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沈家,十载不必动手劳作,只顾着和姊妹们玩玩笑笑即可,一朝大厦倾塌,由不得我的心中所想了。
    我知人来世上,无论如何皆是受苦受难,任他一帆风顺,锦衣玉食,总有不可得,总会留有遗憾。
    林秀拍了下我的肩膀,喜盈盈道:“走吧。”
    我冲她笑了一笑,但决不可因为有遗憾就放弃。
    到了夜里,清风绕过檐角,一声呜咽好似羌笛悠悠,如怨如诉,心头忽然浮现起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一句。我们何尝不是与他们是同等的命运,他们戍守边疆,沙场之上马革裹尸,我们踏入宫门,庭院深深生死由人。
    望着旁边的掖庭女熟睡的面容,她们像是沉入水中,恬美而静谧,以至于我看入了神。
    古时候有一位书生忽遭暴雨,躲进一座破旧的古刹避雨,吹亮火折子,看见满墙满壁的画像,一个个妙龄女子动态娴雅,栩栩如生,好似一颦一笑,皆能如声如色。他触摸墙壁,竟然可以感知到丝缎布帛的顺滑细腻。
    我初初听说这个故事之时,心下大惊,单单是丹青之术臻入化境倒也没甚么,这世上工于此极者多如九牛之毛,而能登峰造极者仅仅只有九牛之一毛耳。
    听及此,我疑云满腹,后来继续听下去,那说书的女先生编出了一套陈腐老旧的鬼神异怪之说,我不禁讪笑。
    旧日繁华软梦,涓滴铺入心底,立刻觉得温暖了许多。一点冰晶,乘风而落,沾上皮肤以后,登时消融成水珠。
    我张开眼一瞧,窗外飘着细细白雪,千万片梅花落下似的,心里由不得赞叹了一声,若是在昔日家中摆上炉火,烹起香茶,一簇簇花儿一样打扮的姊妹们挤挤挨挨地去往嫡母的屋子,那地方又宽敞又开阔,窗子外头还种了许多株梅花,皆是红心梅花,粉若朝霞,艳若抹脂。
    第一天,就吃羊肉,关外胡商带回来的,早早的就把切整齐,码在食盒里头,一排排,一列列,然后用铁架子撑起来,有时候也可以有纤细的铁丝穿起来,变成一串一串的。备齐后,各式佐料也不可缺少,小罐小瓶子能摆满一张小木几,满满当当的。
    炉火要去在大厨房的厨娘过来点。我们家厨房的袁氏是自十五六岁就在沈府做的,三十多的时候手艺纯熟,便是其他诸位官夫人过来尝了她做的菜肴,没有不称赞一声好的。她自然是不用做这些生火劈柴的小事,有其他仆妇去做,唯有在夏日吃冰饮、冬日里吃烤肉,亦或是有吩咐的时候才会从大厨房出来伺候。在她生炉火后,只需耐心等待火苗蹿盛些,遍布火炉架子,便可将肉置于火炉之上灼烤了。
    不消片刻,肉香沿着袅袅烟气徐徐散开,一路飘摇出了院子。我们几个姊妹通常是寻着味道就要吃第一口,非得要烫着舌尖,然后盐巴入味,薄肉入口,滋味绵长。哥哥们下了学堂,也会过来随着我们吃一点,姨娘们又是欢喜,又是担心,拦着我们少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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