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得知沈嫣因为安阳平要背叛李承启一事,霍青简直气极了。在他看来,沈嫣就应该是李承启的,沈嫣就该对李承启一心一意,心无旁骛。沈嫣对李承启的背叛,就仿如他心爱的女子对她的背叛一样令他愤慨。
    原本,对于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一剑封喉而后如她所愿,回宫禀告李承启说她死了便是,但他,却也做不到杀她,就好像他和李承启一样,也深爱着她一样。
    屡次握紧了剑,他都没能将利刃抽出。而面对他的乞求,他更是懊恼,更是不知所措。
    “霍护卫,当初我入侯府时,皇上因为自己的私心,便已做过对不住我的事。我不怨他,但我今日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并非对不住他。”沈嫣并不将安阳平的性命作为借口,而是说了这样据理力争的话。
    她想,如果当初她是跟了性情温厚的李承茂,她或许还能为安阳平守得清白之身,更不会有孩子……当然,作为母亲,她依然深爱自己的孩子李翰,只是如果当初颜如玉和李承启没有动私心,现在定是不同的光景。当初李承启有过私心,如今,她也可以有自己的私心吧。
    “但皇上他那么疼惜你。”霍青还是忿忿。本不多话的他,这下也免不了多说几句,“当初那点私心又算得了什么?皇上他时时刻刻都念着你,你还不满足?”
    他的声音低哑而深沉,一字一句,似乎都在拼力压制内心的暴怒。他紧看沈嫣,是那样期望能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歉疚之意。然而,当他说罢这些话后,沈嫣的辩驳更显理所应当了。
    “那点私心吗?”沈嫣反问,“你可知那点私心就足以改变我的命运?女人。难道真的就是你们男人想怎样就可肆意摆布的?”她顿了顿,柔缓了语气接着道:“皇上他若真疼惜我,即便知道了真相,迟早也会理解我的。若不理解,那只能说明他对我的疼惜,也不过是他欲丨望的霸占罢了。”
    从霍青的反应,她能猜到,作为李承启的心腹,他也是了解那件事的,因此。说罢这些,她再不多言。有意表现出几分怨恨之色看着他,她便自主站起身来。大步往一个自己也未知的方向走了去。
    她好似成功了,霍青起身,没有拦她,只看着她挺直着腰身,傲然而独立。渐行渐远。
    离开的沈嫣,很快遇到了出来找寻她的将军府的人。
    见她回到将军府,安阳平和李承茂都松了一口气。司马文勇则半开玩笑问沈嫣:“你该不会是故意放霍青逃走的吧?”
    对于他的怀疑,沈嫣莞尔而笑,毫不掩饰道:“是不是有意,结果不都一样吗?”
    她竟连谎话都不编一个!司马文勇一边唇角扬起。露出了吃瘪的笑意。他于心中气恨地想:竟敢戏弄本将军?若不是想到你对安阳平是那么重要的存在,我一定让你尝尽苦头。
    这件事过去没几天,李承茂提出了要离开邺城回北周的话。知他身体还有待疗养。不宜长途跋涉,沈嫣当即便提出了阻挠之意。
    思索片刻之后的安阳平却看向沈嫣道:“我们也要去桃花岛,不如与李二爷同行吧?此地到巫峡镇,倒有几个月的路程,我们一起。相互也好有个照应。”说罢他的目光落在了李承茂身上。
    李承茂微微点头,倒也觉得合适。不过,一切还看沈嫣的意思。
    “但不知霍护卫会不会把我的翰儿带回北周皇宫……”沈嫣说着痴然,有些绝望道:“他定然会把我的翰儿带回北周皇宫的。”不过,她很快想清楚了,“无论如何,桃花岛一定是要去的。只不过……”她担忧地看安阳平,“你的身体比承茂还要羸弱,如何能行得那么远的路?”
