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宫,还有许多的人和事需要沈嫣去了解。她深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对周围的任何一个可能是敌人的人,了解得越清楚,她才越不会陷于被动的处境。
    西宫管事的太监约略四十来岁,有这双层下巴,微胖。他名作苏游,自称前朝二皇子生母端敬皇后在世时,他便是她宫里的管事太监。他告诉沈嫣,包括他在内的西宫所有奴才和宫婢,都是李承启亲选的,个个忠心勤快,让沈嫣放心唤用差使。
    “苏公公,”沈嫣如是尊他一声,而后问:“为何皇上早前在侯府的随侍都入了宫,而早前伺候本宫的人,本宫却是一个也没见着?她们都去哪儿了?”
    “回娘娘话,这个老奴倒不知情。”苏游毫不犹豫答,说罢还提点沈嫣道:“娘娘可以问问皇上,西宫的人事,都是皇上亲自叮嘱的。”
    如此说来,这样的安排,是李承启刻意所为。
    周围都是李承启的眼睛,而没有一个自己的亲信,沈嫣很有几分不适。她想,要从这些人当中选出几个完全忠于自己的人,只怕要费点功夫。不过,她没有在苏游跟前表露什么,只问他:“皇上何时安排你们在西宫当差的?”
    “上个月前,皇上得知娘娘的消息,派了英亲王前往迎接,便让奴才等来西宫了。”苏游恭谨而笑,接着道:“皇上看重娘娘,令奴才等每日里至少把西宫里里外外打扫两次,还让奴才等在西宫的苑子里种了许多花草。皇上说,娘娘最喜欢花,即便是冬日,也要让西宫大小院落花开似锦。”
    李承启是个有心的,沈嫣明白。但她也料想得到,他对自己的好,迟早会遭来许多嫉恨的目光。
    “听说皇上登基后,不少大臣都将自己的女儿侄女送进宫来了。那后宫列位,如今可都排满了?”沈嫣又问,“她们分别是哪些人家的贵女?”
    “回娘娘,后宫之中包括您在内,能排上位的共计有八人,余下尚未有封诰的美人,有十七人。上个月新选了一批秀女,有三十二人。至于她们的名字和出身,老奴稍后下去一一查清了。再写给娘娘如何?”
    “嗯。”
    “娘娘,”苏游还不忘道,“后宫之中虽有百花争奇斗艳,终比不得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您不在宫里的这一年时间里,皇上除了会去东皇后和焦贵妃那里。便是去灵美人那里,其他妃嫔和美人,少能见皇上面儿。”
    “灵美人?”李承启去魏敏和焦怀玉那里过夜,不足为奇,但这灵美人是何许人也?李承启喜欢她,却没能诰封她一个正经的位分。说明她身份是个卑微的,无功亦无过人之处,上不了高位。那她又如何得到李承启的垂青了?沈嫣有些好奇。
    而她问起。苏游却未有个明确的答案。他只道:“这灵美人,是皇上登基不久便让人从宫外送进来的,至于她的来处,老奴实在不知,老奴只知。皇上惯常会叫她灵儿……”他顿了顿,反试探问沈嫣。“对这个灵美人,娘娘半点不知情?”他以为,这个灵儿的存在,沈嫣是知道的。
    沈嫣顿觉好笑,李承启登基不久就想着接进宫的人,必是他未登基之前便认识的。她倒不知,他原来在外头早就有心仪的女子。既是如此,又为何要为她做那么多事,对她说那么多动听的话?
