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喂蓝月仪喝完符水,便觉屋外的打斗声便杂乱了起来,苏紫衣自窗户向外看去,一群不知哪来的黑衣人正和莫兰交起了手,暗卫们也现了身,灵虚子则正快步向屋里冲来。麺魗芈晓
    进了屋,灵虚子便一步冲入屋里,抬脚便踹向立在门后的一个木桩子,那桩子倒下的同时,木屋四面墙壁自内落下铁栏杆,将木屋四周都包裹了起来,转眼之间,这木屋便像是个关押重犯的牢房。
    见四面铁栏都落了下来,灵虚子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苏紫衣,嘴角勾起一丝嘚瑟的冷笑:“臭丫头,这下落爷爷我手里了吧!”
    苏紫衣拧了拧眉,看着灵虚子脸上那熟悉的无赖表情,终于明白何以段凛澈生长在宫规森严的皇宫里,又是一个高贵的皇室子弟,竟然会在自己面前时不时的耍无赖,想必是拜这个无赖师傅传授。
    苏紫衣一言不发的看了灵虚子脸上那份志得意满的嘚瑟表情,素手一抬,转而指了指房顶,房顶上霍然一个大窟窿。
    “糟糕,年久失修!”灵虚子像个猴子一样,懊恼的原地跳了个高。
    “不想被人瓮中之鳖,就快点打开关着我们的笼子!”苏紫衣无奈的看着那个气的手舞足蹈却没正事的灵虚子,高声提醒道。
    灵虚子闻言紧忙转身踹向那门后的木桩,结果木桩应声而断,铁栏杆依旧!
    “完了!”灵虚子丧气的说道,转而仰头看向房顶那个失修的大窟窿低声的嘟囔道:“自蓝月仪离开后,这里就没有整修过,没想到她再回来,这里就成了这幅样子!”
    苏紫衣不解的看向灵虚子,眉头思动,开口问道:“蓝月仪也在这里住过?”
    “那当然,当年蓝月仪去边关给段昶梓助战,就是从这里出发的!”陷入回忆,灵虚子再次如换了人般,一改之前的猴子样,换上了一副仙风道骨的神情,就连那张童颜都带了些忧虑:“蓝月仪当年被蓝家赶出家门,就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也是在这里救了我!”
    “被蓝家赶出家门?”苏紫衣拧起眉头,蓝府不是因为蓝月仪和蓝月心先后嫁给汾阳王府才得以维系,否则早就成了落魄户了,如此不是该阿谀奉承吗?怎么还会将蓝月仪赶出家门。
    灵虚子猛然回头看向苏紫衣,眼神瞬间纯净且无光的刺入苏紫衣眼底,似要自苏紫衣的眸中穿入她的灵魂一般。
    这样毫无预警的重瞳,苏紫衣全然没有防备,想拧起意识对抗时,发现全然没有之前的晕眩感。
    灵虚子懊恼的抬掌拍了下自己微微前凸的额头:“忘了你戴着八卦玉坠了!”把自己打的狠了,再看向苏紫衣时,额头上还留着五指印。
    “你对自己真下得去手!”苏紫衣赞赏的说道,心中则欣喜,原来这个八卦玉坠可以抵御重瞳,那自己下次找皇太后便多了些胜算了。
    不在意苏紫衣的取笑,灵虚子正色的警告道:“你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想害蓝月仪?我不管你是谁,我绝不许你伤害她!”
    苏紫衣眼里也闪过一丝怒气,视线在灵虚子防备的脸上扫了一圈,随即低头看向蓝月仪那张灰暗无光的脸,心底划过一丝心疼和伤感,那张脸真的和自己很像,如果说自己真的只是为了给以前的苏紫衣尽责任,自己怎么会甘愿用命换取她的安然,苏紫衣轻声一叹,随即低声道:“她是我娘!”
    四个字,自嘴里滑出后,苏紫衣眼眶随之酸痛,心头似被重鼓雷锤,每一个字都雷出一份心酸,敲出一份对蓝月仪醒来的渴望,第一次将娘这个字出口,让苏紫衣心一下子定了下来,蓝月仪就是自己的娘,无可更改!
