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殊在舱内整整盘坐半天,把晨风教给她的四种入门灵诀重新过了一遍,仍然是一无所获。
    幸亏在大陵灵州,修灵跟吃饭一样平常,她关在舱里用功,人家一点都不在意。如果知道她关了这么久,还有个前风州少将作一对一的指导,还是连门都入不了,人家才会笑话她呢:这就是传说中的废柴!
    晨风也无奈。
    要说修行这回事儿吧,好比人做学问。有些人看着也不傻,就是读不进书、开不了窍、考不出试,再好的老师拿他们怎么办呢?
    曼殊的情况比这还糟糕:你说要是一个孩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还怎么学“啊哦呃、伊乌淤”呢?
    这大陵灵州几乎所有人,出生的时候,体内自动就有灵素充盈,而且只有一种灵素,譬如火灵体质的孩子出生就会喷火,扔到火里也烧不死;水灵体质的孩子出生就能戏水,扔进水里也淹不死。不同灵质的夫妻结婚,孩子的体质有可能随爸爸、也有可能随妈妈,还有可能什么灵质都不体现出来了。这种现象有个专业术语,叫作“杂交毁灵”。
    “杂交毁灵”现象不单是父母传给子女,还有可能是祖上造的孽,过了很多代之后才发作出来。
    猪嘎子的体质,就是这么个情况。
    所谓修灵,首先体内要有灵素,在这基础上才能学习怎么积聚、浓缩以及操控灵素。你学习到一定程度之后,会觉得灵素在体内凝聚成一个很贴心、很听话的东西,可以为你所用了,这就进入了灵修的第一境第一界:化生境,又称化胎期。从此之后,可以踏上灵修的康庄大道了。
    曼殊体内连灵素波动都没有,怎么办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她郁闷的看看日影。又是一天快过去了。
    六十天的期限,唰唰的就过去了十五天。光阴似箭啊岁月如梭!按航海图,航到铭瑭的目的地,还要十来天,再到她那地方,可能两三天。也就是说哪怕一切顺利,她到目的地之后的修行时间也只剩了三十天。
    作为无可救药的废柴,到那所谓的“神奇地点”之后,难道三十天内可以升上第一级?普通人提高一个层次,是要一年时间好不好!
    曼殊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回旋:“死了死了死了……”
    铭瑭此时来拜访曼殊,问“姑娘可好”?
    姑娘表示,一点都不好……
    然后姑娘不知怎么就被铭瑭忽悠去下棋了。
    船舶摇晃,棋子在棋盘上很容易滑动,但是铭瑭用的这是铁质棋盘、磁石的棋子。棋子吸在棋盘上,很稳固。
    他看起来是个很有旅行经验的人,很懂得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
    他下的棋,是围棋。
    曼殊本来不会围棋,晨风也不愿意出面对弈,怕被对方察觉自己的存在,平白惹麻烦。
    铭瑭请曼殊不用担心,他是个好老师。
    围棋虽然变幻无穷,入门规则倒也简单。曼殊很快已经可以执白子与铭瑭对弈了。至于铭瑭让她多少,那就不好说了。总之晨风看不下去:简直就跟大人喂小朋友吃饭似的!
    饶是这样,曼殊还是应付得很辛苦。在她苦苦思考怎么对付铭瑭在左下角的一子时,铭瑭告诉她:“那子无关紧要,看大局就好。”
    “大局?”曼殊茫然看着整盘错落黑白。
    “是啊。”铭瑭耐心道,“你占了大局,就算给我吃一角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占不了大局,就算这一角抢了,也还是被我包住。”
    曼殊吃惊道:“照你这么说,只要大局,一小步就不重要了吗?”
