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喜颠颠他,笑道:“小主子醒了,跟老奴住一晚行不?”
    崽崽迷迷糊糊的,歪头看向他身后,当瞧见娘亲时,咧开嘴,“娘。”
    “宝宝~”掌珠跟在张怀喜身后,逗他玩。
    “吖——”崽崽伸手,要回到娘亲怀里。
    掌珠没接,塞给他一个布老虎,“宝宝跟张爷爷住一宿,好吗?”
    闻言,张怀喜和萧砚夕同时一愣。
    萧砚夕斜睨身侧的女人,知她是可怜孤寡的老太监。
    张怀喜心有触动,逗崽崽道:“老奴晚上给小主子变戏法,好不好?”
    懵了的崽崽左看看,右看看,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忍心再逗他,张怀喜转身,将他递给掌珠。
    掌珠下意识接过儿子,静默一息。
    崽崽闻到娘亲身上的清香,往上拱了拱,双手环抱住娘亲脖颈。
    张怀喜怀里空落落的,保持着淡笑转过身,眼中尽显失落。
    进了客房,关上门,掌珠将崽崽放在床上,转身问道:“张公公当年是如何入宫的?”
    宫里的宦官,多半是因家境贫寒,走投无路,才去挨那一刀,入宫为奴的。没有家人担保,一般是入不了宫的。
    萧砚夕坐在床边,一边逗崽崽,一边回答他的疑问:“说来你可能不信,张怀喜出身公爵之家,生父世袭伯位,家境殷实。”
    掌珠不可置信,“那为何会......”
    萧砚夕搂住儿子,叹道:“他是私生子,被伯府主母设计,送进了宫。”
    总带慈爱笑容的老宦官,竟还有这等遭遇...掌珠闷声问道:“是小时候就被设计了吗?”
    萧砚夕搂着儿子躺在床上,单手撑在额骨上,情绪不明,“不是,送进宫前,已经跟人定了亲。”
    掌珠心里咯噔一下,“所以,张公公当年是有未婚妻的?”
    “嗯。”
    “嫁别人了?”
    “要不然呢?”萧砚夕斜盱她,“有几人能做到,不染风月,惟一人白首,不离不弃?”
    掌珠瞥他,“反正陛下是做不到的。”
    “呵。”萧砚夕抬起长腿,搭在她腿上,“给爷揉腿,爷或许能考虑,宠你到人老珠黄。”
    这张嘴......
    掌珠气不过,想拍他的嘴,可没等她动作,一旁翻滚的崽崽“啪”一下打了爹爹的嘴。
    萧砚夕“嘶”一声,用指腹点了一下自己的唇,瞪向儿子,“敢打你老子?”
    崽崽正玩呢,看爹爹“横眉冷对”,不但不怕,还嘿嘿傻乐。抬手拍拍自己的嘴,又去拍爹爹的。
    萧砚夕任儿子狠狠拍了两下,不怒反笑,按住儿子,拍了一下屁墩,力道拿捏的极轻。
    “穿开裆裤的小娃娃,再敢触犯龙颜,朕把你送进净事房去。”
    净事房?
    掌珠嘴角一抽,拿起枕头拍了男人一下,“你敢!”
    萧砚夕挡开枕头,把母子俩按在床上,一人一下,“看朕敢不敢!”
    崽崽嘿嘿乐,小女人却臊红了脸。
    “萧砚夕!”
    “敢直呼君王名讳,欠收拾。”萧砚夕又打了一下,打得掌珠花容失色。
    崽崽坐起来,变身小蛮牛,用头顶爹爹,作势保护娘亲。
    宝贝没白养,掌珠又羞又感动,扭头瞪着男人,“暴君。”
    萧砚夕勾唇,“正好,那你来做贤后好了。”
    “......”
