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信无地自容,他仓皇的后退,却无路可逃。
    四下皆是鄙夷的目光,就连退到几仗开外的侍女仆从,都让他感到恐惧。
    周小贺站在他身旁,慢慢的伸手,她拉住了他的胳膊,她说:“你不要怕他。”
    青云信的身体细细的颤抖着,他动不了。
    薛博雅淡淡看着青云信:“你的底细,我早就查的清清楚楚。”
    周小贺抱着青云信的胳膊,转头看着薛博雅:“太傅,我知你心胸宽广,不会因为上一辈的事情就容不下他的。”
    薛博雅冷笑:“鬼丫头,你休要拿话堵我。”
    他抬手指着青云信:“薛氏已经收回你的姓氏,你身为贱籍,妙成君何等门楣,怎会收你这来路不明的人做家臣?”
    青云信低着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的身体抖的厉害。
    周小贺不满的瞪着薛博雅:“薛太傅,你说话何必这样难听?掉包孩子的不是他,你如此恶语相向容不下他做什么!”
    劝你善良!
    薛博雅气得手抖:“你懂什么!他劣迹斑斑!厚颜无耻……他简直……”
    青云信抬头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我没有。”
    周小贺小小的身子拦在青云信身前,认真的看着薛博雅。
    这眼神叫薛博雅十分不舒服,他火冒三丈:“他本是长公主府上的郎官,长公主为了提高他的门楣,将他调入了妙成君的门下。你当他是什么人,妙成君的家臣?他是长公主的宠臣!”
    周小贺:“!!!!”
    不是,这就有点刺激了,这唱的哪一出啊这。
    她和转头去看她的梅青大哥。
    梅青无地自容,垂着头,不敢看人。
    薛博雅冷笑:“青云信,你与长公主的事,你当我不知道吗?我容你在京城招摇过市,你却不知收敛,竟敢,竟敢……你竟敢把注意打到陛下的头上!”
    周小贺:“……”
    薛博雅这个嘴啊,简直了,他跟谁学的这骂人的技巧,一句比一句狠。
    不过他真的想多了,这虽然是个沙雕肉/文,但还没发展到耽美文学……
    青云信终于崩溃,双目通红的看着薛博雅:“太傅,你血口喷人。”
    薛博雅懒得跟他计较,一挥手:“把他拿下。”
    守在门口的薛府士兵们冲进了,拔刀向青云信过去。
    青云信的目光望向周元澈,他站在一旁,已经瞧了好久了。
    平日嘴巴如同倒豆子少年的皇帝没有说话,他的神色竟然有些平静和冰冷。
    青云信仿佛全身都坠入了冰窟里,他看着薛博雅,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他自幼便失爱于父母,被放逐出去学艺,好不容易学成回家,却发现自己并不是薛家的公子。
    他是一个卑贱的家臣之子,母亲为了荣华富贵,将他掉包进了公门。
    原来那些晦暗不堪的童年,都是因为他天生血液里就有卑劣的根,肮脏,贪婪,愚蠢……
    他喃喃道:“我不是……”
    他声未出口,一个士兵训练有素的用膝盖扣向他的膝窝,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手臂被人反扣在身后。
    薛博雅摆了摆手:“带走!”
    周小贺望着青云信,她的心都疼了起来,拦在门口,瞪着薛博雅:“今日太傅说了这一通,可否让他说几句。”
    薛博雅玩味的看着周小贺:“丫头,你的话未免太多了。”
    周小贺轻轻摇头:“太傅,非我话多,是你知他口拙,欺得他好苦。”
    薛博雅显然没料到这小丫头如此大胆,素手一抬,指着青云信质问:“那我便让你说,你还有什么话说?”
    青云信眼睛都红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薛博雅道:“带走。”
    周小贺厉声道:“薛太傅,你不能这么做,他犯了什么事吗?”
    薛博雅淡淡道:“他引诱陛下不理朝政,这个罪名够么?带到廷尉府严加审问,看他接近陛下有什么目的。”
    周小贺张开双臂拦着士兵:“你们不能带他走。”
    薛博雅好笑的看着她:“凭你也要拦我?”
    周小贺道:“他有天大的冤情说不出口,这一走,他这辈子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看着那几个士兵:“谁敢动,陛下在此,他没有发话,谁能从这里带走人!”
