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庭这突如其来的临危受命完全打乱了华妩的安排。
    京畿附近巡查一圈,此事可大可小,哪怕有柳宁在侧,华妩也相信华庭绝对有本事能在其中动手脚。
    夏泽竟然如此愚蠢的养虎为患……作为当年一手推他上王位的前皇后今华小妩表示心中万分纠结。
    特妹的所谓烂泥糊不上墙就是这样的吧……喂!
    达林寺之事一旦被扯出了线头,夏泽的疑心也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薛逸和幽微向来不对盘,被安排去查探达林寺一事是真是假也就成了理所应当。
    华小妩自然是在这边稳坐钓鱼台,从方黎透露出的消息来看,达林寺虽然被幽微视为后院,但如果真能拔出萝卜带出泥的话……其中有大文章可以做。
    眼下西厂毕竟只能处于暗处,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很多途径都受到了节制。更何况没了华妩的示意,方黎又不在达林寺坐镇,自然不可能再有那晚的好运气。
    华小妩表示……不让你尝尝苦头你还不知道姑奶奶的能量哼唧!
    从薛逸开始查达林寺一案开始,华府周围的獒犬瞬间翻倍,更有每日排班排点的獒犬蹲在房顶上守候。
    侍卫小哥们早就被獒犬们咬得不知道去了哪,华府周围数里之内一根鸟毛都见不着……
    华夫人还纳闷,“京城现在怎么连只鸟都见不着了?”
    华妩:“……可能是冬天了吧。”
    华夫人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华妩一转头看见背后亮闪闪眨巴眨巴的两双狗眼,顿时无力扶额。
    该怎么才能把这群赶又赶不走打又打不赢的牛皮糖赶走球支招嘤嘤嘤……
    华夫人只是过来视察华妩的嫁妆绣得如何,眼下见到华妩一副勤勤恳恳事必躬亲的模样反而心疼了起来,“绣几针做做样子就好,没得熬干了眼睛,到时候嫁人就不好看了。”
    华妩笑眯眯安慰她,“冬天冷,我也懒得出门,随手绣几针而已,娘不必担心。”
    华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华妩的头,刚要说什么,一转眼看见华妩的绣工忽然轻轻的“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学了这种绣法?”
    华妩半捂住脸,“……娘,你明明知道那不是我的手艺。”
    华夫人哑然失笑,“就知道偷懒。”
    语气中哪有半分责怪?
    “好了娘,你去忙你的吧,”华妩朝外指了指,“等着回话的管事们估计都排成长队了。”
    “从小就是这样,一抽问功课就打岔,”华夫人笑着站起身来,“你也别太累了,到时候找绣娘做也是一样的。”
    华妩成亲在即,该准备的嫁妆之类着实是笔大工程,虽然可以交给下面的人,但华夫人疼爱女儿,恨不得每一样都亲自过了目,自然忙得脚不沾地。
    她细细看了看华妩,声音中满是骄傲,“我家的阿妩,没人能挑剔半个字!”
    华妩刚一转身,顿时暗暗翻了个白眼。
    比起眼下正四处奔波的薛大督主,面前这条按班排来的獒犬才更让人头疼。
    “跟你家督主传话,让他今天过来见我。”
    獒犬眼睛一亮,摇了摇尾巴,“是!”
    好不容易打发了一条獒犬,华妩刚松了口气,不料另一条獒犬摇着尾巴同样满脸期待地在她面前坐下蹲好。
    华妩:“……”
    达林寺是根硬骨头,但薛逸这个西厂督主如果事必躬亲的话也爬不到现在这个位置,接到獒犬的传话之后,不过两个时辰之后,薛大督主就已经坐在华妩对面喝月事茶了。
    ……为什么感觉好像有点奇怪?
    薛大督主惬意地抿了一口蜂蜜红枣枸杞茶,“我还以为你能再忍耐几天。”
    华妩松了松手指,“你要真不着急,何必獒犬一批一批往达林寺派?”
    薛逸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你调查我?”
    可惜非但语气里半点怒意也没有,甚至还调戏般在华妩颈侧蹭了蹭。
    华妩一脸嫌弃地把这只没眼色的大型类犬生物推开,“一身的血腥味。”
    薛逸倒是半点也不否认,抬手闻了闻袖口,脸上甚至还带了丝无辜的意味,“还有?”
    他不喜熏香,血气之类的在身上就留得格外长久。
    “你刚从哪回来?”华妩强迫自己坚定心神不要被这只卖萌的妖孽所动摇。
    薛逸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先关心我有没有受伤。”
    华妩毫不留情地指责道,“你有空在我这放这么多条獒犬,难不成身边还会少了人?”
    “强词夺理。”薛大督主轻哼一声。
    那傲娇的小模样,华妩真是恨不得把他那鼻子割下来……
    “慧尘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出来背这个黑锅。”华妩把视线从绣花针移向金钗,臆想行凶的可能性。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慧尘还活着的消息放出去?”薛逸看似不经意地往窗外扫了一眼,远处的树上“扑簌簌”一阵乱动,掉下几片叶子。
    “张嫔的预产期快到了,宋瑶的估计也差不离。”华妩轻咳一声。
    薛逸的手指动了动,华妩只听得一声细微的风声,那树上顿时接二连三掉下来了好几个人。
    华妩:“……”
    那明明目测不过三尺宽的树冠是怎么塞进去你们三条犬的喂!
