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清琅琅的,好似瓦碎之音,倩然笑道:“我同你说笑呢。”
    我绷紧的身体,缓慢地松弛下来,只盼着没有被她发觉。我好容易张了张口,对玉蕊道:“妹妹初来乍到,不懂漪澜殿里的规矩,以后劳烦玉蕊姐姐教导,只是有一件,妹妹胆小,担不起惊吓,望玉蕊姐姐日后勿开这样的玩笑了。”
    玉蕊眼波流转,如青藤勾蔓,曼声道:“晓得了。”说完,素手一扬,白如京瓷的十根细指就要掴过来。
    挟风而至,落下来却是轻如鸿毛。她摸着我的脸颊,叹道:“掖庭苦寒之地,身子略微弱些,就禁受不住了,难为妹妹能支撑到如今了。”
    我与玉蕊并不相识,甚至可以说从未见过,不知她为何与我初次见面就夹枪带棒的,句句话里藏词带针。
    我仍旧谦卑而恭顺,低眉回道:“掖庭虽则苦寒,但掖庭中人多有相互照顾,也蒙圣上、诸宫娘娘恩德庇佑、照拂,才撑到了如今。”
    玉蕊拨弄发髻边上的一簇青绢绒花,半张脸隐没在烛光之外。她眸子内的秋波忽而如凝霜结冰一般,她轻声道:“掖庭比不得内苑,想必你也清楚吧?”
    这些我十分清楚,个中情由也了解,自入宫后,我便知道奴才也分三六九等,掖庭是最低贱的,人人皆可差唤,人人皆可作弄,而内苑的奴才比掖庭、浣衣所的高上一等。但,他们也有时运不济的,譬如跟随的主子多年无所出,不受宠,犯了龙颜。那么,他们也会树倒大厦倾,变成其他宫人作践的对象,人人皆可欺侮,人人皆可侧目。
    这座宫廷以它的冰冷、无情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吞噬,嚼的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它令我心生恐惧忧怖。
    我嗫嚅着回答道:“我知道。”
    玉蕊明艳的脸庞因那烛光增添了几分光采,夺目而动人,犹如满园春色里开得最妍丽的那一朵,兀自倾国倾城,孤芳自赏。
    她抚摸着手边的小木几,微微笑着:“你记着,在漪澜殿里,没有哪个比溪红更得宠,更得宜妃娘娘看重,若是旁人想得娘娘青眼,须得先过了她那一关。”
    我觑了她一眼,疑云罩顶,她好似是在为溪红说项。
    玉蕊继续说道:“但是,我打心底就不服她,都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子出身,我又不比她差在哪边,凭什么她越过我去?”
    她柳眉倒竖,声音也变得尖峭。这时,我才寻摸出味儿来,玉蕊与溪红压根不是一起的人。
    玉蕊瞪向我,道:“我知道你是溪红从掖庭要来,特特来看住我的。”说着,一根手指伸过来,声调拉长:“你小心些,溪红绝非表面看上去那样良善可亲。”
    她将我和溪红安排在同一阵营之中了,可是老天爷知道,连溪红的面儿我都没见过几次。
    玉蕊如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在说。我想要找个机会解释一下,竟然连一点话缝也找不到,心里也怕她误会,日后会给我使绊子。
    值此时,门外三声叩门之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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