    然而,苏紫衣就喊了这一声的娘,以后便再也喊不出口了,只因--
    灵虚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苏紫衣,许久转头看向屋外的打斗,随即又窜了起来:“糟糕,他来了!”
    正沉寂在伤感中的苏紫衣让这个咋咋忽忽的老头吓了一跳,转而向屋外看去。
    打斗中又多了群人,从衣着上看应该是之前的麒麟卫,因为麒麟卫的加入,那攻击的黑衣人转眼就死伤的便所剩无几了,
    一个藏蓝色长衫,腰上系着玉带的中年男子自打斗的人群中迈步穿过,全然无视周围的打斗,剑眉微蹙,俊颜冷厉,便是一身常服也掩盖不住那一身王睥睨天下的霸气和那一身的贵胄之气。
    灵虚子焦急的上蹿下跳,随即转头对苏紫衣道:“苏紫衣,你要是不告诉他屋顶的窟窿,我就不揭穿你借尸还魂的事!”见苏紫衣无动于衷的冷眼瞥向自己,灵虚子咬了咬牙,下了狠心道:“你不告诉他,我就答应你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行?”苏紫衣转头看向灵虚子,眼里多了份狡黠。
    灵虚子凝眉看着苏紫衣,又看了看走进的宏緖皇帝,随即道“这辈子只要让我拿住段昶梓一次,什么都行!”
    苏紫衣随即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以后叫我师傅!”
    “不过是个称呼,没问题!”灵虚子干脆利落的应了下来,知道这丫头想算计的是段凛澈,管自己的娘子叫师祖,那小子活该!
    “灵虚子,把门打开!”宏緖皇帝中气十足的怒喝道,话语里自有喝令天下的威严,双手握着门前的铁栏杆,如探监般看着屋里的人。
    灵虚子惬意的扬了扬手上断了的木桩:“月仪设计的机关你是知道的,当初能把你关上半个月出不了屋,今天也能把我和她关上半个月,瞧--,机关的旋钮都断了!”
    “朕当初出不来,是因为朕不想出,你以为你有那个资格和月仪呆在一起吗?”宏緖皇帝握住栏杆的手指节发白,转而后退一步:“来人--,给朕将这间屋子挖出来!”
    灵虚子惊讶的看着周围的暗卫开始找工具挖房子,随即气急败坏的道:“再好的机关,面对皇权时,都是个屁!”
    苏紫衣笑看着这一幕,随即开口道:“父皇,这屋子年久失修,一旦挖散了,会伤了里面的人!”
    宏緖皇帝闻言神色一顿,紧忙抬手阻止了暗卫们的动作,随即转头看向苏紫衣,冷声命令道:“想办法把门打开!”
    灵虚子一步窜到苏紫衣身侧,压低声音道:“你只要能让他吃瘪,老夫什么都听你的!老夫以太乙真人的名义发誓!”
    “一言为定!”苏紫衣低声应道,随即迈步走至栏杆前,看向宏緖皇帝冷冽的眸子,缓缓的开口道:“父皇,蓝月仪刚才笑了!”
    宏緖皇帝抓住栏杆的手猛然一松,身子似站不稳般向后晃了一步,眸子里的冷厉一下子被打散,嘴巴开合半天却发不出丁点声音。似乎因为惊喜,又似乎因为承受不住那份惊喜!
    苏紫衣不得不承认,似乎岁月格外的青睐这个男人,那张和段凛澈极像的脸上,不仅没有岁月的磨痕,反而因神色的冷峻而多了份中年男子的沉稳和卓尔不凡的气宇。
    苏紫衣欠了欠身子,眼里的笑意中隐含着一份讽刺,声音依旧清冷的道:“父皇为了等蓝月仪醒来,等了这么久,却为了一场阴谋要放弃她醒来的第一眼吗?”
    “苏紫衣,给朕打开门!”宏緖皇帝吃人般的目光看着苏紫衣,双手拽住栏杆用力的晃着。
    “紫衣也想给皇上打开门,可紫衣无能为力,挡住父皇步伐的是蓝月仪设计的机关,也许这便是蓝月仪的本意,她在醒来的第一眼想看到的不是父皇你!”苏紫衣依旧不急不缓的说道,身子仍恭敬俯着礼。
    宏緖皇帝气极反笑,双手将栏杆握的死紧,低声沉笑着道:“苏紫衣,你真是知道怎么能打击到朕,可你就不怕朕杀了你吗?!”话音落时,眼里随之燃起一道杀气。
    “父皇早就想杀了我不是吗?!”苏紫衣仰头怒喝一声,随即冷笑道:“我为了让皇上和蓝月仪安然离开皇宫,情愿用我和皓月的命相抵,皇上还给我的是什么?是一场借刀杀人要置我与死地的阴谋!”
