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翎羽、火箭,带着刺破耳膜的‘嗖嗖’声,如暴雨扑面般射入承乾宫--
    最先惊呆了的是那些挂在承乾宫墙外的宫女和太监们,无故的一顿鞭责,又被吊在承乾宫外场上,所有的怨气都在这一刻被震惊和劫后余生替代。麺魗芈晓
    能在承乾宫皇帝眼皮底下当差的,有几个蠢人?至此便明白了孙公公那句:“若你们能活着,记得--,这是郡主的福泽!”
    听着自头顶上呼啸而过的飞箭,几个人低头垂挂在承乾宫墙外,心中都不由自主的想着,但愿郡主平安无事。
    火势太快,等到所有人下入密道,再将密道口封闭后,密道内已经浓烟密布,那些麒麟卫倒还好些,苏紫衣和孙公公直接就咳的喘不过气来。
    苏紫衣紧忙拉着孙公公蹲在了地上,直到弥漫在头顶的烟雾被抽风口逐渐抽淡后,两人才缓过气来。
    苏紫衣看了看封闭的密道口,仍旧有浓烟不停的钻入,说明顶上的火势依旧猛烈。
    “孙公公--”苏紫衣冲孙公公喊道:“将这里所有的密室都打开,让都统大人熟悉下这里的环境,然后将夜明珠一个不留的抠下来,用布綾包放到最里面的密室里去!”
    副都统眼里挑起一丝赞叹,对于熟悉环境的伏击者来说,黑暗是对付攻击者的最好武器!“你们全去熟悉这里的环境,找好伏击点,然后抠掉所有的夜明珠,按照郡主的吩咐,包好放到最里面的密室!”
    对于副都统的将令立行,苏紫衣冲副都统微微颔首,接着继续道:“这密室为了防走水,想必能引流承乾宫后面的镜月湖的水!为防止他们对密室内火攻,我要这密室水位超过脚踝。”
    “老奴现在就去!”孙公公说完便转身就走。
    “孙公公--”苏紫衣唤住将要离去的孙公公,在孙公公回头之际,目光带着思索,看着孙公公那布满褶皱的脸上的凄凉,到嘴的话转了一圈:“那个冰棺,如果能放到密道口阻止敌人,想必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孙公公重叠的眼帘缓缓垂下,片刻后开口道:“那冰棺根本就没法移动!”说完,转身离去,步伐有些沉重。
    苏紫衣心下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那冰棺还在原来的密室,想必应该用机关叩进了地下,这个时候,是拿出那件中衣的最佳时机,为了蓝月仪自己必须这样做,如果让水没入冰棺,尸体会快速腐烂的。
    麒麟卫四散之际,苏紫衣飞奔向那间密室,皓月和副都统紧随其后,在经过太医们平时熬药的药房时,苏紫衣跑过的身子不由的顿住,咬了咬牙,又折了回来。
    药房内,药壶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摆成三排放在地中,靠着正对面的青砖墙前,并排摆着七张太师椅,六个太医穿戴整齐的坐在太师椅上,如睡着了般靠在靠背,头倚在身后的墙上,双手搭在扶手上,一脸的安详。
    徐太医半躬着身子,自第一个开始,在一个一个的给他们整理衣结、衣摆,摆正他们中有些侧偏的头,动作很轻很仔细,如同对待一些易碎的古董。
    苏紫衣快速的冲过去,伸手探那些太医的鼻息,随即又探向脉搏。
    “不用摸了?”徐太医缓缓的开口,声音带着无力的虚浮:“都解脱了!”
    解脱?!苏紫衣感觉一下子有些冷,虽明知道宏绪皇帝不会让这些人活着出去,但在真正看到这些人如此离去时,仍忍不头皮发麻。
    苏紫衣不由的后退一步,贝齿咬着下唇,明暗交替的眸光落在那一张张了无生气的脸上,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快速的转身,一把抓过徐太医的手腕。
    徐太医不躲不避,机械性的转头看向苏紫衣:“我刚刚才吃下药,会晚些……”
    苏紫衣猛的拽了把徐太医的手,在他重心不稳之际,用力的抬起膝盖,撞向了徐太医的腹部,这一撞,将毫无防备的徐太医撞的眼睛凸起,嘴张着流出了一些浓黑的药液。
    皓月傻了似得看着苏紫衣,皇子妃真猛!
