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此处心里如此想着,但与旁人万中之一也无法倾诉出口。
    屋内的贵人们说了多久的话,我们便在屋外吹了多久的冷风。我想当年在沈府那些伺候我们的丫头婆子们是否也曾这样想过。
    我好像把自己留在了过去,旁人都在向前走,我看着她们一个又一个离去的背影,唯有劝解自己,不必去追。
    寿王一事暂且放下,我和三姐姐被宁王提拔过来伺候寿王、我本想借机使三姐姐脱离浣衣所贱籍,却没设防我处于两难之地。景春宫娘娘唤我与林秀、关氏去伺候,如此一来,倒成僵局。
    我若择其一,必然驳了另一人的面子,而且身处宫中,伺候哪位主子,哪里是能由我做主的。
    在一个阳光较为和煦的上午,朗风喧喧,寿王歇在芜殿厢房之内,宁王萧萧而立在门外,面色柔和,像是在沉思。
    我走过去,向他禀告我遇到的难处,他却十分和蔼而仁慈,告知我无妨,可以去贤妃宫里。
    我知道,直接去同他说有些大胆、唐突,但我也实属身不由己。若是我长时间待在他身边伺候,只怕还会春心萌动,终有一日,会酿成大祸,不如绝了我的念想,好好的在贤妃身边伺候,保自己一个万全。
    宁王说话时语气平和,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他仿佛一直这样,笑容淡淡的,让人觉得如见一副春风秋月两相和的美景。也许身为皇室中人,他们生来就有这种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能力,而这一点在宁王身上尤为显著。
    三姐姐与冬朱、冬瑕留在一处,也算是了却我想让三姐姐脱离浣衣所的心愿了。但不知如燕、银花她们如何了。
    我回到掖庭去与林秀、关氏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甚么好收拾的,用林秀的话来说,便是这些东西到了景春宫随便捡一捡都比这些好。相对于林秀的得意扬扬,关氏就显得安静多了。
    罗氏与她关系亲昵,如同双生姊妹,但现在相互失去,彼此分离,两人坐在一起说了许多话,好似到第二日天亮也说不完一样。
    景春宫差人来接我们已是早膳之后了,众所周知的是掖庭的早膳几乎是整座皇宫最迟的了,连残羹冷炙都称不上。
    掖庭的女孩子们站在掖庭的门口,身穿一式一样的粗布麻衣,脸庞与双手皆被冻得通红发紫。风雪正盛,各个眼睫上都沾了雪花。眼中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似天边的风云在翻涌着,她们既为我们能脱离苦海而高兴欢喜,为自己留存一丝希望,同时,又嫉妒我们早日离开,而她们还要继续在此处苦捱,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撞上如此的好运气。
    我对此处并无留恋,除了一个与我同进同出,如今不知所终的女孩子,她叫苏春吉,年幼时父亲宠爱,视若掌上明珠,性子直爽,后来受父亲牵连,踏入皇宫这座万丈深渊。
    还有一个月夜与我倾诉衷肠之人,我试着用目光去寻找,但是记忆已经模糊。我根本找不到是哪一个,又好像眼前的每一个都是她,眼底藏着哀怨、绝望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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