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眉,开口道:“反噬?什么意思?”
    那人声音平稳的响起,带着漠不关心的语气,“也没什么,解开这个封印的代价就是,你会失去这一世你全部的记忆,遗忘一切,包括你爱的人,所有的记忆,都将不复存在。”
    他脱离这个封印的桎梏,会抽离本体所有的记忆,那些曾经的记忆,会同他一起离开,他被封印在这里面太久,久到与她的记忆相生相连,所以他才能知晓她的心意以及那般笃定她会答应。
    踉跄的倒退好几步,挽姜心神俱颤,她不可置信的瞪圆了一双清丽的眸子,眼底的慌乱和震惊那般的清晰明了,夹杂着痛苦和悲怆,竟瞬间能将心神湮没。
    怎么会这样。
    她摇头,脸色比刚才疼痛时还要白上几分,袖子下的一双手紧紧的攥紧,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不,不可以...”她神思恍惚,痛苦的低喃着。
    那人似轻哼了一声,短促小声,挽姜没有听见,耳边是那人冷漠无情的声音,“你也可以选择不解开封印,这样你就不会遗忘所有的记忆,当然,你爱的那个男人在屠魔阵里生生世世也别想出来。”
    这话够狠,挽姜闻言颤栗不已。
    颓然的闭上眼,喉咙里的苦涩层层的溢出来,鼻间忍不住发酸。
    “封印的太久,想要脱离势必会牵引出你的记忆,你好好想想,失去记忆而已,却可以救出你心心念念的那人,何乐不为?”
    那人又道:“那可是上古之阵,没有我帮忙,他这一世都休想出来,你仔细考虑清楚了。”
    “可我舍不得,云里对我说过的话,为我做过的事,他的笑容,他的模样,他说话时的语气,他看我时的眼神,那桩桩件件,我都舍不得遗忘,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她终是支撑不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蹲下身脑袋埋进膝盖里无声落泪。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那些痛苦的,悲伤的,不好的记忆从此可以摆脱,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那人道。
    冗长死寂的沉默,两个人都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这里漆黑一片,她静静的缩成一团,肩膀微颤,瑟瑟发抖。
    良久,她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眶红肿,面容苍白,她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而后缓缓睁开眼,声音轻若无闻。
    “我解开封印,你救他出来。”
    我多不想遗忘,多害怕遗忘,可终归抵不过森然的现实。
    我不想失去记忆。
    但我更不想失去你。
    “不过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出去后,你必须帮助他的母亲兰夭夭醒过来。”
    “没问题。这就对了,救出他,以后你的记忆可以慢慢填补回来。”那人心情愉快的说道。
    挽姜转过身,看着茫茫的黑夜,眼神没有焦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只听见她飘渺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绝望和死气。
    “没有以后了,再也没有了。”
    那一日的昆仑丘,尸横遍野,草木枯黄萧条,带着肃杀的寒意和苍凉。
    魔后挽姜嗜血残杀,血性大开,六界震惊,自此对魔界避如蛇蝎,听到魔界两个字更是吓的落荒而逃。
    仙界八荒之主不顾仙界反对,将魔后放回魔界,引来众仙非议激愤,天帝亦震怒,命令其回去悔过,帝无湮淡然笑之,毫不介意众人的不满,他幽幽转身,回了八荒。
    魔界虚妄殿,挽姜倚靠着窗边,看着窗外流云拂过,眼神寂静。
    云襄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壶酒。
    “要喝吗?”见挽姜回头,她眉眼一扬,晃了晃手里的酒壶。
    挽姜怔了怔,然后点头。
    云襄从桌子上拿过两个酒杯,走到挽姜靠着的软榻上坐下,打开酒壶倒酒,霎时整座殿里都是清浅的酒香,“听说你喜欢喝浮生半日欢,只可惜那是仙界的酒,魔宫没有那样的酒,只好将就些喝了。”
    云襄将酒杯递给她,眼眸含笑,却不及眼底,仰头一口气喝完自己手里的酒,而后又添满酒杯。
    挽姜怔怔,“你身上还有伤,少喝些。”
    那日不仅是她在昆仑丘被仙界的人围困,提前回魔宫的云襄和几位护法在半路上也遇到了妖界的攻击,十五万妖兵在那里等候他们多时,见他们出现,纷纷露出獠牙利爪攻击他们。
    几位护法和云襄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好在那几个叛变的妖王并不在,都是些法力低微的妖兵,但是人数众多,他们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冲出重围。
    云襄不在乎的笑了笑,张扬的眉眼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无所谓了,再痛苦,再难受,也死不了,何必在乎。”
    再苦再痛,也要受着,因为都是自找的。
    察觉到她话里的深意,挽姜不禁皱了下眉头。
    放下酒杯,夺过她手里的酒壶,看着云襄的眼睛,她问的直接,直戳要害。
    “云襄,你是不是爱上了怀衣上仙?”声音清醇温淡。
    云襄怔住了,她看着挽姜的眼睛,那双眼里有担忧有关心,还有着淡淡的温暖。
    她笑的落寞,却不否认,“有那么明显吗?连你这个傻子都看得清楚,我真是失败啊。”
    挽姜抽了抽嘴角,翻了个大白眼。
    这俩兄妹的嘴都半分不饶人。
    忽然叹口气,她揉了揉额角,道:“你和怀衣上仙被困在那个阵里三百年,若说没有发生什么,谁信。况且,自你出来后,一直有些郁郁寡欢,云襄,这不像你,我认识的云襄,热情勇敢,率真爽朗,何曾像现在这般魂不守舍。连桃花他们几个都看出来了,只是他们没敢问,没敢说罢了。”
    “是吗?怪不得他们几个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云襄怅然叹气,杯里的酒水又是仰头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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