    在徐太医有了防备之际,苏紫衣眼神冷冽,反手一推,将徐太医推给了皓月,冷声喝道:“把他肚子里的药都给我踹出来!”
    皓月了然,抬腿用膝盖顶在了徐太医的腹部,反复几下直到徐太医吐的腹部没了东西
    徐太医一边痛呼,一边嘴里不停的哼哼着:“死……也……啊--,不让……老夫安生……”
    “我没让你死!”苏紫衣出口的声音似带着倔强和怒气,转身找了一圈,这药房内竟然干净的连药材都丢净了。
    苏紫衣紧忙至废弃的池子里翻看着药渣,挑出了几样,用捣药捶碾碎,也不管干净与否就转身强行塞进徐太医嘴里:“吃下去!别人也许有夺走你生命的能力,但是你自己不能放弃,我苏紫衣不能保证能带着你活着出去,但是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努力!”
    皓月要抬手逼迫徐太医将含在嘴里的药吃下去,苏紫衣却抬手阻止,目光深邃的看了脸色涨红、老泪包着眼圈的徐太医一眼,随即低声道:“今天--,也许你能出去再见到你那病愈的孙儿,也许死的惨不忍睹,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
    苏紫衣说完转身便走,皓月丢下徐太医也跟了上去,副都统至始至终都站在门外等着。
    走到门口时,苏紫衣转头看去,徐太医跌坐在地上,一边呜呜的哭着,一边抠出嘴里的药。
    苏紫衣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划过一丝不甘和疼,咬的牙齿都有些发麻,却什么也不说,转身便往里走,迈步时才发现,脚下的水已经开始漫及脚面了。
    苏紫衣心里一惊,飞快的向里跑去,脚下溅起的水迹声让苏紫衣更加心慌意乱,快速的拍在那块平滑的青石上,密室的门应声缓缓开启。
    不等密室门全部开启,苏紫衣便躬身钻了进去,就着墙上夜明珠柔和的光,苏紫衣走到原本冰棺应该在的位置:“皓月,帮我找找这里的机关,这个位置应该有一个冰棺,想必是沉到了地下,水漫过来之前,一定要把它弄出来?”
    皓月闻言立刻转身,敲打着四周的青石,副都统则一直站在门外,那双无光的双眸始终落在苏紫衣身上,只是双手则在冲布防中的麒麟卫打着复杂的手势。
    水缓缓的漫进密室,离苏冰棺的位置越来越近,苏紫衣跟着越来越紧张,无论蓝月仪是不是因为那诅咒才昏迷不醒,自己都必须解开那诅咒,为蓝月仪试一次。
    皓月快速的敲着青石,几乎转圈之内的青石都敲了个遍,仍没找到启动的机关,皓月在那人皮灯前蹉跎了片刻,随即再次盲目的寻找着。
    “皓月--”苏紫衣紧盯着脚下已经蔓延进密室的水位,声音因喊的急切而有些尖锐:“把孙公公带来,快--”
    皓月飞奔而去,苏紫衣快速的脱下自己的太监服,挡在了那冰棺的位置前,屏着气看着那水慢慢的渗透衣服,实在不行,只能告诉孙公公那中衣的秘密了。
    片刻后,皓月独自一人返了回来,站在门口看着苏紫衣,低声说道:“孙公公开机关放水时,被卡在了机关里,已经……”
    苏紫衣仰起头,星眸里的倔强被一下子击碎,从不曾像这一刻如此的无助,心里酸涩像是张嘴落入了海水,海水充满鼻息,带着那股咸涩堵住了她的呼吸。
    苏紫衣弯下腰,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才舒缓了那种窒息感,却抵不过心头的酸涩和全身的麻木。
    片刻--,水便已漫进整个密室,放冰棺的位置开始窜出气泡,再不离开,一但水流进了里面的冰棺里,这里都会结冰。
    苏紫衣缓缓移步,只到脚面的水,却让苏紫衣觉得如深陷沼泽,每走一步都似在趟过过膝的泥泞般艰难。
    徐太医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最终还是将药吃下了,便是如此腿脚还是有些发软,走到门边忍不住一阵作呕,脚下一滑,紧忙伸手扶墙,一伸手却不想那掌下的青砖却陷了下去。
    随即一阵破水声,一尊黑色的石板棺椁应声而出,直升至半人高才停了下来。
    苏紫衣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这一刻想笑也想哭,却又什么都没想的冲了过去,随即便去拽那棺盖。
    皓月看着徐太医的手,原来这个机关不再室内,而在外面的门侧,转头看见苏紫衣在掀棺盖,皓月紧忙上去帮忙,副都统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和皓月合力才搬下了那石棺的棺盖。
    棺盖一拿下来,四面侧壁便应声降了下去。露出了里面晶莹剔透的冰棺。
    苏紫衣快速的转身,到那人皮灯前,抬脚踩在了那人皮灯倒挂的下颚,那冰棺的侧面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干枯的尸体,尸体的皮肤已经成灰黑色。
    苏紫衣快速的跑过去,转身对副都统道:“副都统,紫衣能否借你的外衣一用?”
