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嫣身体赢弱,神情却十分坚毅的样子,有人为她担忧,有人等看好戏,也有心机之人满心惶然谨慎。
    “惜玉,扶夫人回去。”李承启命令惜玉。不过,见沈嫣不肯走,他声音不禁变得温和道:“嫣儿你回去,无论如何,我会保护这个孩子。”
    他不是该说“我们的孩子吗”?他也怀疑,她是做了什么越轨之事吧。也罢,即便他这般想了,他还愿守护这个孩子,也算他宽大为怀了。沈嫣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盛水的碗,突地咬破自己的手指,往里头滴了一滴血。
    惊愕之下,许多人看到,母亲的血也未有跟孩子的血融合。
    “看到了吗?难道翰儿会不是我亲生?”沈嫣质问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焦氏身上。
    “这……”焦氏不禁上前,十分不解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古书记载,”这时,李承茂从外头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他道,“滴血认亲,并非绝对能判断孩子是否为父母亲身,五十八对父子当中,常常会出现一对父子的血液不能融合。”说罢他将书目拱手递给焦氏看。
    焦氏看后,眉头也舒展了,接着便把书还给李承茂,心疼上前从李承启怀里抱过李翰,羞愧落泪道:“我的乖孙,是奶奶愚昧,险些害了你啊。”
    沈嫣的眸光与李承茂对视,充盈着感激。李承启看到,竟有一刻嫉妒起李承茂来。他自己,为何没有早早看过这本古书?不过,他还是冲他看过来的目光露出了如沈嫣一般的感激笑意。
    “快,把东西都撤了。”月嵘说着指挥起小丫头们撤走那碗水。
    “且慢。”沈嫣一面看着月嵘,一面向水中伸出了食指。她蘸了水。放到嘴里尝了尝,旋即浅浅而笑道:“是咸的。”
    月嵘脸色明显一惊。
    沈嫣接着道:“水是咸的,那就是哪对父子的血滴进去,也是不会相融的。”
    “月嵘!”这水是焦氏让月嵘准备的,水有问题,自是月嵘做了手脚。
    听得焦氏一声喝,月嵘很快跪地求饶。
    “你因何这么做?”焦氏对她很是失望。
    “老奴……老奴也是不得已啊。”月嵘只这般说了一句,却是始终不肯说出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她不停磕头求饶,眼泪也婆娑了。
    “月嵘嬷嬷,”沈嫣问她。“在我驱蚊香熏里加艾叶害我早产之人,可也是你?”
    月嵘一惊,忙摇头说冤枉。
    “崔嬷嬷都看见了你还敢狡辩!”沈嫣霎时厉色喝声。
    听言。只有崔嬷嬷知道,这话是沈嫣诈月嵘的。驱蚊香熏被人加了艾叶,倒是她首先发现的。
    月嵘果然经不住吓,还真承认了。
    “来人呐,将月嵘轰出侯府!”焦氏气愤下令。
    “老夫人息怒。”沈嫣却道,“想必月嵘嬷嬷这么做,自有她的苦衷,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月嵘嬷嬷跟了您几十年,您一定也舍不得。只要她改过自新,我倒愿原谅她这一次。”
    她如此心胸。让人无不称叹。但她这么做,绝非真的要放月嵘一马。
    所有人散去后,她也回到了床榻。李承启方才问她:“你打算如何处置月嵘?”
    “我要她说实话,我要找出那个真正害我之人。”沈嫣说罢看一眼李承启,好笑问:“前头你跟翰儿的血未能相融,你一定以为我做了背叛你的事吧?”