    苏紫衣仰头一笑,随即转头时清冷的目光里带着指控,脸上是视死如归的决然:“我在将皇上和蓝月仪送出宫时,是全心全意要将蓝月仪托付给皇上的,可是现在我反悔了!如果在皇上眼里,蓝月仪死,我也得跟着死,而蓝月仪活着我也得死,那么--,我不怕让皇上亲手杀了我!”
    苏紫衣说完向前迈了一大步,身子紧贴在栏杆前站定,脖子几乎碰到了宏緖皇帝的手,宏緖皇帝只需一个反手便能将苏紫衣的颈项掐在手里。
    “你以为朕不敢!”宏緖皇帝咬着牙,声音自齿缝里挤出,话音落时一手离开栏杆,便冲向苏紫衣的脖子,手下却分明带着一分犹豫。如果蓝月仪醒来,自己亲手杀了她的女儿……
    更快一步的,苏紫衣开口道:“父皇不怕江山社稷被颠覆吗?”
    “你有那个能力颠覆朕的江山社稷吗?”宏绪皇帝冷喝一声,手已然扣在了苏紫衣颈项,拇指捏进了苏紫衣的喉侧,却也只是这样捏着。
    喉头带动的恶心和窒息感让苏紫衣几欲干呕,努力的压制的同时,快速的说道:“琉璃碧玉上的字符,我已经公布天下了!”
    宏緖皇帝手上的动作一顿,眸子因震惊而微微眯起,嘴角缓缓的抽了一下:“你……,也懂那些字符?”
    这么些年,自己能守护蓝月仪的方法就是将她囚禁,却阻止不了那些有心人对蓝月仪的窥视,而自己的囚禁对蓝月仪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最大的伤害。
    苏紫衣垂眸,视线落在宏緖皇帝那扣在自己颈项间的手,嘴角缓缓的勾起:“在蓝月仪昏迷期间,我将那些字符的意思昭告天下!着意味着什么,父皇应该比我清楚吧!”
    苏紫衣说完,抬头快速的扑捉着宏绪皇帝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在宏绪皇帝眼里,是江山重要还是蓝月仪重要,直接关系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出手。
    深吸一口气,宏緖皇帝放下手,转而后退一步,似第一次正眼打量一般,眸光沉暗的看着苏紫衣,许久--,突然开口道:“什么要求?”
    还好--!苏紫衣松了口气,颈项间的不适都抵顶不了此刻赌赢后的畅快。
    在蓝月仪没醒来前,苏紫衣将那些阿拉伯数字的意思公布于众,就意味着苏紫衣会替蓝月仪挡走所有明枪暗箭,换来宏绪皇帝彻底的站在自己身后,值得了!
    只是没想到,美人江山中,宏绪皇帝会对那个能颠覆社稷的传闻却似不甚在意,而选择了美人的安危。
    “我要我的命,握在我自己手里?!”苏紫衣朗声道,眸光平淡无波,无视宏緖皇帝眼里的诧异,绝色的小脸上依旧一贯的淡然从容,那一身的孤傲在这一刻,让宏绪皇帝都忍不住侧目。
    宏绪皇帝眸光深远,眸子里闪过一丝赞叹:“朕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向朕提的要求便是这句,好!朕今天准了,此次六皇子救驾有功,特封为睿王!赐苏紫衣免死金牌一块!”
    苏紫衣咂舌,宏绪皇帝真是大手笔,将自己和段凛澈同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就不怕物极必反吗:“我还要李安然做我的护卫!”
    宏绪皇帝脸色一暗,眸子里多了份冷冽,随即低声道:“如果他还没死,朕会把他送到你府上!”
    苏紫衣欠身,心知李安然必受责罚,但愿自己能救下他:“谢过皇上!”