    *
    休整两日。人马继续赶路,马不停蹄,终于在除夕夜之日,赶到茺州,发放粮食、接济灾民。
    灾民们站成几排,看着黑压压的禁军,无人敢上前哄抢。
    杜忘带着妻子,匆匆来看女儿,为了避嫌,只能站在远处,从人群中寻找女儿的身影。
    只见运载粮食的马车前,户部官员忙前忙后,有条不紊地分发粮食。而他们之中,一道鹅黄色身影,占据了人们的视线。女子身后背着一个小婴儿,手里拿着名册,正在核对茺州灾民的户籍。
    灾民,有粮可领。但凡是滥竽充数的刁民,被她查出,会被侍卫拉到一旁挨板子。
    这女子看着好说话,却能恩威并施,颇有大家之风。
    远处,杜忘和慕烟相视一眼,露出欣慰的神情。
    他们的女儿长大了。
    杜忘送妻子回到府上,叮嘱几句,就带领卫兵去往郊外一处山贼的落脚点。
    昨夜据探子报,前些日子洗劫富商粮仓的势力,就是这拨山贼。而他们真正的身份,很可能是落草为寇的鲁王旧部,或是闵氏培养的势力。
    无论哪拨人,都必须在帝王责问前,将之围剿。
    城内。
    发放完粮食,掌珠拖着疲惫的身子,与萧砚夕来到驿馆。之前,崽崽因为没见过这么多人,有些害怕,一直粘着掌珠,不肯从她身上下来。无奈,掌珠只好背着儿子,加入户部官员行列,一忙就是一整天,累得腰快断了。
    卸下崽子,萧砚夕拎起儿子,往他小屁股上打了两下,“平日那么听话,关键时候却闹人,看把你娘累的。”
    崽崽“呜呜”两声,像是知道自己不懂事了,怯生生地瞅着爹爹。
    “好了,宝宝又不是故意的。”掌珠抱回崽崽,温声问道:“被你父皇打疼了吧?”
    “嗯...”崽崽扁着嘴,小声应了一句,还挤出两颗泪豆子。
    掌珠哄了哄,小家伙立马笑了。
    萧砚夕揪揪他的小耳朵,“明日去郊外放粮,还磨人不?”
    崽崽窝在娘亲颈窝,埋头不回应。
    翌日一早,却不磨人了。张怀喜抱着他,站在驿馆门口,握着他的小手,与众人摆手道别。
    户部官员都说,小萧霖有圣上幼年的风范——以大局为重。
    萧砚夕坐在汗血宝马上,望着远方,没有因为官员的话语开怀。
    崽崽太小,还承受不起江山的重任。自己能做的,就是给他一个舒适、快乐的童年。至于以后,且行且看吧。
    就这样,众人忙碌了十日,走遍茺州附近数座城池,终于在初九的晚上,发放完最后一袋粮。
    当晚,完成剿匪归来的杜忘,与女儿和外孙匆匆见了一面,就赶到圣驾前禀奏要事去了。
    那拨山匪,是鲁王旧部中憎恨帝王家的残余势力。经此一遭,鲁王留下的隐患就此彻底解决。
    萧砚夕下旨,令杜忘在半年内,找出闵氏培养的势力集团,一并铲除。
    正月初十,队伍启程归京。
    掌珠抱着崽崽,站在车厢的后廊上,眺望茺州城,“宝宝,等来年,娘再带你回来探望外公、外婆。”
    崽崽指了指茺州城,又指了指娘亲,“吖?”
    掌珠笑,“嗯,娘亲是茺州人氏。”
    崽崽懵懂,用头撞了一下娘亲的肩头,嘻嘻笑着。
    冬阳照耀在母子的身上,别样温煦。
    行了十日路程,队伍停在一座城门前。萧砚夕倚在马车前,对张怀喜道:“想回去看看就去吧。”
    张怀喜凝着城门口,戚戚一笑,转身背对城门,“不了,老奴孤单惯了,没有亲人。”
    萧砚夕和掌珠沉默。
    忽然,小崽崽伸出手,拽住张怀喜的发冠,“爷。”
    “......”
    掌珠颠颠儿子,“宝宝刚刚喊什么?”
    崽崽低头抠手指。
    刚刚是幻听吗?
    就在众人以为崽崽只是随便吐出一个音节时,崽崽小嘴一努,“爷。”
    张怀喜老泪纵横,哪受得起这个,悄悄揩掉眼角的泪花。为了缓解尴尬,“要不,老奴还是进城一趟吧,给陛下买点城中特产。”
    萧砚夕挑眉,“朕缺那点特产?”
    张怀喜笑眯眯道:“老奴的心意。”
    萧砚夕坐回车厢,让侍卫牵给他一匹马,“给你半日时间。”
    “谢陛下。”张怀喜牵过马,想要独自一人进城。
    崽崽又拽住他,吐出两个字:“爷啊——”
    众人欣喜,小皇子又进步了。
    掌珠欣慰儿子的成长,把儿子塞进张怀喜怀里,“跟张爷爷进城玩去。”
    崽崽趴在张怀喜肩上,冲娘亲小幅度摆手。
    这是张怀喜,手把手教给他的告别动作。
    八、九个月的宝宝,总是能让人收获惊喜。
    因儿子也要进城,萧砚夕给张怀喜加派了人手。
    张怀喜坐在高头大马上,胸前系着襁褓袋子,把崽崽装在里面,颇有气场地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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