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皇宫,算是历来最不像皇宫的皇宫了!
    承安门之前,建筑庄严宏伟、金碧辉煌,金銮殿高高耸立在前殿所有建筑的中心位置--巍峨庄严,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而过了承安门,后宫与前殿可谓是天差地别,踏入后宫,入眼便是一片紫竹林,迈入林中如入百年竹林般遮天蔽日却竹香怡人,竹林后只隐着三座宫殿,皇太后的凤葛宫、供皇家子嗣居住的兰郁阁、皇后娘娘的--凤鸾宫!
    所以有人说大夏朝最大的妻奴就是当今皇上,自家后院,想得一块安枕之地,也得皇后娘娘允许才行,否则连个睡觉的地儿都没有!
    时值夏日,午后的烈日如火烧般烤的玉石地面冒着丝丝热气,空气似凝结了一般,带着让人焦躁却危险的压抑。睍莼璩晓
    凤鸾宫后殿门前汉白玉石铺就的空地上,此刻跪满了人,为首的是十几个御医,低垂的头几乎贴在温热的汉白玉石地面上,各个后背的朝服都被汗水浸湿了大半,额头冷汗随着垂落的发丝滴落,连呼吸的频率都带着胆战心惊的压制。
    跪在御医后排的是整个大夏朝京城数得着名号的大夫,约莫也有二十几人,比起御医的强自镇定,这二十几个突然被招入皇宫的大夫明显吓的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直不起身子。
    段凛澈站在后殿门外,头戴金冠,眉头锁成川字,狭长的眸子里暗潮翻滚,菱唇紧紧的抿着,一身的绝伦风华中张扬着睥睨天下的凌厉,明黄色的龙袍广袖垂于身侧,袖头随着紧握的拳头微微轻颤着。
    当今圣上铁青的脸色,让周围的空气似隔绝了酷热,压抑凝结的寒气,丝丝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底,就连平素天不怕地不怕的镜月长公主都安静的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支。
    后殿之中,隐隐传来一阵阵女子隐忍的呻吟声,声音很轻,几不可闻,可在段凛澈摒尽功力的聆听下,仍清晰入耳。
    苏紫衣的性子段凛澈是知道的,如果不是疼的难以忍受,绝不会疼出声让自己担忧的,想到此,段凛澈心头更似受了闷捶般疼痛难忍,狭长的眸子里多了份焦躁难安的杀气。
    一阵急促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至,在这低气压的寂静下格外的刺耳!
    镜月见了来人,顿时如见了救星般乌眸一亮,刚要开口却在扫见段凛澈阴郁的脸色后,识趣的抿住了粉嫩的小嘴,继续做不存在状。
    “让她进去!”段凛澈普一开口,干裂的唇瓣便裂出一道血丝,侧眸看了眼快步而至的女子,视线在那女子脸上带着的面纱上一转,侧头对守在门边的太监道。
    蓝月仪欠了欠怀胎臃肿的身子,推开扶着臂弯的丫鬟,独自迈前两步,早已习惯了段凛澈从不曾对她有称呼,毕竟自己尴尬的身份在那摆着,以至于整个皇宫都知道自己是谁,也得蒙上个面纱遮住那份尴尬!
    太监推开了后殿的门,门内的吵杂和苏紫衣的痛呼声更加清晰入耳。
    段凛澈本能的侧身看进去,厚重的布帘挡住了视线,却阻隔不住苏紫衣无意识的痛呼--
    “段--凛--澈--!”
    段凛澈心头一紧,抬脚便冲向那殿门,守在门边的太监和监理司直接跪倒在段凛澈面前:“皇上--,九五之尊不得见污血!”
    段凛澈一脚踹在那开口的太监胸口,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狂怒和焦急:“你之前告诉朕--皇后无事!何以会疼成这样?!”
    “生孩子疼是难免的!”蓝月仪紧忙开口道,侧身努力的收着硕大的肚子,企图自段凛澈身边越过,在不得不擦着段凛澈的龙袍时,抬头迎上段凛澈眸子里的焦急、慌乱、担忧,和一份隐隐的害怕。
    这个上位之后就背负杀戮而行的年轻帝王,此刻的慌乱不安的神色让蓝月仪不由一叹,再次开口道:“紫衣这是第二胎,要比第一胎容易生些,放心吧!”