    副都统随即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苏紫衣让皓月和副都统撑起衣服后,转身伸手将那具已经很轻了的干尸双手拖了出来,随即放到了衣服上,用衣服包好后甩到身后背在身上。
    “皇子妃,我来!”皓月伸手要去接。
    苏紫衣摇了摇头,眸子里异常暗沉,语调坚决的应道:“不!我自己背!”
    再次走到冰棺前,看着那铺在冰棺底部的中衣,苏紫衣叹了口气,拿出中衣,给副都统要了火折子,将中衣直接在冰棺里烧了,将那块汾阳王府的世子令牌踹入怀中,随即转身出了密室。
    皓月将外衣脱给了宏绪皇帝,苏紫衣将外衣堵了水,副都统将外衣包了干尸,所以三个人走出密室时都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唯有苏紫衣身后背着个长长的包袱,在胸前打了个结。
    本该狼狈的三人,却不知为何迈出密室的那一刻却气势十足,那种得了手的放心和坚定,让苏紫衣再迈步时,每一步都踏出了对以后的执着。
    也许这是奇迹,可苏紫衣却将它当做是上天的指引!
    所以,皓月扶起上天的使者--徐太医,一起走向密室的另一头,蓝月仪之前的密室,也是这个地道中最里的一间。
    苏紫衣刚进密室,麒麟卫们便将各个密室的夜明珠都抠了下来,全都集中在这里,用床上的布綾全部包裹了起来,转眼之间,整个密道就一片黑暗。
    承乾宫的火势一停,密道必然会被发现,一场恶战便会随即开始。
    苏紫衣自怀里拿出一块咒布,借着副都统燃起的火折子道:“这次,如果我死了,无论谁活着,记得把这块布烧成灰冲给蓝月仪喝下去!”
    皓月和副都统两人都没接话,如果所有人都死,那么最后死 的一个必然是苏紫衣。
    密道口开了--
    一排排的火箭射了进来,躲在黑暗中的人,能看见那一瞬间的火焰射入水中,随即‘咝--’的一声,化作了一缕白烟。
    片刻功夫,密道口开始往里跃入举着火把的禁卫军,一瞬间的黑暗让他们视线不明,只这一瞬间,就足够死上十次的了。
    火把落入水中,依旧是一片黑暗--
    可随着禁卫军进入密道的频率加快,堆在地上的尸体也越来越多,火把落在尸体上,终于是燃起了一团火光。
    入内的禁卫军顺着那光芒攻向守在密道口的麒麟卫,从开始的惨叫连连,到兵刃交接,人越进越多,兵戈声也越来越刺耳。
    兵戈声和惨叫声因密道拢音而格外的刺耳,禁卫军推进的速度很慢,拐角处那短短的两个密室的距离,几乎是用上百具尸体填出来的。
    可苏紫衣也知道,过了两个密室,就意味着死了五个麒麟卫,苏紫衣没心力去算还剩下多少,远处忽明忽暗的火把将那断肢、头颅扩大映在的青石壁上,整个密道如炼狱般恐怖。
    杀掉密道口的麒麟卫后,蜂拥而至的禁卫军便如黄蜂般涌入,段西広似疯了般,用人海战术,全然不计得失的将人塞入密道,在他眼里,这密道内必然是宏绪皇帝的藏身地,攻下这密道,就意味着杀了宏绪皇帝,继承大统!
