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桌旁坐下,锦觅虽然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但还是打起精神和润玉打了招呼。
    “小鱼仙倌,你去栖梧宫了?……他……他怎么样?”锦觅一个没忍住还是打探了一下旭凤的消息。
    润玉温声道:“锦觅仙子无须太过担忧,旭凤虽然受了些伤,但父帝已经为他疗养过了,再加上各种珍稀药材,想来很快就可痊愈。”
    “哦。”锦觅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小鱼仙倌可也有喜欢的人了?”
    润玉笑了一下,语调轻柔却坚定,“有。”
    “那……”锦觅看看郁烈,又看看润玉,躲躲闪闪地问,“你们可曾……与喜欢的人,有过肌肤之亲?”
    锦觅问这句话的时候,当然没有想到眼前的两个人互为彼此的对象。
    也正因此,她这一个问题对二人而言简直是爆炸性的。
    郁烈脸皮厚,尚且能顶住;润玉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了片刻,才重新找回自己被炸飞的神志。
    ‘你说还是我说?’郁烈还在用神识询问。
    润玉:……
    他真的并不是很想知道郁烈在这种情况下会说出什么话……
    于是他只得用眼神制止那个跃跃欲试想要开口的人,自己压了压脸上的热度,艰难道:“润玉并非轻佻之徒,虽然与对方心意相通,但毕竟名分未定,自然不会在此时做出唐突之举。”
    被剥夺了搞事权的郁烈只能剽窃对方的答案:“对,我也如此想。”
    锦觅低下头,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原来,我和凤凰便是那轻佻之徒……
    润玉见她垂头不语,生怕她待会儿再问出什么让人难以招架的问题,便道:“锦觅仙子何以有如此一问?”
    锦觅摇摇头。她的种种思绪,自己尚且没有理清,又如何拿出来说与别人呢?
    于是她转了话题,道:“天后杀了我娘,如今,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润玉对荼姚早已没了幼时温情的期盼,闻言只是淡淡地说:“还不知道父帝如何发付她。”
    锦觅关心的却是另一方面:“她是旭凤的娘。以后……该如何面对旭凤呢?”
    润玉想起旭凤,一时心绪万端。他和荼姚终成对立,想必待一切尘埃落定的那一天,他与旭凤也会形同陌路了吧?忽而又想起曾经听过的凡人歌谣,不由得轻吟道:“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锦觅喃喃道:“父母恩德,昊天罔极。”
    她从没见过先花神,却自幼蒙一众芳主庇护照料,这不得不说是生母的遗泽。而今,凤凰必然割舍不下他的母神,可自己,难道就能割舍下花界么?花界与天后仇深似海,自己又要如何自处?
    见她面色愁苦,郁烈说:“滚滚红尘,扰扰是非,一切端看个人的选择,你不需要拿别人的眼光来为自己做决定。”
    润玉也安慰她说:“锦觅仙子不必太过烦忧。这世间种种,除却生死,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如果你觉得难以抉择,不如就把一切交给时间,顺其自然吧。”
    锦觅点点头,眉宇间愁绪依然浓重,却也勉强向两个人露出一个笑容,“我会好好想想的。夜色已深,我也该回去了。”
    见她起身,郁烈对润玉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自己心口,无声地说:“陨丹。”
    润玉对他点点头,向锦觅说:“正好我有些事情要找水神仙上,便顺路送锦觅仙子回洛湘府吧。”
    “哎,你们听说了吗?近来鸟族可不大太平。”
    翌日清晨,彦佑神神秘秘地走进正殿,说了一下自己听到的消息。
    “隐雀长老造访魔界,和魔尊一块儿吃火锅喝酒去了。”
    “是吗。”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润玉却说出了陈述句的语气,显然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彦佑道:“看样子,隐雀要带着鸟族叛出天界了。”
    郁烈嗤笑一声,“那他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润玉道:“虽说天地六界,但能够并称的也不过天魔冥三界而已。他们搭不上冥界的路子,魔界的确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邝露疑惑道:“这鸟族族长,不是穗禾公主吗?”
    润玉解释道:“穗禾常年客居天界,疏远本族,论能力、资历、人望,穗禾皆不足以与隐雀比肩。如今,天后失势,这隐雀,便成为穗禾掌权的心腹大患。若说是天后授意穗禾构陷隐雀通敌,铲除异己,也未必不值得一信。”
    彦佑问:“那……若真有此事呢?”