    容易?!段凛澈诧异的挑了下剑眉,疼成这样还是‘容易’的?!那第一胎该是怎样的?!
    心头一阵阵的揪紧让段凛澈下意思的看向不远处的段镜月,那一眼有太多的自责和后怕,有太多段镜月不懂的复杂。
    正因为不懂,让小镜月一时间惊悚住了,似乎在那眼神中看到了一份责怪和恨意,小镜月不自觉的后退一步,那是疼爱自己至极的父皇会有的眼神吗?待要细看,段凛澈已经转开了脸。
    蓝月仪好容易自段凛澈身边挤进屋里,刚要关门,段凛澈竟一侧身迈步进了屋,随即明黄色的衣袖一甩,厉声喝道:“托出去--”
    蓝月仪垂眸一叹,关门之际眼见着大内侍卫将门口拦着的太监和监理司托了下去,作为现代人,蓝月仪倒是支持段凛澈在旁边照看着紫衣生产的,至少会让他更懂得珍惜!
    挑开布帘,段凛澈迈步走了进去,满满一屋子的人,除了莫兰、莫伊和铃儿仍忙不迭的守在苏紫衣身侧,其他十几个稳婆没想到皇上会进来,有跪拜的、有愣住的、有忙着的,顿时乱成一团。
    段凛澈瞥了眼床榻旁一排金盆,进屋时尚且是一盆盆热水,此刻已然因血迹染成了一盆盆血红,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蓝月仪显然也愣住了,只知道苏紫衣是早产,心想着是第二胎也不会怎么凶险,可看现在这一盆盆血水,便是合着热水,也让看着心怵,脑子里猛的就迸出两个字--血崩!
    段凛澈几步冲到床榻旁,抬手撩起明黄色的帷幔,抓住帷幔的手不觉的微微有些发抖。
    昏暗的视线让苏紫衣的脸色更觉苍白,段凛澈见她双眸紧闭,心头猛的一抽,伸手抚上苏紫衣的额头,才发现她发髻全部被汗水浸湿了:“紫衣--”
    段凛澈出口的声音带着破碎的不安,直到苏紫衣张开双眸那倔强的眼神中挑着一丝让他安心的笑意,段凛澈才缓缓的呼出一口气,骤停的心脏再起慌乱的节奏。
    苏紫衣贝齿紧咬着渗血的下唇,冲段凛澈虚弱的扯了扯嘴角,在段凛澈撸起衣袖,将手臂凑到苏紫衣嘴边时,苏紫衣毫不犹豫的张嘴咬了下去。
    段凛澈一手揽着苏紫衣入怀,另一只手臂横在苏紫衣嘴边,任由苏紫衣将手臂咬出血,心里反倒踏实了许多,两个人的汗水浸湿了龙袍,每一轮疼痛苏紫衣都能感觉到段凛澈托在腰际的手中渡给自己一股热流,似直流入心底。
    一块明黄色的薄祾搭在苏紫衣腿上挡住了段凛澈的视线,以至于段凛澈只知苏紫衣很虚弱,却不肯相信还会有其他的状况,直到蓝月仪用一个瓷杯舀出床榻间的血倒入乘着热水的盆子,只片刻功夫,盆子里的水再次变成了血红色,段凛澈呼吸卡在胸口,只觉得胸腔似被什么堵住了,全然透不过气来。
    失血过多,让苏紫衣眼前出现短暂的红芒,随之一阵阵的晕眩感使得视线都是昏花的,可是偏偏那自墙壁穿透而来,逆光而至的透明人,苏紫衣却看得格外的清晰。
    炎若辄依旧是那身国主的烫金龙袍,抬脚迈步风姿卓越,如羊脂玉雕琢的五官似乎因为透明的身子更多了份精致和美幻,薄唇勾着浅笑,那双深紫色的眸子魅惑至极致,却深沉的看不透半分。
    炎若辄迈步走到苏紫衣身侧,金色的衣袂虽透明却泛着潋滟的光,行至床榻旁,徐徐半蹲在床榻边,透明的肩肘落下时隐在了毫无所知的段凛澈的膝盖中,整个身子以一种很诡异的角度半蹲在苏紫衣身旁,抬手--,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落在苏紫衣面颊上,明明没有实际触感,却似极致珍惜的抚摸着苏紫衣的脸颊,只是那手指会偶尔不小心没入苏紫衣面颊内。
    苏紫衣松口,段凛澈手臂上的齿痕仍在渗着血,苏紫衣盯着那双让她骨子里都不由泛出寒气的紫色眸子,颤着唇,却开不了口。
    “这次我带你走,他再也别想找到你了!”炎若辄轻声开口道,声音极尽温柔,情意绵绵。
    苏紫衣用力的摇了摇头,感觉到段凛澈更加用力的拥紧自己,却驱不散心头狂乱的寒意,嗓子里似被什么东西卡住,发不出一丝声音,那种干哑的窒息感和全身的无力,让苏紫衣只能凝着愤恨的眸子,摇头--再摇头!
