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奄奄一息的汉军士兵在双方将士的尸堆中艰难地蠕动着,城头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烈喧嚣,非常安静,远处的战斗就仿佛遥远的不真实的景象。士兵握住面前的一柄长刀,精钢打造的长刀已经变成了锯子般的模样,血水浸透了刀身,虽然这柄长刀已经残破不堪了,但却透出一股让人心悸的气势!士兵拿长刀撑着重伤的身体站了起来,朝城外望去,只见潮水般的元军正呐喊着汹涌而来!
    ……
    夜晚。
    惨烈的战斗终于告一段落。汉军士兵在尸堆中艰难地清理着同伴的遗体。两名轻伤的士兵抬着一名兄弟的遗体,从尸堆中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来,突然,后面的那名士兵脚下一滑,半跪了下去,他连忙使尽全力稳住身体,使担架不至于倾覆。前面的士兵连忙回头问道:“怎么样?”后面的士兵摇了摇头,重新站了起来,两人抬着同伴的遗体朝城下走去。
    邓煌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的敌军营地,敌军营地内的火把就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远远地能清晰听见敌军营地中传来的欢笑声!邓煌皱着眉头。
    一名军官疾步来到邓煌身旁,抱拳道:“将军!”
    “伤亡情况如何?”
    军官咽了口口水,“阵亡两千,重伤三百!”语气中透出浓浓的悲愤。
    邓煌皱了皱眉头,朝城外望了一眼,斩钉截铁地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再坚持两天时间!”
    视线转到开封以西八十里的白沙镇。
    数以千计的百姓惊慌失措地奔入小镇,在他们的身后,是挥舞着弯刀怪叫着的数百元军铁骑!他们卷着烟尘迅速逼近,隆隆的马蹄声在百姓们的耳边迅速放大!
    与此同时,在小镇的南边,千余与大部队失散的汉军步兵也进入了小镇。
    元军铁骑追上惊慌失措的百姓,不管男女老幼一并挥刀斩杀,个个都显得极为兴奋的模样,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在他们眼中,这些哭号奔逃的百姓就如同被驱赶的牛羊一般!一名妇人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气喘吁吁地跟着大家向前方跑去,身边的人一个个倒在元军的铁蹄战刀之下,满眼都是鲜血,耳中全是人临死前惊恐至极的惨叫声。她不敢停下,不敢去看周围,只是没命地奔跑,脑中什么念头都没有,完全被恐惧填满了!
    正巧看到元军屠杀百姓这一幕的汉军步兵不由的一愣。众士兵齐齐看向为首的军官,一人急声问道:“王大哥怎么办?”为首的这名军官名叫王兵,是鹰扬卫的一名正将,他们这一支人马在撤退的过程中,因为一些原因与大部队失散了。
    王兵盯着前方凶残肆虐的元军骑兵,猛地拔出长刀,“兄弟们!救百姓!跟他们拼了!”众人齐发出一声呐喊,义无反顾地朝不远处的元军铁骑冲了过去。
    正在屠杀百姓的元军骑兵赫然发现一支汉军从一侧冲来,都不禁一愣,随即调转马头迎了上去,挥舞着弯刀,口中怪叫着,显得非常兴奋的模样,在他们想来,就这么点步兵,哪里经得起己方骑兵的冲杀!肯定是一冲而溃!
    一转眼,双方猛地撞在一起,有汉军士兵被战马强大的冲撞力给撞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而元军骑兵也有不少人被汉军斩断马腿,狠狠地砸在地上。
    双方展开混战,由于这里的地形不利于骑兵发挥战力,因此这些元军骑兵一个个都像是陷入了泥潭中一般。
    汉军步兵只管砍马腿,元军骑兵人仰马翻,一个个从战马上摔落下来,一落地,便被一拥而上的汉军步兵斩成了肉泥。元军骑兵拼命地挥刀砍杀涌上来的汉军步兵,汉军步兵前仆后继!
    这时,之前被元军骑兵追得无路可逃的那些百姓停了下来,远远望着激烈的战场,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感激之色。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脸上全是泪水,显得非常激动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因为感激。
    百姓们不敢多做停留,惶急地朝西边奔去,身后激烈的喊杀声渐渐地远去了,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王兵这一支汉军步兵与数百元军铁骑鏖战近半个时辰,元军发现自己竟然不敌,又战斗片刻,元军战败,丢下数百具尸体仓惶东逃,许多蒙古士兵的心中不禁惊惶地暗道:‘这些汉人简直就是一群疯子!’
    汉军士兵气喘吁吁,所有人都没有感到半点胜利的喜悦,刚才那一场恶战,汉军虽胜,但却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千余人阵亡近五百人,而元军虽败,但却只阵亡三百来人!
    王兵收拾了心情,拍了拍一名士兵的肩膀,扬声道:“兄弟们,我们该走了!”
    众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人人都流露出不愿之色,一名士兵道:“王大哥,我们应该带上阵亡的兄弟!”众士兵纷纷附和。
    王兵扫视了一眼永远无法再说话的那些兄弟,悲恸不禁涌上心头,皱眉道:“如今是非常时候,我们必须救活着的人!阵亡的兄弟在天有灵,也一定不希望我们为了他们而陷入险境!”
    众人低着头,没有说话。
    王兵对着阵亡的兄弟们敬了一礼,泪水禁不住溢出眼眶。
    众士兵也跟着敬了一礼,现场弥漫着一种豪迈悲壮的气氛。
    两日后,开封失守。
    元军如同潮水般涌入开封。城头上,一名汉军军官靠着残破的汉军战旗坐着,周围是如山的尸骸,绝大部分是元军的!这名军官浑身上下数十道刀口,整个人已经变成了血人,分不清究竟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他自己的!他头顶的汉军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让人感到了一种铁血傲骨的气势!
    此时,整个开封东部很多城镇都呈现出地狱般的景象,元军骑兵在城中疯狂屠戮没有离开的百姓,这些百姓原本以为,蒙古人回来了,日子还会像以前那般,然而蒙古人带给他们的却是无边的杀戮和无尽的鲜血,蒙古骑兵所到之处,尸山血海,几乎是鸡犬不留,他们肆意发泄着残暴!一座座原本美丽的乡村、县城变成了狼烟滚滚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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