    “若此事属实,这隐雀,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了。这几千年,整个翼渺州几乎沦为天帝私产,鸟族内部积怨日久。天后失势,过去掩埋的乱象如今一并发作出来,无人弹压得住。此番隐雀与魔界来往,一来必是迎合族内声音;二来,则是趁这次鸟族权力洗牌之际,拿魔界这块他山之石,向天帝施压,根天界重谈条件。”
    邝露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说,天后出了事,天帝因为念旧没有动鸟族,他们不仅不收敛,还要向天界……施压?”
    “能给天帝带来多大的压力,这就要看隐雀的本事了。鸟族多半会采用权力制衡策略。如今魔界声势日益壮大,是他们最好的拉拢对象。若鸟族此番真的倒戈,对天界而言,必定是重重一击。”
    彦佑在一旁听着两个人一问一答,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待润玉和郁烈走了,他才忍不住小声和邝露说:“你家大殿病了一场,倒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邝露不理他。
    “那条蛇精在背后说你小话。”郁烈背着手走出殿门,懒洋洋地说。
    润玉道:“我知道。不过他只是表面放纵了一点,并没有什么坏心,镜城就不要与他太过计较了。”
    郁烈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并没有闲工夫与一条蛇精计较。
    “其实此番鸟族的动作,于我们而言倒是有利的。”
    郁烈点点头,“九州这根萝卜在天帝面前吊了许久,此事一出,也能帮他快些下定决心。”
    “父帝多半会让鸟族作为先锋到九州探路,如此一来,冥界进入翼渺州也算是顺理成章。在传说当中,天门之外的九州是上古秘境,父帝必定会以此为据将计就计,隐雀以魔界施压,他便将此事说成是给予鸟族的让步。”
    郁烈道:“我还真没想到那么多。不过听你一说,的确很有道理。依照天帝的谨慎,就算冥界开放了通往九州的道路,他也必然不会急匆匆地派自己的亲信前去,如此一来,鸟族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一切顺利,等鸟族回来,冥界已经在翼渺州立足,鸟族的势力会被大大削弱;如果事有不谐,鸟族就算全军覆没,于他也没有什么损失。不过,隐雀也算胸有丘壑,他或许会看出天帝的算计。”
    润玉摇摇头,“就算他看出,亦是无用。世人重利,鸟族也不例外。隐雀如今看似风光,是因为他的主张顺应了鸟族的需求;而一旦他与大部分人的利益相悖,昔日他是怎么被推上去的,也能怎么被拉下来。巨大的利益在前,谁还能看到隐藏在鲜花背后的泥沼?等到甜枣咽下去,枣核卡在嗓子里,一切都晚了。”
    郁烈道:“我想,接下来一段时间,天帝恐怕会对你青睐有加了。”
    翼渺州之事未定,鸟族正不安分,天帝不会在这个时候抬举火神。而夜神身后无母族支持,与冥界有联系却又不紧密,正好是合适的人选。
    润玉淡然道:“他此时能用得着我,自然不吝给予几分温情。等到翼渺州之事一了,就是我给旭凤让位的时候。到时旭凤母族式微,他本人又不擅权谋算计,自是父帝心目中最合适的继承人。”
    郁烈哼了一声:“好一手帝王心术。然则君王弄权,无怜悯之心、无恻隐之实,难免上行下效。”
    润玉点头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位而众星拱之。上位者在其位不谋其政,祸害的就不只是一姓一家。这千百年来,天界众人只知奉承上意蝇营狗苟,朋比为奸党同伐异,何曾有过半点仙家气象。”
    郁烈应和道:“天下之势,潮涨潮消,有盈有缺,如今也该到了激浊扬清、涤荡乾坤的时候。”
    润玉:“……”
    他有些怀疑地看了郁烈一眼,“听起来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郁烈笑道:“这本来就不是我说的话。真真曾经有此一言,想起来还算应景,便借来一用。”
    润玉没撑住也笑了,道:“你们明明是兄妹,性情却真是南辕北辙。”
    郁烈马上说:“那是她好还是我好?”
    润玉默然无语: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酸?
    这人,不曾与锦觅吃醋,倒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吃味起来。
    ——说好的兄妹情深呢?
    “自然是你好。”
    郁烈: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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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球:你为什么不会因为锦觅吃醋呢?
    老郁:她有我聪明吗?
    北球:……没有。
    老郁:她有我能打吗?
    北球:……没有。
    老郁:她有我好看吗?
    北球:……没有。
    老郁:所以我为什么要和这种三无人士比?
    北球:……虽然听上去有点奇怪但莫名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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