    炎若辄紫色的眸子深了几许,伸出透明的手指,指着苏紫衣脖子上的八卦玉,轻悠悠的开口道:“你若用它砸中我,我便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苏紫衣垂眸看了看垂在胸口的八卦玉,抬起千金重的手臂伸手抓住,八卦玉内的八卦图在不停的旋转,带着吸食灵魂的力量。
    炎若辄的手指太过靠近,以至于整个手指被八卦玉的吸附力拉长,隐隐约约似要断了般,又似乎苏紫衣只需要将八卦玉向前一凑,炎若辄便会顺着那手指的吸力被吸入八卦玉之中似的。
    苏紫衣低头看着旋转的耀眼的八卦玉,耳边是段凛澈察觉异状低声的呼喊,苏紫衣侧头迎向那双深紫色的眸子,很想就这样将手里的八卦玉凑上去,让那双看不透的紫眸就这样碎在这八卦玉里,可是--
    可是--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炎若辄伸出另一只手扶向苏紫衣的眼角时,苏紫衣才发觉自己眼角不知何时滑落一滴泪,那泪竟然在炎若辄透明的指尖上旋转。
    炎若辄收手,将泪用力的握在手心,如自语般喃喃的说道:“你就这一次机会,不灭掉我,就要被我带走,怎样?”
    那语气轻描淡写,似在说着一句脉脉的情话,甚至那双深紫色的眸子里都蓄着浓浓的情意,浓的似化不开的紫雾,泛着阳光折射后紫色潋滟的晕泽。
    “炎若辄--,你滚开--”苏紫衣嘶声大吼,声音似被卡住很久突然被人放开,这一声爆发力十足。
    整个屋里慌乱的人全都因这一声静了下来!
    段凛澈脸色瞬间惨白,顺着苏紫衣的视线,看着那虚无、无物的地方,段凛澈抬手猛的一挥衣袖--
    明黄色的衣袖毫无遮拦的穿透炎若辄透明的身体,没有任何异状,可段凛澈却自苏紫衣愤恨中隐着慌乱的眼神里感觉到深切的不安。
    段凛澈凤眸里泛起一丝冷冽,猛然抬起手臂,将露出的手腕对准勾住帷幔的金钩,用力的划下,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鲜血喷洒--,自炎若辄身体穿透而过,而炎若辄的视线始终落在苏紫衣的手上。
    苏紫衣只手死命的握着八卦石,将八卦石扣在胸前,防备着炎若辄靠近,却不曾顺着炎若辄那被拉扯扭曲的手指砸向炎若辄。
    如此近的距离他绝对躲不开!让他魂飞魄散?
    段凛澈将喷血的手腕对住苏紫衣的嘴,开口的声音带着一份凌驾于空的狠绝:“朕也是真命天子,朕用朕所有的帝王晨运换你留在朕身边!”
    炎若辄诧异的抬头看了眼神色焦躁难安的段凛澈,深紫色的眸子划过一丝审视。
    苏紫衣被迫张着嘴,段凛澈手腕上的鲜血有的进了肚,更多的顺着嘴角流出,整个寝宫里因这份血腥味透着诡异的阴森和恐怖。
    周围的人不知为何陆续的跪了下来!
