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汪涵还没反应过来时,尹决明人已经冲了出去,他的轻功极好,只一跃便飞过众人,稳稳接住掉落下来的红衣女子。
    脚尖轻点,带着怀中的人稳稳地落在了木桩之上。
    怀中的人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尹决明竟一时入了迷,抱着人呆呆地站在木桩上。
    时笙微抿着唇,见他没有放下自己的意思,略皱眉头,声音微冷“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尹决明猛的回神,“啊,抱歉,我这就放你下来”
    忙将人放到一旁的木桩上,松手时衣袖却挂住了时笙覆眼的薄纱,随着他的动作,那绯红的薄纱竟被他扯开了。
    时笙大惊,忙闭上双眼,面带怒色,语气也有些不好“你到底要干什么?”
    尹决明也不知道怎么就挂着她眼上的薄纱,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一时有些慌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接住你,我,我这就帮你带上。”
    说着,解下挂在衣服上的红纱想要帮她戴上。
    时笙一把将薄纱夺了过去,语气森冷“我不需要别人帮忙,你可以下去了。”
    尹决明一听,皱着眉有些委屈:“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好心帮你,你怎么这个态度,要不是我,你就掉水里去了,大冬天的你是不怕冷还是怎的?不说谢谢也就算了,凶什么凶?”
    时笙一噎,实在没想到这个人会用这种委屈巴巴地语气跟自己说话,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顿了半响,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淡淡道“我不需要帮忙,没有你我也不会落水,你下去,不要挡着我继续跳舞。”
    尹决明心一横,“不下,这木桩本就高,你戴着薄纱遮眼,要是再踩滑了怎么办?”
    时笙抿着唇似乎不想再跟他说话。
    尹决明又道“你明明看得见,干什么闭着眼,平白的多出许多麻烦,你就不能睁开眼看看?”
    看了眼她紧闭的双眼:难道是有眼疾影响了美观?又道“如果是你不喜欢自己的眼睛也没关系啊,反正你又看不见,不过我觉得你眼睛应该挺漂亮的,要不你睁开眼我帮你看看?”
    时笙抿着嘴,原本白皙的脸上显得更苍白了,冷硬带着怒气地声音响起“滚”
    尹决明一愣,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也没惹她啊?怎么就生气了?“你怎么……啊……”
    话未说完,就被时笙一个旋腿扫了下去“扑腾”一声,水花四溅。
    时笙却恍若未闻,将薄纱系在双眼上,跟着琴声继续跳舞。
    台下的一群人看得惊奇,美人踢人下水也不失一段笑谈,众人笑了一场过后,也没人会在意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毛头小子为什么被踢下水,继续痴迷地看向那起舞的人儿。
    汪涵瞧着尹决明落水,双手捂脸,低声喃喃道“哎呦!竟然被一个女人踢下水,丢脸丢大发了。”当然他还不知道这已经是尹决明第三次被时笙踢下水了,要是知道,肯定不会只觉得丢脸了。
    然而,那位丢脸的大哥却不以为意,气定神闲地从水中爬起来,一路大摇大摆地走回桌旁,就在汪涵以为他要骂个长篇大论出来时。
    只听他心有戚戚地说了句“幸好让你帮我把那埙收起来了,不然可就毁了。”
    汪涵:……
    完了,这哥们儿心里只有那女人,没救了……完了完了……
    “啊嘁~”尹决明揉了揉鼻子“不行,我得去换身衣服”
    说完又大摇大摆地走了。
    独留汪涵一人风中凌乱:大哥,不带这么玩的啊~你的羞耻心呢?你的面子呢?被女人踢下水还能这么淡定?你爹知道吗?
    不过多时,尹决明不知上哪儿找了件衣服换上便回来了,此刻台上早已换了人。
    尹决明有些戚戚“怎么就下去了?”
    汪涵无语“不下去等着你再去救一次?然后再被踢下水?”
    尹决明突然呵呵傻笑起来“呵呵,也是哈!”
    汪涵:……傻缺……
    尹决明:“她下一场舞还有多久?”
    汪涵:“不知道,说不定是压轴”
    尹决明扁嘴,百无聊赖地将放在汪涵怀中的陶埙拿出来把玩着,时不时露出个傻笑来。
    汪涵实在看不下去,干脆撇开眼,省的一个忍不住就想打他。
    在尹决明等得开始浮躁起来时,终于听见那老妈子乐不可支的声音“各位,今日最后的一支舞,就是大家等候多时的:玉兰曲”
    “好,好,时笙,时笙”
    “时笙,时笙”
    “快开始,快开始……”
    楼妈妈话刚落,下面又是一群吵闹喧哗。
    尹决明双眼死死盯着那空荡的舞台,直到那妙曼的身姿缓缓走出来,亦是惊艳四座。
    此刻的时笙换了一身白色舞衣,与刚才红衣的孤冷绝艳不同,白色更称她清冷的气质,如同纯洁高雅的玉兰花。
    脚步轻盈,款款而上,层层叠叠的裙摆上绣着十分俏丽的广玉兰,每一朵花的姿态都不尽相同,她每走一步,带动了那一簇玉兰花轻柔摆动,步步生花便是如此。
    依旧是白纱遮眼,尹决明十分之好奇,她何故要遮了眼,但刚才落水的遭遇还历历在目印象深刻,也不敢再去问她,或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自己何必接人伤疤呢?
