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很响,冲破了混杂的狼群和恶斗的士兵划破长空。
    像一直尖锐的破空箭,直击耳膜。
    白芷眼神一凌,弑鬼刀出鞘,带着浓烈的煞气破空斩去。
    刀尖滴着猩红的鲜血,随着车帘从中间断开滑落,白芷将车外的情景一览无余。
    不断有满是腥气的风吹过来,白芷皱了下眉,用刀尖将车门口死掉的狼挑开。
    拓跋烈他们被狼群围在了另一边,个个都是一身的血,有狼的,也有人的。
    杀戮让这群嗜血的人双眼通红,百匹狼群围困,这二十多个人竟不见半丝惊恐,反而个个眼中透着兴奋的暗光。
    一群嗜血杀戮的恶鬼,白芷想。
    “白芷,保护好他”拓跋烈在狼群中看了马车一眼,陡然爆发的戾气让他看起来像个修罗场的斗士,暗紫的瞳孔散发着幽暗的光,像个地狱的恶鬼。
    白芷垂下眼睑,马车已经被狼群围困了,这边保护他们的士兵也被狼群三三两两地隔开,守在车门外的就只有两个人。
    白芷紧握弑鬼刀,立身车门前,紫庸的狼群之所以与其他地方不同,就是在于它们庞大的体型和凶残的程度。
    这片荒原之所以称作修罗场的大门,地狱的入口就是因为有它们,人们称这片荒原的野狼为地狱的恶犬,修罗场的凶兽,凡路过此地,必定无法全身而退。
    这是一场恶鬼与凶兽的斗争。
    狼爪刨抓着地面,夜色中,它们的眼睛闪着绿光,黏稠的唾液顺着獠牙滴在干裂的土地上,它们弓着身体,口中发出呜呜的低嚎,它们在等待时机。
    暗夜中吹过一阵凉风,戴着血腥气,乌云遮住了月亮的最后一丝光芒,大地彻底暗了下来,只有那群窜动着的绿光死死锁定着他们。
    白芷将弑鬼刀横在身前,提醒着车前的两个士兵“它们准备进攻了”
    冰冷的声音带着冬日的寒气,最后一字的尾音刚落下,闪着幽森绿光的恶狼们便扑了上来。
    一时间,天地笼罩在了黑色的深渊里,只有那锋利的刀刃划破血肉的声音。
    还有狼嚎,人的痛呼哀嚎,血气弥漫,被夜风带去了远方。
    月亮有从乌云中露出来了,银白的月光照射在大地上,有些惨淡。
    熄灭的火堆被重新点燃,翻到的东西被人扶起来放好。
    重物与地面磨擦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那是士兵们在处理野狼的尸体。
    “这可是军中疗伤的上等药,要我帮你吗?”
    白芷靠在车壁上,他的右手到现在都还有些麻木地轻颤,没有内力的支撑,他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弱一些。
    无力地抬了抬眼皮看向抄着手斜靠在车门上的拓跋烈“我以为你看见我没死会有些失望”
    拓跋烈笑了一声,将那瓶药扔给了白芷“我可舍不得你死。”
    白芷接了药,也没急着处理伤口,倒是微勾了唇角看向拓跋烈“你知道为什么狼群只攻击这一辆马车吗?”
    拓跋烈挑眉,看着他,许久才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以为这群狼突然变聪明了呢!”
    他突然半眯起眼睛“你发现了什么?”
    “能够吸引猛兽的药粉”白芷抬起手,掌心躺着一个叠好的小纸包“这可是个好东西”
    拓跋烈看到那包药粉后眼神暗了下来。
    白芷看着他勾了勾唇“所以,你到底给不给我解开千蚕蛊呢?”
    拓跋烈看向白芷,突然笑了起来“怎么?怕死?”
    “当然怕啊!”白芷笑着说“谁不怕死呢?”
    “那也不行。”拓跋烈看向白芷,幽暗的紫瞳透着危险的凉意“我可不敢相信你。”
    “给你解了蛊,你恢复了内力,你说,你会不会在某个深夜或者其他什么时候刺我一刀,嗯?”
    白芷挑眉,勾着唇角目光淡漠,“那还真说不定,毕竟你可没少折磨我”
    拓跋烈看着白芷,低声笑了起来。
    “我以为你会为作为药人而骄傲呢!毕竟不会是谁都有作为药人的资格的”
    “为了仇人献出自己的命?”白芷冷笑“我还没那么大度。”
    “啧”拓跋烈啧了声“还记着容妃的事啊?”
    “你没资格提我母亲”白芷冷声道。
    拓跋烈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是啊!毕竟是恶鬼嘛!但你又有什么不同呢?别忘了,吃人肉,你也有一份……你说容妃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死不瞑目?”
    “拓跋烈”白芷怒声吼道“你住口”
    拓跋烈勾起唇角,冷冰冰地看着白芷“看来也没忘记嘛!”