    苏紫衣大口抖着气,看向炎若辄的目光依旧阴郁而愤怒,双手死死的握着八卦石,无论这颗八卦石是否如炎若辄所说真的能克住他,然而此刻也只能将它作为最后的防备握在胸前。
    离开段凛澈的恐惧,让苏紫衣忽略了腹部的疼痛,似乎所有的疼痛都不能抵御心底的那份不舍和不甘!
    从内心讲,苏紫衣并不相信炎若辄会将这样的弱点直接告诉自己,可真就将八卦玉砸向炎若辄,若果真将他打的魂飞魄散,没有来世--
    不知为何,苏紫衣心头竟然泛过一丝不忍。
    只这一丝便已足够!炎若辄嘴角的笑意突然就炸开了,笑意那样唐突的涌进眼底,紫色的眸子如炫丽的烟火,亮的刺眼。
    在苏紫衣记忆里,那双紫色的眸子,除了阴狠和杀戮从不曾这样炫丽过,使得精致如羊脂玉般的五官都夺目的让人赞叹。
    苏紫衣呼吸紧在喉头,那笑容有那么一瞬间化作跟在自己身后的粉紫色的男孩,那个无论何时,只需一回头,就会笑在自己身后、深紫色的眸子亮的像紫色的水晶般的男孩,那个自己一句夸赞就会欣喜若狂不知所云的男孩。
    炎若辄如此突然的笑容,将苏紫衣的思绪一下子带到了那早已失去的童年,那些可以恣意欢笑、日夜相对的日子,被杀戮和仇恨埋葬的岁月。
    苏紫衣握着玉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眸子里的视线晃花成一片,清冷的声音里隐着三分痛彻:“别逼我!我宁愿魂飞魄散也绝不会离开!”
    炎若辄垂头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里似乎带着哽咽的沙哑,片刻--,再抬头时浅笑依旧,眸子里闪着冷冽的锋芒,抬手将捏在指尖的一个金色药丸穿过段凛澈手臂,塞入苏紫衣嘴里。
    炎若辄的动作极快,透明的大手穿透段凛澈的手臂时,苏紫衣的嘴本就是张着的,这让苏紫衣只来得及侧头,却没躲得过那金色的药丸合着段凛澈的血滑入喉咙。
    苏紫衣甩开头吐出嘴里的血,却已经感觉到那药丸带着一股灼热滑入腹部,苏紫衣第一个念头便是肚子里的孩子,可那药丸似带着一股强悍的力量,容不得苏紫衣有片刻喘息的机会便直入腹腔--
    随着那炽热感充斥腹部,一声微弱的啼哭声响起!
    “恭喜皇上、皇后喜得皇子!”一个反应快速的稳婆开口惊喜的道,如此惊险的血崩,竟然能母子平安的顺产了,十几个稳婆不感置信中都吁了口气,母子平安就意味着屋里屋外的人都可以保住项上人头了!
    苏紫衣恍惚中抬头,只看到炎若辄的背影消失在墙壁中!
    “紫衣--”段凛澈用力的收紧怀里瘫软的人儿,直到她仰头冲自己含笑的点了点头,提着的心才一落,顿时被塞的满满的。
    “赏!”段凛澈低头下颚抵着苏紫衣发髻,威严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沙哑,落下衣袖遮住了手臂上的血迹,托起苏紫衣的手,五指分开、十指交扣!
    蓝月仪和莫兰、铃儿为苏紫衣清理着身子,确定苏紫衣无事,便将小皇子留给铃儿照顾,蓝月仪带着剩下的人退了下去。
    屋外,炎若辄透明的身子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衣袂金光流转缓步走到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身旁,视线落在那男子悬浮在半空中的脚上,低声道:“可以了!”
    那男子剑眉入鬓,鼻梁挺立,一双妖魅的眸子如三月清潭波光熠熠,俊美异常的脸上却泛着青紫之气,开口便笑着道:“你宁愿魂飞魄散换来金丹帮她渡过此劫,何必弄的跟仇人似的,反倒让她更恨你?”