    “真是精彩!”一声轻柔的赞叹!那声音似刚会说话的孩子,有些发音不准的大舌头音。
    众人同时向那声音之源看去,那个本该昏迷不醒的人,此刻依旧躺在床上,侧着头,眼帘张开着,眸子含着淡淡的笑意,明明脸色黑灰的没有一丝人气,可那双眼睛睁开时,仿若一副泼墨山水画,在那一瞬间入了灵气,让整幅画卷都活了起来。
    蓝月仪醒了!似乎是在万众瞩目中醒来的,只是却也在万众瞩目中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似乎对于蓝月仪失去记忆的事,宏绪皇帝和灵虚子都不惊讶,从他们毫无诧异的表情上看,蓝月仪应该是在成活死人之前就已经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
    只是在蓝月仪开口称呼苏紫衣时,宏绪皇帝彻底无语了!
    “姐,你太帅了!气势夺人!”蓝月仪轻笑着说道,因许久未开口说话,此刻的声音依旧无力而口齿不清,身子更是虚弱的靠在苏紫衣肩上,可那脸上却始终挂着明快的笑意。
    “月仪,跟我回宫好吗?”打开机关进入木屋后,宏绪皇帝就一直在重复着这个问题,每每小意的问时,都会自称为‘我’,甚至不敢上前拉蓝月仪的手,伸出的手始终悬空的护在蓝月仪身侧。
    “回宫?!要困我到几时?”蓝月仪眉头里挑了一丝幽怨,干瘦的身子都跟着一颤,似乎对回宫这两个字极为抗拒,随即转头不再看宏绪皇帝一眼,眸子里的伤痛在看到苏紫衣时随即一亮,无力的身子直接自苏紫衣肩头滑下躺在了苏紫衣腿上,仰头看着苏紫衣,一改刚才的忧虑,眼神里带了丝宠爱和与有荣焉的骄傲:“姐以后跟你混,行吗?”
    苏紫衣嘴角剧烈的抽了抽:“你能不叫我姐吗?”
    “我在自称姐,那好吧!我以后就叫你姐!”蓝月仪仰头看着苏紫衣问道,眸子里的笑意中带着一份促狭,可偏偏那促狭中又含着泪意。
    但从她的眼神看,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个昏迷了四五年的人。
    苏紫衣知道,蓝月仪现在虽然三十多岁,可心智应该仍停留在二十多岁左右,突然让她接受自己这么大的一个女儿,是难了点,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该叫自己姐吧!
    “总之你不能叫我姐,应该我叫你……”苏紫衣咬了咬牙,对着她那双透着戏谑的眼神,那个‘娘’字,自己真叫不出口!
    “那个桌子,你转动一下!”蓝月仪抬眸用视线告诉苏紫衣放向:“那里的东西都送给你,就当是你收下我的见面礼!”只这片刻功夫,说话的语调却似好了许多。
    苏紫衣挑了挑眉,放平蓝月仪起身走了过去,拽住桌子的一脚,拉了一下,地面应声开了个口子,地下是个香樟木柜,里面一排排放着上百本古书典籍,有前朝就失传的善本孤本,百年前的名家字画,甚至有三百年前医药大师孙祖文的手写典籍!
    苏紫衣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每拿出一本,都带着无比的激动和虔诚。
    蓝月仪低低的笑着道,眼神始终片刻不离的盯着苏紫衣,似要把她在这一刻烙进自己的心里,代替那个小小的身影,那个整天管自己叫仪妹妹,而自己则叫她紫衣大姐的小丫头:“这可是我攒下的全部家当,每一本都可值钱了!我很少这么大方的!”
    灵虚子转头瞪了宏绪皇帝一眼:“为了让这些书成孤本,你没少费工夫吧!”
    宏绪皇帝冷冷一笑:“也少不了你的功劳!”
    苏紫衣全然被眼前的书籍惊住了,就像是个迷途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能指引前进的方向,每一本书都让她觉得如饥似渴,在蓝月仪再看过来时,毫不犹豫的道:“行了,你就叫我姐吧!”
    “那你叫我什么?”蓝月仪问时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仪妹妹!”苏紫衣低头捧着书不停的翻看着,嘴里脱口而出。
    蓝月仪身子剧烈的一颤,勾起嘴角的同时,失声痛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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