    于是,便压下心中那一抹好奇,专心看向台上。
    琴箫合奏,悦耳动听,时笙跟着乐声舞步轻盈飘逸,姿态优雅迷人,就像开了满枝丫的广玉兰,姿态变动,时而含苞待放,时而含苞吐萼,时而翩翩若飞,时而随风飘摆,时而灿烂绽开,时而忧忧欲折。
    “舞势随风散复收,歌声似磬韵还幽。姿态妙曼,余音袅袅,竟一曲一舞将玉兰花从含苞待放到枯萎凋零栩栩如生地展现了出来,比之那流传百年的水上梅花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愧是本公子看中的人,哈哈”
    汪涵:……这人还要脸不要?
    一曲闭,时笙对着众人款款一礼,折身下了台。
    良久,众人才从意境之中回神。
    “哗”那些个看客们跟着了魔似的,对着早就空空如也的舞台拼命地扔银子,疯狂的大叫着“时笙歌,时笙歌”
    “时笙歌,嫁给我,我要八抬大轿娶你”
    “时笙歌是我的,是我的”
    “她是我的”
    这群人疯狂的举动让尹决明黑了脸,怒瞪着那这个歪瓜裂枣,佝偻老头,心中气愤不已,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也敢跟本公子抢人?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们那丑不啦机的样子配得上人家吗?
    汪涵死死拽着尹决明的衣服,深怕一个不注意这人就冲人群里干架去了。
    楼妈妈似乎早就习惯了这场景,正乐不可支的在台上捡着那些大包小包的银子,完全无视了场下的混乱。
    “楼妈妈,老爷我出一千两今晚买时笙”一个中年豪商突然对着楼妈妈大声喊道。
    “……”场下突然一片死寂。
    随后爆发得更猛烈了“楼妈妈,我出两千两今晚买时笙”
    “我出三千两”
    “四千两”
    楼妈妈将最后一锭银子收进衣袖,虽然她喜欢银子,但还没傻的将自己培养出来的尖苗儿喂了这群人,那时笙经此一场后那身价可比当年的云烟还要金贵得多。
    扭着水桶腰呵呵地笑着“哎哟,各位爷,咱断魂楼的规矩可是老规矩了,大伙儿都清楚,这青姑的姑娘可都是只卖艺的清白姑娘,万万不可跟那红娘的姑娘们混为一谈了,这买卖妈妈我可不敢做。”
    “老爷们有钱,你要多少才肯放人?”
    楼妈妈一脸苦笑“哎哟!大老爷,这真不是钱的事儿,咱青姑的姑娘可都是清白姑娘……”
    “去他娘的清白,都是风尘女子,装什么清高,老爷我今日兴致高,愿意出高价钱买她一晚是她的福气”
    “就是,把老爷们都伺候好了,说不定一个高兴就将她收回府里,做个有钱太太,姨娘的也比现在做个□□强”
    楼妈妈满脸为难,这群人又是权贵老爷公子,她一个都得罪不得,可这孤狼城上到关内官商百姓,下到青楼酒馆的规矩可都有尹大公子监管着,艺姬就是艺姬,这身契上也是写得明明白白,若不是犯了大错,也不能平白地将人送去接客啊!要是尹大公子查下来,这不是吃官司吗?
    楼妈妈左右为难,又有人开口了“卖什么不是卖,装什么清高”
    “就是,就是”
    “装什么清高”
    “老爷们是瞧得起她才买她一晚,别不识好歹”
    “靠,那群老不死的混蛋玩意儿,还真敢说,老子今天不打得他们满地找牙,老子就不姓尹”
    本来还压着怒气的尹决明一听众人竟如此侮辱又宵想着自己都没舍得欺负还连连讨好的人,火气顿时冲昏了头脑,一把推开拉着他的汪涵就冲进了人群里。
    被推翻在地的汪涵一脸生无可恋:完了,完了,这下捅娄子了……
    这人啊,其实也就这样,没有人出头的时候,都是笼中之鸟,而一旦有个打破了这规矩,那这群笼中鸟就变成了凶狠的困兽,他们咆哮着挣扎着,想要冲出牢笼,扑向那笼外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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