    炎若辄回头看了看那遮住视线的宫墙,深紫色的眸子里多了份贪恋,沉声低语道:“我曾经以为,我对她无论有多少的好,都入不了她的眼,直到我死时才知道,那些朝夕相处的过往,从不曾在她心底磨灭过。我想让她眼里只有我,杀掉了所有她重视的人,如今才知道,真正将我自她眼底剔除的人,是我自己!”
    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将这番话说出口,炎若辄转头迎向那男子的视线时没来得及掩去脸上的落寞,嘴角一勾,笑的讪然,眸子里划过一丝深入骨髓的苦涩。
    男子侧身,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梳着双丫髻的小童子,那童子一看便是修道的小金童,只是粉雕玉琢的脸上满是古灵精怪,童子手里端着一碗泛着蓝光的汤药。
    男子接过汤药递到炎若辄面前,很简洁的解释道:“孟婆汤,入地府前的必备饮品。”
    炎若辄摊开手掌,那滴泪如一颗失落的水晶般仍在他透明的手掌中旋转,用力握紧,接过汤药仰头饮下。
    男子妖魅的眸子一弯,在汤药碗落下的同时,一脚踹在晕眩的炎若辄腹部。
    炎若辄透明的身子直接飞了出去,如一道光,划入正经过的蓝月仪肚子里--
    男子嘴角的笑意更为惬意,低声自语道:“本想让你做她的儿子的,可惜她肚子里是真命天子你投不了胎,只能让你做她的弟弟了!”
    男子说完转身才发现小金童并没如往常般退下,反而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
    男子一笑,随即开口道:“你不是一直问我何以会做了这么久的引渡使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小金童闻言裂嘴一笑,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前世是谁吗?”男子先笑着反问道。
    “千古昏君--纣王呀!”小金童毫不客气的赞誉道,否则哪轮到你当引渡使。
    男子眼里划过一丝薄怒,随即又一笑置之,被骂了千年了,还不习惯吗?“这上千年来,比我暴戾、染满杀戮的昏君多了去了,何以我还如此逍遥的做我的引渡使?就是因为像他这样--”
    男子说到这抬手指了指蓝月仪的肚子,接着道:“比我杀戮多、暴政、可能威胁到我的位置的昏庸帝王,都被我私下处理了,让他们再活一世,只要不是帝王,死后自有牛头马面带走,何须我费劲。”
    引渡使,只引渡帝王之魂。
    小金童闻言恍然的瞪大了眼睛,古灵精怪的小脸上多了份贼笑。
    “走吧!”男子转身便走,仰头便看到迎面走过来的小镜月,男子脚下的步子不由的一颤,整个人如被收了魂般愣在了原地,那妖艳魅惑的眸子里划过千年的思念,嘴唇颤的自己都能听到牙齿的相碰声。
    妲己--,那个自己曾用江山霸宠的女子,宁愿承担千古骂名只为博她一笑的女子,那个寻了上千年仍不可替代,一个回眸都能让自己甘愿赴死的女子。
    就这样不其然的走入自己眼里,让视线都昏花的失了焦距!
    男子腰间一疼,身子便在这恍惚中飞了出去,钻入夜小爱肚子时,回头冲得意洋洋的小金童潋滟一笑:你可以替代我!
    带着那不灭的记忆,男子入腹时眸光深锁着小镜月--,我只求自己这辈子还是个男子,局时--,无论崎岖险境,只与你相随!
    蓝月仪刚走出凤鸾宫不远,突然抱住肚子痛倒在地,随行的稳婆紧忙再次投入战斗。
    刚闻讯赶过来的夜小爱下意识的捂着肚子,生孩子这么恐怖吗?要不要打掉?反正我还没成亲呢!
    一连一个月,因为苏紫衣坚持要自己喂养段镜暄,段凛澈便将所有的折子都拿在苏紫衣寝宫里,方便批折子时,抬眼便能看到她如雨后清莲般坐在自己触目所及之地,若非早朝,绝不离开苏紫衣左右。
    似乎那一场剧烈的生产过程,让段凛澈多了份寒至心底的不安和日夜相守的珍惜!
    小皇子满月!对于大夏朝来说是个轰动的大事,何况这一天,在外游历游尼身份的薛太后也会回来!