    为了那金銮殿上的位置,就算三千禁卫军全部葬身于此,于段西広而言,也在所不惜!
    密道上,段西広赤红的一双眼,亲自指挥着禁卫军冲入密道,口中高声振喝:“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能活!无论是谁!”
    那声无论是谁中,直指宏绪皇帝--他的父亲!
    密道内,副都统嘴里发出一声轻响,苏紫衣所处的密室里窜出五个麒麟卫如蜘蛛般在石壁上攀爬,越过底下的杀戮,直接跃到了密道口,替补了那里的伏击,将密集涌入的禁卫军阻隔了开。
    短暂的人流中断中,所有伏击的麒麟卫瞬间倾巢而出,片刻间将密道内禁卫军全部斩杀,随即密道内再次恢复了最初时的伏击状态,只密道口处仍重复着最开始的厮杀。
    没有经历过战争,无法想象‘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壮和凄凉!
    即使身处黑暗,苏紫衣仍感觉脚下的水是热的,它此刻应该是血红色的!
    水?!苏紫衣猛然抬眸,转而看向再次攻击进来的禁卫军身上那简单的盔甲,想起刚才那几个麒麟卫攀爬在石壁上的功夫,苏紫衣转头抓住副都统:“孙公公在哪里放的水,我们将水漫至密室顶部,对你们的伏击会不会有力?”
    副都统那双死人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快速的冲向一旁不停往外冒水的墙壁前。
    开启石门的青石卡在了半截,石门自动落下便再也打不开了,因为麒麟卫眼疾手快塞进去了一排夜明珠,石门下才开着夜明珠直径大小的缝隙,支撑着石门的夜明珠在水里发出微弱的光。
    副都统运功击打青石,石门却根本毫无反应,便叫来几个麒麟卫一起运功抬石壁,石门缓缓的动了一下,那控制石门的青石随即弹了出来。
    皓月听到声响,摸索着按了下去,石门随即缓缓开启。
    随着石门开启,水流一下子涌了出来,皓月揽起苏紫衣一跃攀上了一侧的石壁,一手抠在镶嵌夜明珠的石洞上,两人挂在石壁上向下看去。
    水流过后,露出了似落汤鸡的孙公公,摇摇晃晃差点随着水流冲倒在地,踉跄的摔了几下才站稳,傻傻的看着屋外挂在石壁上的人。
    在此之前,因为机关卡住,石门关上了,水流快速的溢出,为了怕水淹了密道,孙公公便一屁股坐在了水眼处,虽止不住水流,却压住了水流的速度,眼瞅着水位已经升到了他的脖子,孙公公将手牢牢的抓在水眼旁的柱子上,只盼用自己的尸体压住水流,给大伙留一线生机,便扬着脖子告诉外面的人自己被机关卡主了,随即假装尖叫一声,便独自在密室里仰脖等死。
    “孙公公!”借着那被水流冲在孙公公脚下的夜明珠微弱的光,苏紫衣惊喜的叫了声,这一刻只知道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副都统扶起孙公公,密室了一下子涌出来的水位已经到了两人的膝盖处,孙公公焦急的喊着:“要赶紧堵死水眼,再涨就要淹了!”
    “孙公公--”苏紫衣自上而下看着这个此刻看着格外亲切的老人,低声问道:“只有放水没有排水的地方吗?能不能将水位控制在密室顶部半丈以下?”
    孙公公指着一面墙壁道:“从上往下数第六排第三个青石可以推开,但是那排水的比不过进水的快,最终还是会……”
    副都统闻言,眸光暗了一下,随即道:“就这么办了!”
    水流缓缓上涨,禁卫军在水中明显动作慢了许多,而对于武功高强的麒麟卫而言却只在点跃腾移之间收割着生命。
    半个时辰之后,水位已经高的能没过成年男子的头顶,禁卫军随即便停止了的下密室攻击。
    片刻后,一桶桶的水开始倒入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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