    “路途别太奔波便是。”安阳平心知,她心里还是抱有一点希望的,她妄想着霍青大发善心,不会把她的翰儿从桃花岛带走。有这样一点希望的她,定然是最想趁早去桃花岛的那个人。
    终于,三人达成了一致,决意翌日一早,便出发去往巫峡镇。自然,他们是要将此举告知司马文勇的。司马文勇一口就答应了。不过,他对安阳平和沈嫣多少还是存在一些怀疑之心的。他许他们离开,却不给他们自由。
    “安阳大医和北周贤王的身体都欠佳,此地去往北周,沿途也不知会遇到什么麻烦,我会挑出几位勇士,暗中保护你们,还会给你们配一名医士,和两个丫鬟,一路好照顾你们。”
    他这么做,表面上是保护,是照顾,实则是监视。安阳平和沈嫣等人都明白,只是,他们不会,也拒绝不了他的这番“好意”,因此,他们终是欢喜地说了感激的话。
    派往照顾安阳平和李承茂的医者姓王,是一个约略四十来岁看起来十分忠厚老实的人。他对安阳平不仅报以恭敬之心,灼灼的目光之中,也总流露着他的钦慕之情——大医,是南昭皇帝赐给安阳平的封号,是所有医者都妄想而不得的至高荣耀,他当然敬之爱之。
    而派往照顾三人起居的两名丫鬟,一个叫念慈,一个叫念恩,是一对年轻的孪生姐妹。念慈打扮素净,念恩着装艳丽,念慈成熟稳重,念恩天真烂漫,倒好区分。
    姐妹俩都是乖巧知身份的人,才相处一天,沈嫣便不排斥她们了。只是,她清楚地知道,她们是司马文勇派来的人,自然也做不到太过亲近。
    一行人,两辆马车。知沈嫣担心安阳平的身体,李承茂主动提出让她与安阳平一辆马车,而自己则跟王大夫一辆马车。
    于安阳平看来,他李承茂一点没变,还是不停地做着“退让”。但在这一刻,他不再觉得他这是一种软弱,而是一种异于常人的胸怀宽广。
    一路往北,停停歇歇,没有遇到特别的事,节气却是在不知不觉中,由炎炎夏日,转为了寒凉深秋。原来,时间已过去四个多月了,而北周的疆土,近在眼前。
    李承启刚登基不久,为了暂缓内忧外患的压力,将边城等本被南昭侵占的城池,索性割让给了南昭,并签下了停战和约。为此,初入北周之境,百姓的生活看起来要比来时好了许多。尽管依然贫寒,但他们脸上多了一份踏实,不再如从前那般惊惶不安了。
    “不打仗多好。”看着车外风景,沈嫣免不了兴叹。
    “天下不能一统,战事迟早还会延续。”透过沈嫣掀起的车帘,安阳平看着外面,平静地说着。
    在两国交界之地的所有百姓都明白这个道理吧。战争,不会有终结。但他们都有着共同的期望,那便是再也不要有战争。
    “那个拥有七巧玲珑心的人,真能一统天下吗?”沈嫣不禁想起这件事来,自然问询安阳平。
    安阳平浅笑,冲她安慰地点头,好似在说:会有那么一个人能给天下带来太平的,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过上好日子。
    看着他这点笑容,沈嫣只觉一股子幸福和雀跃感生长在了心田。
    “原来你也心怀天下。”知她有这样的心,安阳平很欣赏。
    然而,他这句话,无意让沈嫣想到了一个人。那人,正是李承启。
    当初,她在宁安城,一心想着自己的父亲,并不知天下为何物,是李承启牵引着她的心,让她看到天下的。
    她的思绪,不自觉回到了过去。安阳平看出来了,张了张口本想唤她一声“嫣儿”,却终于将这两个字咽了回去。
    他没有打搅她,倒是沈嫣猛然回神时,看到他凝视自己的目光,竟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坐立难安起来。她直盯着窗外,口里问:“安阳,你可会读心术?”
    安阳平轻笑,“不会。”
    沈嫣听言心中悬起的石头落地,方才回头,冲他笑道:“幸得不会,若你能看穿所有人的心思,谁还敢跟你相处?”
    安阳平仍然笑着。不过,他微微倾身,头一次主动牵起了沈嫣的手,害得沈嫣的心一下子疯跳起来,脸也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霎时升起了绯红。她望着他,眼里满是感动。
    他宠溺地问她:“你有何心思怕我知道?可是偶然间回忆起的过去?”
    沈嫣眼里的感动,霎时转为了诧异。
    安阳平却是温和道:“偶然想起过去,是人之常情。”
    听言,沈嫣眼里的诧异之色又被先前的感激所替代。她微点下颔,玩着安阳平的手指,开朗地笑了。
    秋去冬来,转眼又过去了两个月。天上连续下了好多天的雪,一行人身上都添置了暖和的衣裳。
    寒冷的天气,沈嫣却是披着一件套有白色狐狸毛领的大红色披风,与念慈、念恩两个丫头在雪地里堆起了雪人,打起了雪仗来。
    李承茂对安阳平说:“难得嫣儿这么高兴。”
    看着在雪地里玩得双颊通红的沈嫣,安阳平嘴角虽噙着笑,心里却又浮出了这一路来都存在的隐忧——终将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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