    太上皇虽废了后宫,可薛太后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废黜就意味着剔除皇室族谱,那皇上的身份就跟着尴尬了,而蓝月仪是太上皇退位后纳的,即非后又非妃,可偏偏又是当今皇后的生母,这其中的乱事,今日皇太后一回来,便是蓝月仪终日带着面纱,也要撩清楚了,否则--皇室如此烦乱,何以堵天下悠悠众口。满朝文武都在为这事悬着心。
    这一日,各人有各人的担忧!
    铃儿着了身淡粉色的宫女服,行在紫竹林中的玉石路上,身材娇小、体态婀娜,手里托着碧玉盘,盘里放着金色的凤冠,俏丽的小脸上娥眉微拧着,抬眸时眸如明镜,只是眉宇间锁着淡淡的清愁。
    这些日子铃儿一直是愁眉苦脸的,自皇上下旨未婚女子不得入宫后,莫兰当即答应了嘉德的求亲,莫伊整天缠着皓月娶她,唯有自己,连个目标都没有,眼见着宫里的宫女被清送的差不多了,留下的都是些姑姑和嬷嬷,铃儿心里更着急了,侍候苏紫衣便更加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也被送出宫去,虽知道皇后娘娘重情义,可那份担忧总是挂在心尖,自己一个孤儿,跟在皇后身边就似有了依靠、有了家,离开皇宫,那是根本不敢想的问题。
    今儿个是小皇子满月的日子,皇上一早上朝时便吩咐铃儿去内务府将皇后娘娘自己设计的新凤冠拿来,算着时间娘娘也该醒了,铃儿不由加快了步伐迈步走进凤鸾宫,迎面便见花嬷嬷和皇上身边的小顺子公公站在寝宫门口,铃儿脚下的步子不由的顿了顿。
    铃儿冲屋内挑了挑眉,询问的看向小顺子,按说这个时候皇上不该这么快下早朝才对。
    小顺子微欠着腰,白净无须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皇上对皇后娘娘的宠爱那是人尽皆知的,这后宫中又没有其他的妃子:“皇上憋的久了,今个娘娘出月子,散朝早些是难免的!”说着若有所指的挑了挑眉,翘着兰花指,掩嘴一笑。
    花嬷嬷白了小顺子一眼,如果不是孙公公去世前保举,这样碎嘴的奴才怎么能在爷身边近身伺候,爷是一代明君,英明神武、开疆辟土的煦熙皇帝,大夏朝在爷的治理下已得八方来贺,怎么在这个小顺子嘴里就成了急色不朝的昏君了!
    铃儿脸色一红,之前爷有时也会在娘娘月事过后,急匆匆的下朝,自然知道小顺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小皇子呢--”
    铃儿话音刚落,就听屋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啼哭声--
    屋内,轻动撩人的帷幔因那一声哭啼顿了下来。
    段凛澈凝眉,自那软香温玉中抬起头,染火的凤眸斜睨着一旁哭声震天的粉色肉球,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逼得紫衣妥协,容自己进入,却被这家伙给搅了局,搞的自己现在进出不是。
    苏紫衣抽出被他禁锢在头顶的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抬手一挥,若不是那清冷的眸子里也染着*,段凛澈几乎以为她在挥手赶一只苍蝇了。
    “什么时候,孩子都比我重要!”段凛澈低头咬了下她的耳垂,低声嘟囔道,压着苏紫衣就是不肯起身,对身边那小东西的哭声,干脆转头选择性不闻。
    “段凛澈--!”苏紫衣无奈的一叹,这个时候,哪里能看出半分他在朝堂上不怒而威、让百官敬仰的气度,此刻更像个无赖,尤其在他不仅不起身,反而惩罚性的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那深入让苏紫衣不由的轻叹,伸手干脆拧了把他的腰:“起来--”
    段凛澈双手支起身子,怒视着苏紫衣的‘绝情’,身上的龙袍因着急并未褪尽,此刻如帐篷般垂在两人身侧,遮住了龙袍内交融的春色。
    “这时候你让我起来?!”段凛澈咬牙恨恨的说道,腰杆负气的一挺,却引得自己全身一阵战栗,控制不住的趴在苏紫衣身上轻声低喘。
    苏紫衣不由的脸色更为潮红,咬着下唇才压下了他那深入后激起的娇喘,侧头看了眼哭的起劲的段镜暄,紧忙双手抵着他的胸膛道:“晚上补给你!”