    李承启惭愧而笑。
    “谢谢你。”沈嫣却如此郑重道了一句,“即便是心有怀疑。你也坚定地守护了翰儿。”
    “你不怪我就好。”李承启握着她的手,好不怜惜。
    之后。沈嫣将钟策唤到屋里,问了许多月嵘家人的现状。钟策告诉她,月嵘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儿子无业好赌,一个儿子做点小本生意,还有一个儿子在一家药铺当掌柜的,两个女儿嫁了人,夫家也都是些做小生意的。
    沈嫣听后对钟策道:“让她的家人,做生意的都做不成生意,给别人打杂的都丢了饭碗,好赌的欠一身赌债,就是女婿家,也莫要放过。做了这些,你不妨让月嵘知道,这都是我的意思。”
    钟策点头答应,心道好一个沈氏,人前装得宽和,人后却使这样的鬼魅伎俩,实在是阴毒。与此同时,他也暗暗提醒自己,往后得罪了谁,也不能把沈氏给得罪了。
    月嵘的家人因月嵘受累,对她多有埋怨,不出三天,月嵘就找到沈嫣跟她请罪了。
    几日不见,她消瘦了不少,足见她在焦氏跟前也受了许多的不待见。
    “大平夫人要杀要刮,老奴都不敢有半句怨言,但求大平夫人放我家人一条生路。”说罢,她重重地给沈嫣磕了三个响头。由于用力过猛,她的额头很快出现了一片淤青。
    “很简单,”沈嫣不紧不慢说,“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害我的。”
    “老奴……老奴不能说。”月嵘摇头,“他会杀尽我的家人的。老奴……老奴但求一死。”她神色惊慌,似是十分害怕的样子。
    “不是表公子指使你这么做的?”沈嫣问出自己的猜测。
    “不……不是。”月嵘紧张而惊异的神色,倒让沈嫣分不清,她这句回话是真是假。
    “月嵘嬷嬷,你当真不肯跟我说实话?”这是沈嫣磨了她许久之后最后一遍问她的话。
    “老奴做错了,老奴甘愿领罪,但求夫人放过我的家人啊……”月嵘扑地,又是百般恳求。
    沈嫣叹息一声,“也罢。我会放你家人生路。”她顿了顿,接着道,“我也不会刁难于你。日后,你定要做好本分,切莫再犯糊涂才是。”
    月嵘显然没有想到沈嫣会就此放过自己,她忙像拜菩萨一样拜谢了她。
    沈嫣将惜玉招至跟前,叮嘱她道:“去拿些滋补品来送给月嵘嬷嬷,还有,你亲自送月嵘嬷嬷到下房。”
    “小姐……”惜玉听了自不理解沈嫣这么做的道理,直至听她附在自己耳边低语了几句,她方才明白过来。
    出了御香苑,月嵘劝惜玉莫送自己,惜玉却一脸是笑大声道:“我家小姐说了,月嵘嬷嬷让她明白了许多事,因此特地嘱咐我,务必礼仪周到地把您,还有这些滋补品送到您的屋里。”
    内室里,沈嫣则交代了二虎,让他找两个信得过、手脚灵便的家仆与之一起,日夜盯住月嵘,她还道:“月嵘见了什么人,又有什么人见了她,都要向我一一报来。”
    二虎十分高兴地接了这个差事。
    另一方面,沈嫣又召来了钟策,并告诉他说:“月嵘对我坦诚,老实跟我交代了许多事情。她是受人指使,才加害于我的。鉴于她也是受人所迫,我便原谅她一时糊涂了罢,钟管家可以还她家人自在了。为了弥补他们这几日的损失,并感谢月嵘对我的帮助,我会给钟管家一些银两,还劳烦钟管家帮我分给他们。”
    “害大平夫人的,果真另有其人?但不知是谁?”钟管家多嘴问询。
    “这你便不必知道了。”沈嫣抱之以笑。
    钟策讪笑点头,很快退了去。不出半个时辰,经他之口,侯府上下很快便传出了月嵘供出幕后黑手的消息。这个时候的月嵘,方知自己被摆了一道,她时时担心,那个指使她的人会来索她性命。
    这夜,那人真的来了。二虎等人只见他戴着银色面具,穿一袭血红色衣裳,手执长剑,如鬼魅一般进了月嵘的屋子。
    二虎没有耽搁,跑回御香苑便将此事告诉了沈嫣。沈嫣听他描述后,自然想到去年随李承启初去京城时,路途要取他们性命的那个不阴不阳的男子。她忙吩咐二虎,让他去正院喊李承启过去逮那贼人。她还道:“若侯爷与之打斗,你一定记得喊二爷还有表公子帮忙。”她只怕,李承启一人不是那红衣妖男的对手。
    李承启还未到下房,便看到二虎的人跑了过来。他们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其中一人急急道:“月嵘嬷嬷死了!杀他的人往御香苑的方向去了。”
    李承启大惊,当即返身往御香苑的方向跑了去。
    御香苑内,沈嫣一边逗弄儿子李翰,一边期盼下房的消息,丝毫未能觉察危险正在向自己逼近。
    儿子李翰突然哭了。听到哭声,奶妈忙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道:“夫人,想必长公子是饿了……”可她话音未落,一把利剑从她的后背一直贯穿到了她的胸前。
    长剑拔出,她轰然倒地。
    可怖的画面里,站着的正是那戴着银色面具,着一袭血红色衣裳的男子。他的面具,以及正在滴血的长剑,在夜色之下反着渗人的寒光。
    “长公子怎哭得那么厉害?”外面,惜玉和另一个小丫头珠珠走了进来。她们的脚步,在看到银面男子的那一刻,都定住了。
    银面男子反身,作势要杀了惜玉和珠珠。
    “别害她们性命!”沈嫣忙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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