    薛博雅向着周元澈躬身道:“陛下,此人媚行惑主,我必须带走,改日,臣将上表请罪。”
    看了一通热闹的周元澈冷静的道:“他同我是君子之交,并没有惑主。太傅,你何苦不让他说话。”
    薛博雅愣了一下:“我让他说了,他无话可说。”
    周元澈看着薛博雅,温声道:“太傅,你用心再听一听。”
    薛博雅道:“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周元澈道:“我以智慧为耳,真相直达我心。”
    他叹了口气:“太傅,朕身为天子,不能容你乱来,快把人放了。”
    薛博雅道:“他此刻不说,廷尉有的是法子让他说。”
    周元澈叹了口气:“太傅,他不说并不是因为无话可说,是因为不敢说,不能说,你用心再听一听?”
    然而薛博雅并不打算用心听一个男宠的自白。
    他朝着周元澈行了大礼:“陛下,请恕臣无礼。”
    说着冲士兵摆手:“带走!”
    那些士兵粗暴的押着青云信,直接将周小贺推开。
    周元澈忽然一把抽出一个士兵的佩刀,架在薛博雅的脖子上:“太傅,你太无礼了,我让你放了他。”
    薛博雅失笑:“陛下会为一个男宠,捅自己的太傅一刀?”
    周元澈微微抬起下巴,少年的面容已然显出英气来,他其实只是喜欢笑,才会显得脸圆圆的,可爱稚气。
    他原来生了一张英气逼人的面庞,举世无双的好看。
    少年定定注视着薛博雅,看着他的眼睛,用平静的声音道:“我会。”
    作者有话要说:  注:以智慧为耳是我改的,原话是以智慧为眼,出自史诗《摩诃婆罗多》,里面有一个国王他出生就看不见,以智慧为眼治理国家。
    《摩诃婆罗多》认为帝王必须要倾听百姓的心声,而且不能看表面……
    第47章 rua小昏君
    薛博雅被周元澈的目光激的猛地咳嗽了起来。
    周元澈伸手扣着他的手腕, 拽着人推进屋里:“太傅冷静些,嬷嬷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别乱动。”
    薛博雅几时受过这等委屈, 他气的脸都红了。
    周小贺把梅青拉进屋里,然而凶巴巴瞪了那几个士兵一眼,把门给关上, 上了插削。
    薛博雅被他们气笑了:“陛下这是要同我玩游戏么?”
    周元澈把刀放下,轻轻摇了摇头:“太傅,你该听听他的话。”
    梅青被周小贺拉进来, 人还是晕晕的,他突然被点名, 茫然的望着周小贺, 又看了一眼薛博雅。
    周元澈说:“梅青大哥, 当日你曾说,天太高, 神太远,听不见你的话, 今日,天子就在你面前。”
    梅青动了动唇,却没有说话。
    周小贺看着他, 微微叹了口气。
    她站起身,冲着薛博雅道:“事已至此,太傅, 我有一事,还请太傅如实回答。”
    薛博雅瞧着她认真的模样,觉得好笑:“我无不可对人言之事,你只管问。”
    周小贺取来纸笔, 竟当着他的面记起来。
    那小书童本来就被吓呆了,此刻大惊失色:“你……你竟敢审问太傅!”
    周小贺道:“只是做个凭证,还望太傅知无不言。”
    薛博雅面色难看,但周元澈的手正扣着他手腕,他闹起来也挣不过,懒得同他们计较,淡淡道:“你记便是,我会画押。”
    周小贺笑了:“太傅果然真豪杰。”
    她向薛博雅一礼:“敢问太傅,在进薛氏做伴读之前,梅氏待你如何?”
    薛博雅愣了愣:“自然是极好。”
    周小贺道:“可是实话?”
    薛博雅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到什么,便又指着青云信解释:“我对他有成见,自然不是因为养母,乃是因为他,同长公主……行不伦之事……”
    周小贺:“……”
    草,这该死的沙雕肉、文原著。
    她赶紧摆了摆手:“此事先不论。”
    她又问道:“梅氏夫人待你极好,你为何如今又呼姜氏为母?”
    薛博雅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这……我母本就是姜氏,梅氏是我养母,她待我极好,但是我生母是姜氏啊。”
    周元澈仿佛懂了,他古怪的看着薛博雅:“太傅,这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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