云意心生抵触情绪,逐兰又开口解释。
    “小姐,奴婢以为去皇陵路程漫长,有几个暗卫以防万一也是很好的。小姐虽很少树敌,但难保没有人主动来招惹啊。”
    “哦,我明白了。那就随他们去吧,其实京里还记得我的人,真的不多,就算有怕也是针对皇兄的,一个公主再厉害又能掀起多大的浪来,皇子可就不一样了。”
    “小姐怕是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奴婢可是听说,自从圣上为您和魏公子赐婚后,京里许多家小姐、郡主都咬碎了牙、拧坏了帕子。”
    魏颐言在京里的影响力还真的是不小,现在他又中了探花,将来入内阁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说都是一个有颜值的官二代。
    “逐兰,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
    这个脑洞开得有点大了吧?云意还真的不相信会有女人因为魏颐言,买杀手行刺她已经当朝公主。
    逐兰承认自己的话有那么一丢丢夸张的成分,但是京里的那些个千金小姐,有几个是安分的?
    “罢了,我乏了。你也快些歇息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昨晚失眠的云意今天在马车上熬了一天,早都困的想打哈欠了,坐了一会儿身体就先败下阵来。
    “好,奴婢等小姐睡下了就休息。”
    只是,逐兰话音刚落,正动手帮云意把床外的闱帐放下来时,云意就已经睡着了,逐兰瘪瘪嘴只好尽量控制声音。
    天微亮,躺在床上的云意就隐约听见了公鸡打鸣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就又换了个姿势抱着被子继续睡觉。
    这时候她发现手上的被子有些不对劲,有点硬,而且摸上去的手感也不一样,云意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看着自己怀里的水蓝色棉被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宫里了。
    但是,经过一天的赶路,她全身的骨头都快被马车摇散架了,于是就出现了经典的一幕:被子不让我起床的戏码。
    试了好几次也没有把云意从床上扒下来,逐兰只好作罢。
    “那小姐先歇着,奴婢去楼下问问店小二可有准备什么早膳。”
    云意抱着被子紧紧的闭着眼睛,背对着逐兰拜了拜手。
    逐兰只好把刚刚被自己撩开的闱帐拉好,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后转身往外走。
    吃过早饭后,一行人就整装待发要离开客栈,临走时逐兰从魏一宁手里接过了几包蜜饯和梅干。
    一进马车,云意就没有精神气的抱着大枕头躺下,只是城外的道路哪怕是官道也不平坦,偶尔会车辕会磕上小的石子,有的时候又会压过凹陷的地方,所以云意一直是属于在马车里被弹了弹去的状态。
    逐兰有些看不过眼,掀开帘子想让赶车的车夫注意些,却被缩着身子的云意拉住了。
    “我没有事,这样弹来弹去的也蛮好玩的。”
    她觉得自己已经是放弃治疗了,这才赶一天路,如果她现在就撑不住了,后面的路恐怕就没有办法走下去了。
    “可是…”
    逐兰担心云意这样在马车里撞了撞去的,容易伤到自己,而且她一直细皮嫩肉的,稍微磕着碰着皮肤上都会留下淤青。
    “没什么可是的,你困不困?困的话我让一半位置给你,这个马车不小,咱们个子也不高一人一半也差不多。”
    说着,云意还笑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置,示意逐兰躺下来,都离宫那么远了,云意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宫规戒律,况且她一直就没有把逐兰当仆人看过。
    “奴婢不困。”
    当晚,住客栈时,云意在逐兰的搀扶下看见了盘着头发站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的穆离,那一瞬间她差点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客官,几位啊?”
    “老板娘,准备八间上房。”
    穆离拨弄算盘的手停了下来,先似无意识的看了一眼云意,然后撑着下巴看着一行人中最挺拔的秦逸唐。
    云意茫然的看向了逐兰,想知道穆离这是要做什么,但是逐兰也是同样的茫然。
    “这位客官,小店生意好,今天只剩下六间房了。”
    穆离说着这话的时候,还用指尖轻轻的点着自己的脸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似乎是能做主的秦逸唐。
    出乎云意意料之外的是,秦逸唐并没有要把阵势闹大,掏出一叠银票说要包下客栈让其他人都滚蛋的话。
    “那就六间,准备一下吃食和热水送房里来。”
    “好嘞,五十两三文四钱,看您这么豪爽奴家就把这零头给去掉,您给我五十两就好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云意一定会大喊一声:黑店!
    五十两,足够一个小康家庭生活半年了,她一个公主一极度的例阴也才这么多。
    逐兰也觉得穆离这招有点太狠了,和昨天魏一宁那边完全不一样。
    秦逸唐虽也觉得这个价格太不公道了,但是出门在外他也不想惹事端,而且大家赶了一天路了,都累了。
    “这是五十两的银票,记得帮我们帮马喂了。”
    “好嘞,爷您放心,一定把您的马喂的饱饱的。”
    拿着银票的穆离活像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守财奴一样,那种银票先对着光验明了真假,确定是直货后,立马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生怕被人偷了去的样子。
    围观了穆离和秦逸唐的对手戏,云意无奈的用手扶上了额头,这演技真的是绝了,她觉得穆离要是放到现代去,至少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影后啊。
    穆离拉开抽屉拿出一串钥匙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微微提着她身上那身惹眼的拖地红裙,摇曳着小蛇腰走到秦逸唐面前,笑了一下说:“爷,这边请。”
    秦逸唐跟着穆离往楼上走,逐兰也扶着云意跟了上去,隔着秦逸唐,云意都可以看见穆离偶尔出现的胳膊,可见她的腰扭的幅度有多大。
    “来客官您先看看,这间房呢靠近咱们楼梯口,所以人来人往的就会有些吵。您看…您是打算给谁住呢?”