    “再等等,”薛逸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只是唇角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宋家快要倒霉了,你猜宋瑶会不会为此提前生?”
    “为了宋家恐怕不会,现在怀着孩子的就她和张嫔两个宝贝疙瘩,就算是为了孩子,夏泽也会忍气吞声完这几个月。”华妩念及当年那个被夏泽亲手害死的孩子,只觉得一阵快慰。
    薛逸莫名地低笑一声,“想必你还不知道,幽微已经在朝上公然宣称,这两个孩子一个是凶煞,一个是真龙天子。”
    出乎他意料,华妩半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这么早就开始急着打基础了……幽微什么时候养出了这么副急性子?”
    她意有所指地冲薛逸眨了眨眼,“果然是岁月催人老。”
    薛逸:“……”
    年龄什么的都是硬伤,他才不承认呢!
    “他当然着急,”薛逸不以为意,“虽然后宫中婴儿早死极为平常,但幽微此人的习惯就是要么不做,要么就惊天动地,这样的手笔也很正常。”
    “他自诩天命,还有什么比所谓的天命之君更能作为他一生胜利的最大注脚?”
    华妩只觉得有些牙疼,“他还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先从宋家开始吧,”薛逸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柔和,却没来由让华妩打了个寒战,“以宋家的根基动摇为开端,再以宋瑶在后宫全军覆没结束。”
    “小阿妩,你觉得怎么样?”
    薛逸没有打诳语,华庭和柳宁齐齐离开京城的第二天,有言官风闻奏事,宋家鱼肉乡里,强占民田,甚至操纵地方官员升迁,大有顺者昌,逆者亡之势。
    这言官还嫌不够,特意用一句话做了结束。
    奉州百姓只知宋家,不知有天子久矣。
    夏泽本来就被幽微的事情弄得心情不愉,宋瑶浑身都透着可疑,夏泽无论如何也是个男人,身为九五之尊,不但子嗣稀薄,后宫的妃子还有可能被别人睡了……
    无论哪一点,都足以令他颜面扫地。
    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定宋瑶是否真给他戴了绿帽子,但现在他已经厌恶了宋瑶,眼下宋家送上来撞枪口,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给朕彻查,细细的查,重重的查!”夏泽当即就摔了奏本,也不管朝上几名宋家的官员瞬间变了颜色。
    不少言官倒是心情大慰,看着宋氏党羽一副如遭雷击的样子只觉得心中大快。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十多年寒窗苦读还比不上阿谀谄媚去抱宋家大腿?就算你们在后宫有宋贵妃又怎么样?按理说后宫不可干政,就算你们宋家树倒猢狲散,人家在宫里一样可以活下来,最多被打入冷宫。
    风向静悄悄的就发现了改变……
    “陛下、陛下冤枉啊!”宋鹏“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大声喊冤,可鬓角却密密渗出了冷汗。
    ……怎么办,要是万一被查出了来了,该怎么办?
    他可还没享够世家带来的福气!
    “冤枉?”夏泽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刘锡,去把那奏折放在他面前,好好的给他看看。”
    宋鹏狗急跳墙,“这都是污蔑!我宋家一心为大夏,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贪赃枉法之事!我宋鹏好歹也是读圣贤书之人,怎会如此事理不分,纵容家人如此!”
    当他吼道“读圣贤书”的时候,朝上终于出现了几声压制不住的笑声。
    宋鹏的脸顿时涨得紫红,他是靠着宋瑶的裙带关系才入朝做官,之前偷鸡摸狗,欺男霸女之事还真做了不少,奉州谁不知道宋大少是个纨绔?
    “笑什么笑!”
    一转头,又朝着夏泽情真意切的哭诉,“皇上,皇上您一定要相信我,不要受了小人的蒙蔽……”
    他这话顿时就捅了马蜂窝,本朝言官口舌之利堪称朝堂一霸,他就这么大刺刺的跟人杠上,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言官们被踩了尾巴,立时跪了一地,个个争先恐后引经据典,指桑骂槐,直把宋鹏骂成了为非作歹的佞臣。
    好歹他们还有一丝清醒,没把宋瑶扯上,一时间朝堂热闹得像个菜市场。
    “肃静!”刘锡尖细的嗓音没有半点用处,激愤的言官们完全压制不住。
    夏泽冷笑一声,示意刘锡把旁边摆设的小香炉端过来,重重朝着吵得最厉害的言官和刘锡之间砸了下去!
    一瞬间,鸦雀无声。
    偏偏宋鹏还是个愣头青,直着脖子大声喊道,“皇上,娘娘肚子里可还怀着您的孩子!”
    夏泽怒极反笑,“好,薛逸,这事就交给你了,一点风声都不要放出去,带着结果直接来见我!”
    薛大督主原本正在看戏,闻言也看不出是喜是怒,躬身一礼,“臣,遵命。”
    宋鹏顿时瘫软在地上,面如死灰。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宋家开始倒霉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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