    白芷脸色有些发白,身上还有没处理的血迹和伤口,此时看来,似乎更像一个修罗场的恶鬼。
    “记得就对了,我们可是同类啊!”拓跋烈的话直击白芷的心脏,他有些喘不过气。
    踉跄地钻出马车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坐下。
    胸腔的恶心感一直冲击着他,直到他忍不住看着马车轮子开始干呕。
    似乎要将那恶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可是,除了苦涩的胆水,他竟吐不出一丝一毫的东西。
    白芷无力地靠回车轮上,干呕出的泪水模糊着视线,他也不想抬手去擦,或许这样模糊的世界要比现实美好吧!浑浑噩噩中,他还能想一想那个人,想想他的笑容。
    看着远处荒凉的夜色,心中苦涩不已,明明都那么多年过去了,那股刺激的恶心味竟还能充斥着他的大脑。
    真是恶鬼的本性啊,这么恶心的东西竟然还能记着。
    惨败冰凉的指尖探向胸口,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握在手心里,放在胸口。
    幸好有你在,不然,我怕我会坚持不住的,人间有你,才能让我如此舍不得死去,尹恬,我好想你。
    白芷将手心摊开,低头在那红色的小绳结上吻了吻。
    这是他仅有的尹决明送的东西了,他当初舍不得真的就这样洒脱的与他两清,于是偷偷地编了一根一摸一样的结情丝放在那小锦盒还给他,这根尹决明送给他的,他一直偷偷戴在身上,他不能明目张胆地戴在手腕上,只能这样偷偷藏着,放在里自己心口最近的地方。
    白芷回自己的马车上了药,也没再去夏清那儿,狼群应该不敢再来了,过了今夜,明日他们就能走出这片荒原,他不想再看到拓跋烈那张脸。
    倒是夏清第二日醒来听说了昨夜遭遇狼群的事吓得脸色白了些,这一整日都与白芷待在一起,嘘寒问暖的。
    夏清在这儿,拓跋烈自然也不会走远,他时不时地露个脸出来,白芷见了脸色更不好了,干脆闭着眼休息。
    夏清以为白芷是累了,给他盖了件衣服,回了自己的马车。
    紫庸土地贫瘠,真正称得上肥沃一点的土壤大概只有幽都皇城了。
    紫庸国风彪悍,没有什么男女大妨,女子不可出门之类的规律。
    入了皇城,街上随处可见年轻女子结伴出游逛街的。
    紫庸人身影比南楚人好大,就连女子也一样,白芷身影本就瘦弱,在南楚就比一般男子身影小些,到了这里,竟连女子都比不过,更显娇小了。
    当然,夏清和他也差不多,两人身型差不多,在这一堆人里格外出众。
    夏清时不时地就拿这事来说两句,白芷也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他倒觉得夏清用女子像魁梧的男人,男人像雄壮的野兽来形容紫庸人还挺到位。
    幽都皇城他并不熟悉的,虽然他在紫庸生活了五年,到前两年多他是没有记忆的,后面两年多记得也模糊不清了,毕竟那时候还小,太久远了,谁能记得住呢?
    直到站在皇城宫门口,那股透心的寒凉之意猛地窜上心尖,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回来了,这就是人间的地狱,紫庸的幽都皇城。
    紫庸的皇城并不像别国一样,金砖玉瓦或者红墙绿瓦,透着恢宏壮阔的气势。
    这里的城墙是漆黑的,上面布满了青黑色的裂纹,看上去阴森又诡异。
    反倒是城门,漆上了猩红的颜色,远远看着像是深渊巨兽的血盆大口。
    入了城门往里走,就像是通往深渊巨兽的腹内。
    即使有人攻打到这儿,怕是也不敢再前进了吧!毕竟这皇城看上去像是鬼城,没有一丝人气,阴森又恐怖。
    更重要的是这满城墙青绿色裂纹里挤满了墨绿色的小虫子,密密麻麻恶心极了,只要人一沾上,浑身的血液都会被吸干,那些虫子会变成鲜红的血色,吸的血越多,红得越鲜艳,直到城墙变成红色,像个地狱。
    所以,没人敢来幽都,这是修罗场的中心,地狱的深处,恶鬼群居的地方。
    “感受如何?”拓跋烈突然出现在白芷身侧“是不是很熟悉?终于又回来了,开心吗?”
    白芷瞥了他一眼冷笑“住在棺材里,你会开心吗?”
    拓跋烈一愣,随后大笑了起来“白芷,你是第一个敢这样说幽都的人”
    “啧啧,这张嘴毒得,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啊!”
    “你说,让那老东西听到了,他会不会送你去万蛊窟,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的活人的棺材?”
    白芷退开一步,嘲讽地看着他,笑道“太子殿下不就是为了送我去万蛊窟的吗?”
    拓跋烈看了眼白芷,笑了起来,低头在他耳边低语“也对,毕竟那里才是你最后的归宿。”
    白芷与他拉开距离,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所以,迟早要去的,害怕又有什么用呢?至于谁让我进去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拓跋烈笑了声“你倒是想得开”
    “我只是没那力气去逃了而已,你将我唯一的后路都斩断了,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啧”拓跋烈赞了声“尹决明倒是艳福不浅。”
    白芷看了他一眼,有些嘲讽“再好的艳福又如何?如今不也还是个被人骗了心的落水狗?”
    “哈哈哈”拓跋烈大笑了两声,看向白芷“你当真不念旧情啊!说得这般残忍?”
    “做的不是更残忍吗?”白芷看向他“拜你所赐啊!”
    拜你所赐,亲手斩断了自己唯一的温暖,亲手将自己推回了深渊,都是拜你所赐啊!拓跋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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