    “每一步都重要,但那只是你已经掌握大局的前提下。若没有方向,走一步有什么好处呢?说不定反而是向错误走了一步。”
    曼殊陷入沉思。
    她现在的苦恼,是灵修无法进展,但更重要的是,她根本对自己的方向没有确信。
    灵修是什么、妖修是什么?她能走多远、走到哪里?张财主的元神最后会怎样?出于消灭妖魔的目的,她是不是现在死掉反而好一点?
    ——不行。
    曼殊自己回答了两个字,心地清明。
    妖魔是什么?灵修是什么?她还没确定,不想就这样死掉。就她目前接触到的妖魔来说,有讨厌、可怕的地方,也有可爱的地方,跟其他人一样。她还想看更多。苏姜也没有说她绝对做不到。辛魅甚至把心驾送给她、帮她走下去。她现在灵修上不去,又怎样呢?灵修哪怕入门,对大局也没有太大影响啊!因苏姜说的求生路,按普通灵修本来就是做不到的。她的出路、她的大局,都在妖修。而妖修只在苏姜的地图上能找到答案。那她就去吧!六十天期限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不错,但她艰难旅途不是也已经完成三分之一了吗?所以不用着急。急也没有用。先享受这旅途中的风景好了!
    曼殊笑着推枰而起:“谢谢你。”
    “不用谢。”铭瑭道,“不下了?”
    “不了不了。其他东西可以更好玩。”曼殊笑着到甲板上,看太阳将落的海上风光。水手跟她打趣:“小姑娘,不怕脚被烧熟了?”
    曼殊嗔道:“哪里就会烧熟!”
    “真的!”水手说得有板有眼,“有一次啊,我们差点全变成铁板烧了。”
    曼殊听他说那段传奇,若干年之前,他在另一艘船上,比这艘船还大得多,是一艘很大的货船,船舱里装着许多货物。
    有一个商人在舱里装了很多棉花。另一个商人则瞒报了一种危险的药水。那药水在船舱里闷着闷着,烧起来了,点着了棉花。这就是一场火灾了。但因为舱里货物压得非常紧,空气不够,火苗蹿不出来,就在里头闷烧,人们也不知道,就觉得甲板怎么越来越热了,先还以为是天气的关系,后来才发现是船舱里烧起来了。他们就用布条塞紧一切缝隙,想彻底隔绝火场的空气,指望里头的火就这样慢慢熄灭掉。可惜没有成功。闷火一直在烧。船壳烫得惊人。水手一天到晚在甲板上浇水,才免于被烤死。最后闷火终于烧通了船板。幸亏那时候,船也总算离岸近了。大家纷纷跳水,才幸免于难。
    曼殊听得入了迷,旁边的水手就拆穿这讲故事的:“是你亲身经历的吗?”
    讲故事的尴尬:“好吧,是我兄弟……”
    “你七姑的八爷的兄弟!”众人起哄。
    了望台上的水手猛然黑着脸吼道:“水怪!”
    大家哄笑声一下子停了。最近这附近海域是传说有水怪出没。但很多人认为这不过是某些赌棍放出的谣言,目的是想影响赌赛的赔率。后来赛马顺利结束,也并没有人真正被海怪袭击。谣言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是这一路行来,风向好得不真实,沿路的水生动物却少得可怜。有经验的水手都觉得不对劲了,表面谈笑,暗里神经都绷着呢!一听水怪,大家都噤声。
    了望台上的水手是见到西边有个黑点,速度快得不寻常,样子也有点奇怪,像是条大鱼,就喊了一声,再看,黑点又不见了。下头的人追问:“海怪呢?”他看看海面平静,想刚才大约是自己眼花,只好道:“看你们太吵了,吓唬你们呢!”
    水手们一片嘘声,直到船老大出来骂,才把他们弹压住了。“宜歌号”继续顺风顺水的航行。
    其实那个小黑点是苏穋他们。“宜歌号”居然吃了一整天的满帆,航得太快了。苏穋他们拼死拼活赶了一天,就快耗尽动力,好不容易靠近一点,风把宜歌号一推,他们又落到了望台的视野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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