    段凛澈闻言自她粉嫩的颈项间抬起头,剑眉微微的挑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唇边的一颗虎牙隐隐的露出了一个头,使得那笑容多了份贼魅之色,偏偏又霸气逼人:“怎么个补法?!轻尘那本房术秘籍,你可是看了的!”
    段镜暄的哭声更响亮了!
    苏紫衣羞恼的瞪了段凛澈一眼,隐着怒气道:“知道了!”何奈出口时,语气中竟然不自觉的带出了三分娇羞,让那情、色未褪的眸子都因此染上了一份娇艳。
    段凛澈深吸一口气,扑捉着她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流露的娇态,低哑着声音道:“朕就当你应了!”
    段凛澈说完猛一挺身,在苏紫衣忍不住开口之际,含住她的粉唇辗转流连许久才快速的撤身而起,骨节分明的大手仍流连逗弄,另一只手则曼斯条理的合上身上的龙袍,凤眸含笑的看着苏紫衣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衣服,将属于他的春色一点点的关上。
    苏紫衣每推他的手一次,他就凑上前在她锁骨上狠狠的落上一吻,反正他今天有的是时间,让那个臭小子哭去吧!
    苏紫衣干脆也不再和他较劲,直接抱起段镜暄,顺了顺哭的抽气的小家伙的后背,紧忙托起一只给小家伙喂奶。
    段凛澈猛的抽回附在另一只浑圆上的大手,说不出自己何以如此气恼的看着那小子畅快淋漓的表情,凤眸眯了眯,心里似有股怒火在翻腾,每次看着这小子吃奶自己都会有这种欲抓狂的感觉,这一刻突然福至心灵的明白了,自己竟然是在吃醋!
    “回头给他找个奶娘!”段凛澈蹙着剑眉,低沉着声音道,隐着心头咕噜噜冒出来的酸气,牙根都有些发紧。
    “我说过要亲自喂养暄儿!”苏紫衣仰头看向段凛澈,声音很轻,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段凛澈的目光不自觉的锁在她扬起的玉颈上,因为刚生完产,苏紫衣比起之前要丰韵了不少,也使得皮肤更加光滑皙白,那粉嫩的颈项下锁骨隐现,丰润凸起的浑圆被那个臭小子手脚并用的霸占着。
    段凛澈喉头紧了紧,压下腹部的一阵烦躁,快速的收回视线,从苏紫衣的语调里就能听出她对这件事的执着,随即退而求其次的道:“他都出月子里,也该断奶了!”
    在苏紫衣诧异的视线撇过来时,段凛澈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也觉得自己这个父皇当的有点不地道:“最多再喝两个月!男子汉自小就该锻炼着吃点苦头!”
    让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断奶?!
    苏紫衣白了他一眼,亏他说的出来!
    段凛澈转身便向外走去,刚行两步,便听屋外传来铃儿的声音:“启禀娘娘,凤冠拿来了!”
    段凛澈转头看了苏紫衣一眼,随即低声道:“铃儿你打算许给谁?”
    苏紫衣抬眸轻笑,随即道:“今儿个去接母后,不是文武百官同行吗?让她自己选一个如意的吧!”
    段凛澈点头,与苏紫衣默契的对视一笑。
    ‘未婚女子不得入宫’--这是一个帝王金口玉言的圣旨,是段凛澈对苏紫衣的承诺,苏紫衣可以开口要一个特例,可苏紫衣选择了珍惜这份承诺。
    “我去看看镜月,这丫头躲了我一个月了!”段凛澈说着出了寝宫,经过铃儿身前时,顿了顿脚步,随即道:“今日选一个如意的,朕为你做主!”
    铃儿手中的玉盘险些拿不出,一眼决定一辈子?!铃儿用力的摇了摇头,转身踉跄的进了屋,随即直接跪在苏紫衣榻前:“娘娘,奴婢……想和小顺子公公--对食!”
    “对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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