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将璇玑宫的事务交代给了邝露,好在他如今并不需要布星值夜,太微和荼姚被旭凤和锦觅的事情牵扯了大部分精力,也不会来找他,算是一个离宫出走的绝佳时机。
    郁烈也没带涂艳山,留她和邝露一起看家。
    两个人收拾停当,轻车简从直奔冥界。
    冥界的主城是白麓城,位于冥界中心线偏西北处。此城背靠白麓山,又有黄泉支流瀔水穿城而过,可以说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所在。
    二人进城时,日头刚刚偏西,天边翻卷着橘红火红的火烧云,夕阳的晖光洒满整座城池。
    街道两旁的店铺少数已落了门板关门歇业,但更多的则是挂起了形状各异的灯笼,虽然此刻在余晖下并不怎么显眼,但可以想见夕阳完全隐没之后的热闹璀璨。
    “这里很像凡间。”
    郁烈很赞同,“天界仙气渺渺,魔界乱七八糟。不过不管哪一个都与凡间截然不同。如此看来冥界也算特立独行。”
    “古籍中记载,冥界世家多是九州流裔,或许这种‘大隐隐于市’的香火人烟,就是古九州的风格。”
    “或许真的如你所料。”郁烈思忖了一会儿,道,“其实渡过天劫后就可以通过天门来往两界,等到我们手边诸事了结,说不定也有闲暇去九州一行。”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不过片刻便已经到达皇城之下。
    夕阳又落下去一点。
    朱墙黛瓦、斗拱飞檐,雕镂文彩、金碧辉煌。
    偌大的宫城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掩藏在夕阳下的暗影里,任由余晖为它镀上华贵却苍冷的色彩。
    旧日里,郁烈懒怠走一系列程序,经常隐匿身形在宫城进进出出,寻常侍卫宫人根本发现不了他。
    但他自己这么做可以,带着润玉一起就有点不太合适……总有一种带坏了别人家的好孩子的负罪感。是以他一进白麓城,就已经用神识传了消息给郁真真。故此他们刚刚走到宫城城门,正门下站立等待的人就走了过来。
    “括苍君,夜神殿下,陛下让我来接你们。”
    来的正是郁真真身边的白狼。
    她穿了一身黑色劲装,长发高高地束了一个马尾,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干脆清爽。
    原是郁真真见郁烈未下拜帖,心知对方此行不欲为众人所知,所以便派遣了自己的心腹前来迎接。
    正门后的甬道很长,出了甬道之后便是用青金石铺得齐齐整整的巨大广场。广场两侧分别立着七根石柱,顶端雕刻成兽首的形状。
    广场正对面是一座气势恢宏的高大建筑,按理来说,这个位置上的建筑应该是宫城正殿,但这座宫殿前方的匾额上却只写了“神庙”二字。
    但润玉敏锐地发现郁烈的脸色随着与神庙距离的缩短而越来越黑。
    就是“现在给我一支火把我能把眼前这一坨给烧了”的那种黑。
    他没出声,但心里感觉有点想笑,好友这种时不时出现的小孩子一样的脾气真的让人觉得有些率直的可爱。想来这神庙定是供奉之所,不走这里就只能走侧门,若要显得郑重就一定要过神庙——不知冥宫的布局是何人设计,总让人觉得有种微妙的促狭。
    神庙内部并不似凡间神庙一般厚重朴实,浸染着长年累月积攒的香烛味,而是宽敞又明亮。
    白玉石铺砌成光滑平整的地面,一望无际地向两侧铺展开去。九根石柱支撑起高高的穹顶,穹顶之上是透光的云母石,仰头看去便是夕阳染红的天幕。
    正对神庙门口的是一张镶金砌玉的高大王座,像是帝王接见群臣所用。如此看来,这座宫室虽名为神庙,实则也肩负朝议正殿之责。而与其他地方的正殿不同的,恐怕就是宫室东西两侧挂着的一幅幅画像。
    每张画像都画得十分细致,栩栩如生,画像下摆着牌位,牌位前摆着供奉与长明灯。
    画像与殿堂之间用半垂的珍珠帘子隔开。珠帘内蕴结界,非冥主血脉亲眷不得入。殿中时而有微风拂过,珠帘也时不时随风轻轻晃动,恍惚间那一颗颗的珠子仿佛隔出了一方独立的世界:一边是华丽王座、高旷殿堂,一边是轻烟袅袅、逝者如斯。生与死在这里好似没有了明晰的界限,诡异而又和谐地交融在一起。
    白狼带着他们穿过正殿,就在出门的一刹那,润玉突然闻到一缕和这殿中的清香不太契合的味道。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看到一张身着赭色长衣玄色大氅的男子画像。他的眉目与郁烈有四分相似,但眉峰略低而颧骨略高,让他从面相上显出几分刻薄阴郁。画像下的牌位上写着“冥灵帝郁氏讳冥觉先君”,牌位前与众不同地摆了一个小香炉,香炉里还插着三根快要燃尽的线香,散发着与殿内格格不入的香火气,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凡间的佛寺或道观。
    “怎么了?”郁烈见身边人脚步略缓,便问道。
    “没什么,只是闻到了一点不太一样的味道。”
    这时郁烈也看到了那画像前面的线香,嗤笑一声,“多半是积玉殿来过。之前也不见她对郁冥觉情深如许。”
    这话不太好接。白狼只负责引路,权当自己没有耳朵,润玉则明智地转移话题,“冥界朝会可是旬日一次?”