    一时间,她对李承启心生了许多的憎恶。她想,她如今是皇帝了,身边可以有许多的女子,但若同时做着爱着两个女子的事,她实在瞧不上他。哪怕她深爱的人,只是那个灵儿,也好过他一心二用。
    “娘娘,只因那灵美人古怪精灵,才惹得皇上欢心罢了。皇上最紧张的,还是娘娘您。”苏游在深宫多年,自然知道察言观色,眼见沈嫣因灵美人而在神色上有异动,他便开始说劝慰的话了,“娘娘这才刚回来,可切莫因了这个灵美人与皇上较气才是。”
    沈嫣惊觉,他这后半句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是啊,她差点因为这个灵美人,而去憎恶李承启了——内心的憎恶,岂能写在脸上?她要当没事人一样,接受他对自己的好,逢迎他所谓的“心里只有她一人”啊。
    他是皇帝,即便今日没有灵美人,来日还会有更多的美人,甚至是妃嫔。她要做的,是在这处处充满虚情假意的地方,守住自己的地位,也守住她孩儿的荣宠。
    “苏公公,”因为苏游的好意提醒,沈嫣对他生了几分好感,遂温和吩咐,“你将在西宫当差的所有宫人都叫至殿外,本宫想认个脸熟。”
    “是。”苏游退下,只觉沈嫣行事,与如今后宫里的其他主子都不一样。他可不曾听闻,哪个宫的主子初到时会去关心自己宫里都有些什么样的宫人。他不禁在心里生叹:西皇后到底是在侯府当过家的,这当过家的人就是更懂得察人的重要性。
    沈嫣认了西宫的宫人,又用过早膳,李承启也下早朝过来了。听得他来了,沈嫣心底还是不能忍地生出了一股子厌恶感,不过,她还是面若含笑,十分温和地迎了他。
    李承启告诉她,今日在朝堂上,众臣听得她落崖奇迹生还的消息,皆表祝贺,礼部尚书还谏言,要为她补一个隆重的册封大典。
    听得这番话,沈嫣不由得想起李承茂来。当初他回宫,谎称她死了,现在她却回来了,岂不让他在众臣心里,成为了一个会说谎的贤王?想及此,她不禁问李承启:“皇上,我突然回来了,可会给贤王带来麻烦?”
    李承启神情微愠,默了一刻方才道:“他和霍护卫一样欺瞒了朕,本就有罪。朕今已让他在三日内,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若没有合理的解释,朕便要治他和霍护卫的罪。”
    沈嫣吃吓,急急道:“他们都是应了我所求……”
    “任何人,都不可愚弄朕。”李承启紧看沈嫣,眸光之中满是意味深长的警告。他要她记住,李承茂和霍青受刑,是因她而起。便是日后,她做什么事,都不该肆意联合了谁来欺瞒于他。
    他这副样子,看得沈嫣不自觉后退一步。她嗤笑一声,说了一句并不完整的话:“您如今是皇上了。”其中之意,却可延长深远。
    见她这等反应,李承启脸上之色顿时变得柔软了。他心疼上前,牵起沈嫣的手,温和道:“嫣儿,无论朕是何样的身份,朕都是你的夫君。”
    沈嫣不为所动,悄然抽出自己的手,侧身冷颜道:“皇上若真要治他们的罪,便也治我的罪吧。”
    她才回到宫里,李承启自不愿因为这过去的事与之闹得不愉快。他微蹙眉头,想了想道:“罢了。过去的事,便过去了。不过,”见沈嫣冷下来的脸有了好看的颜色,他趁机道,“赦他们无罪可以,但嫣儿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沈嫣抬眸看他,声色果真温和许多。
    李承启上前,捧起她的双手,不无严肃看她,“朕要你答应,永远忘记安阳平。”
    听言,沈嫣在短暂的一愕后,勉强而笑,轻点了下颔。接着,她有些疑惑问:“皇上是如何知道,我跟安阳平在一起的?”
    李承启得意一笑,却是不答,只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朕是皇帝,想知道什么事,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用这样的大话搪塞,沈嫣自不会多问。沈嫣以为,解释清楚她为何决意留在安阳平身边一事,更为要紧。她说:“其实我留在安阳身边,另有因由。”
    她将自己选择留在安阳平身边的主要原因,说成是为司马文勇要与安阳平换心所迫。真真假假,到底是令李承启心里好受了许多。
    听罢她一番解释,他更是欢喜地拥住了她,“嫣儿,你没有背叛朕。”高兴之心,令他激动,他索性将她打横抱起,直往寝殿的方向大步走了去。
    “皇上……”沈嫣心下着急,却也明了,这一刻,迟早要来。因此,推阻了几句,她也便任他去了。红着脸,搂着他的颈项,是一种连她自己也无法想象的乖顺。
    李承启小心地将她放倒在床,见她羞赧的样子,整个身体里的欲丨望顿时变得热烈了,膨胀得厉害。他细细地看她,如同看一件自己最宝贝的东西一样,一边伸手,轻轻地在她脸颊上抚了抚,又绕了绕她额侧的落发,终于轻唤一声“嫣儿”。
    “嗯?”空气中满是暧昧之气,一时间也让沈嫣忘记对他的鄙夷之心了。这一刻,她只当他是一个男人,一个可以让女人舒服的男人。她告诉自己,日后他在自己心里的意义,便是如此,再无其他。
    有了这样的决定,他的吻再是细腻地落在她的唇上,也不能让她心动了。她迎合的,无非是个男人。她对他,没有感情,没有爱意。只是,当他温热的气息扑向她颈窝和胸前时,她的身体,还是不受控起了愉快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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