    看着穆离斜倚着门,双腿交叉很是妖娆的一手叉着腰的看着秦逸唐,云意不忍直视的转过了脸去,她觉得自己要么是她以前瞎了眼,要么就是穆离有一个双胞胎姐妹,不然谁能给她解释一下这个精分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穆离虽然风姿绰约的对秦逸唐暗送秋波,但是秦大人却并不领情,只是淡淡的说:“继续。”
    穆离的脸僵了一下,心中暗骂了一声木头,然后就转身拎着裙子迈着小碎步继续往前走。
    发现穆离越来越有一个风尘女子的气质后,云意直接不去看她了,伤眼!
    最后,云意和逐兰住在了中间的屋子,既不是最喧闹的,也不是最偏僻的,一左一右都住着侍卫,一旦屋里有什么动静旁边的人也好赶来救驾。
    见他们已经分配好了房间,穆离笑得颇有深意的说:“两位姑娘稍后片刻,奴家这就去准备饭菜。”
    “有劳老板娘了。”
    逐兰发现云意自己自顾自的做到梳妆镜前开始取头上的发饰了,摆明了不想搭理这个像自带妖艳贱货光芒的穆离。
    关上门,逐兰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这一路上似乎有点太刺激了,刺客一个没有,神经病倒是不少。
    云意放下发钗,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说:“逐兰,明天…你觉得明晚我们住店的时候会看见谁?”
    魏颐言是要把他的几大护法都派出来刷个存在感吗?魏一宁、穆离、下一个要么是和他们平级的人,要么就该是他本人出来刷存在感了。
    “小姐放心,我瞧着穆离的样子不像是才到这里的,魏公子除非马不停蹄连日赶路,不然不可能在下一个歇脚的地方出现。”
    “明天是不是就该到码头了,咱们就该走水路了吧。”
    “是的,明天就可以到柳州,咱们就要换成水路了。”
    云意觉得以魏颐言现在的地位来说,应该是不可能出现的,毕竟水路不像是陆路,水里一旦上了船,除非靠岸否则都没有下船的机会。
    梳好了头发,云意趴在床上让云意给她捏肩,这一天还真的是既枯燥、又辛苦。
    “你怎么样?在马车里坐了一整天也是浑身不舒服了吧,一会咱们换一下,我帮你捏。”
    “不必了,奴婢无事,这个力度可以吗?”
    “可以,明天到了船上,我就可以伸直了腿躺着休息了,而且也不会被磕得骨头酸了。”
    被马车折磨两天的云意已经开始畅想明天的幸福生活了,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逐兰没忍心去泼她冷水。
    “逐兰,你坐过船吗?”
    在记忆中,云意是没有坐过船的,虽然每年京里会举办各种赏花灯的小活动,也经常有贵女租一条船来在船上搞个诗会什么的。
    只是她一直和那些个贵女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吟诗作赋她都不会,又懒得借古人的诗来给自己充面子,所以和文学有关系的宴会她都是称病留在宫里睡大觉。
    “奴婢做过商船,当年奴婢来京里时,就是走得这条路。”
    逐兰是秦家老人精挑细选后选出来给云意做侍女的人,因为那时候云意还小,不能找年龄太大的女子入宫,一是容易被色欲熏心的文帝直接收到榻上,二是年龄差距太大可能不容易和云意培养感情,她从记事起就在秦家了,刚学会跑就被扔到孩子堆里训练。
    云意觉得逐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失落。
    “逐兰,你想家吗?”
    “不想,自打奴婢来到宫里,殿下在哪里,哪里就是奴婢的家。”
    “逐兰,将来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家的,你的家人他们也许还在某一个地方等着你回家。”
    对于家这个词,云意有着特殊的执念,在她心里,只有和家人在一起才算是真的有家,她有过几个家,只是到后来,都和家人走散了,那家自然也就垮了。
    现在,她至少还有云颢这个兄长,这也是为什么云意会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成全云颢的霸业,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她的家人会越来越少,虽然不知道将来云颢真的登上了帝座后是否会记得她的好,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护她安稳,但是云意也不想看着云颢沦为权利交替的牺牲品。
    只是,逐兰对家人已经没有了印象,过去了这么多年,她早已不对寻找家人抱有任何幻想了。
    “咚咚咚”
    听见敲门声,云意立马撑着床坐了起来,在逐兰去开门时,她已经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坐在了八仙桌旁的凳子上。
    一开门,逐兰就看见了穆离那明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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