    郁烈果然被移开了注意力,道:“卅日大朝,三日小朝。原本定例如此,不知如今改了没有。”他说着就去问白狼,“你家陛下可还是遵照旧例?”
    白狼把耳朵安回来,一板一眼地回答:“陛下登基后,念及偏远之属赶路不易,频繁朝会无益民生,故此已改为三月大朝,五日小朝。”
    润玉道:“冥帝此语的确颇有见地。有时候十场朝会不如真切做一件实事。”
    郁烈在这个问题上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触——因为他从来都不是那种能老老实实去参加朝会的人。不过没有感触并不妨碍他想说话:“朝会这种东西,没有不行,有了又很烦。”
    让他坐在那张椅子上听底下的人唇枪舌剑,他能烦死——或者更大的可能是在自己被烦死之前把底下的人打死。所以六界之中一些诸如“新冥帝夺位,括苍君为他人作嫁”的传言完全就是捕风捉影,让郁烈做冥帝,他宁愿选择死亡。
    过了神庙便是冥帝的办公场所奉辰殿,三人到的时候,刚好见到有人从里面出来。为首的是一个缁衣青年,面容俊雅,但面色略显苍白,如今冥界天气并不是很冷,他却已经披上了领口镶毛的披风,似乎是身体不太好。但这种些微的病容并不让他显得孱弱,反而更有一种清淡出尘的气度。他也看到了走过来的三个人,态度温和地朝这边笑了笑,白狼也冲他点点头,回了一个笑容,显然两人是熟识的。
    “那可是你的兄长?”润玉不认得这个人,郁烈也不能算认识,但可以大体猜到。之所以不能准确对上号,还是因为白家家主太过风流,庶子庶女私生子私生女不计其数,而这些后辈大多能力不显,素无名声,没有什么让人特意去记的必要。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发生了那件事情,白狼大概也只会作为白家嫡女安稳过完一生。寂然无名,却能安乐顺遂。有时候,得与失,幸与不幸,又岂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果然,听了他的问话,白狼点点头,道:“是我的同母兄长。”
    哦。
    郁烈这下对上号了,原来是白君凤。
    ——不过他怎么从奉辰殿里出来?看他身后跟着的宫人,又不像是一般的臣僚。
    这个念头只在郁烈心里转了一圈就被丢开了,因为这时他们已经进了奉辰殿。
    郁真真原本半倚在座位上看奏折,手边摆着一个火盆,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抬头一看,马上把手里的奏折一扔,笑着起身跑过来,先是对两人打了个招呼,“哥哥,夜神殿下。”然后又对郁烈说,“刚收到哥哥的传讯,我还疑心自己听错。哥哥今日怎么有空带朋友回来?”
    郁烈与润玉对视一眼。
    郁真真并未提及请柬一事,言语之间全是对兄长意外到来的惊喜,显然,那封请柬就是一个圈套。
    郁真真却不知其中详情,继续说:“不过哥哥来得倒是巧。司天监刚刚来报,今夜黄泉鬼汛,与五界通路暂封,若哥哥再晚一些,可就进不来了。”
    ——那现在就是进得来出不去了。
    郁烈挑挑眉,问道:“汛期何时结束?”
    郁真真道:“后日吧。这算是百年一次的大汛期,持续的时间久一些。”
    对这件事,郁烈和润玉都没有什么意外。他们这次来,本就是为了引出幕后之人,所以现在不怕他有动作,倒怕他一直没有动作。不过郁烈并没有将实情告诉郁真真,而是找了个借口道:“这几日天界无事,我们来冥界走走。”
    这实在是很敷衍的一个借口。郁真真听其音,心知肚明郁烈此行恐怕另有目的,不过她也不点破,顺着对方的话道:“冥界虽比不得天界仙气缭绕,可也别有一番风景。今日天色已晚,不若哥哥与夜神先在宫里住下,明日再出去游玩,如何?”
    住在哪里倒并不需要计较,左右他们如今也是守株待兔。而且从幕后之人可以模仿郁真真的笔迹来看,住在宫里恐怕还会有意外收获。于是两人皆点头应了,郁真真便唤来宫人,引他们到万和殿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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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界,给你与众不同的全新体验!
    大家可以以故宫为基础进行自由脑补。
    不过话说回来天界的建筑就很漂亮,而魔界的建筑(个人感觉)就脏脏的旧旧的,尤其那个极光天幕看久了真的蛮猎奇,难道魔修就不能够拥有蓝天白云和bulingbuling的宫殿嘛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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