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跟白开约好,这段时间所有的宅子都是他七我三。我没想着要挣钱,这三分利我是准备拿下来去给许传祥家人的。况且,对于交朋友,我认为,真心肯定能换来真意。
    白开挺高兴,当天晚上请我喝了顿酒。他的酒量实在太大了,难怪之前喝了六瓶都跟没事人一样。
    我喝吐了好几次,也终于睡了一个非常踏实的觉。
    之后的日子恍然让我觉得回到了刚入行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碰巧了,还是我俩的命理财运是相生的,总之,各式各样的生意是一个接一个地来。白开这人也不挑,大活儿小活儿一个都没落下,就连给小夫妻算什么日子结婚、家里人托梦来是什么意思这种几千块钱的事儿,他都整天拿着电话给人指导。而且付款的方式还很新潮,用的是支付宝。
    白开的手法跟秦一恒截然不同,具体管不管用我也懒得考究,反正钱到手了才是关键的。
    做了几个小活儿之后,终于等来了一个大点儿的生意。
    一个老总的公司楼下长年守着一个乞丐,白天就在那条街上来回要钱,晚上就睡在公司大楼外墙的一个角落里。因为大楼设计的原因,那个角落勉强算是三面墙遮挡,头顶还有玻璃罩防雨。
    这个老总说不上是好善之人,但也没坏到哪儿去,见乞丐可怜,也就默许了。
    可是即便能挡一些风,遮一些雨,说白了还是在户外。那个乞丐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了,冻的,还是怎么的,有一年冬天,一夜之后,死了。
    这死了人本身就是一件挺晦气的事儿,尤其还是在自己公司的大门口,这个老板赶忙自己掏钱把尸体给火化了。
    可是公司保安在打扫乞丐留下的遗物时发现,这个乞丐在自己睡的硬纸板下面,藏了很多纸钱,各式各样的纸钱。
    虽然当时人们都觉得挺奇怪,可谁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那个乞丐恐怕在任何人心里都是无关紧要的,消失了也就消失了。
    然而没承想就在这之后,公司楼下开始出一些乱子。
    我之所以用“乱子”形容,而不是说闹污秽,是因为那个老板自己就是这么表述的。事实上他也形容得挺贴切。
    这家公司是做it的,需要经常加班,赶上忙的时候,很多员工下班的时间都是夜里一两点。
    按说那个时间了,街上应该已经没人了,可是有很多员工表示,他们结束加班走出写字楼之后,会碰见有人来问路。
    虽然也没出现什么上身或是撞邪一类的事儿,可深更半夜的,被人这么搭讪问路不免还是会吓一跳。
    起初人们还都认为是巧合,可是这问路的一直就没断过。大家聚到一块儿谈论,总结下来,发现问路的并不是同一个人,这也就排除了附近有一个精神病患者的猜想。
    这下人们开始觉得有些害怕了,很多鬼故事里都讲过相似的桥段,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
    这时候老板坐不住了,这不仅影响公司的运转,而且这么传下去也没人敢跟他做生意了,所以他就想找人来看看。
    虽说很多老板都迷信,但这个老板是工科出身,一直就是个无神论者,他找人看,完全是做样子给员工看,所以这事儿七拐八拐,就找到了我。大言不惭地说,我在这行里也是有些名气的——虽然这都是托秦一恒的福。
    这个老板很大方,打来电话也没含糊,劳务费明码标价,跟谈正儿八经的生意一样。
    他给的价格很划算,而且公司就在某一线城市,具体是哪儿我就不方便透露了,反正离我也很近。
    我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就应了下来。倒不是被价格打动,而是想看看,这个白开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我跟白开休整了一天,第二天就开车动了身。我特意没让白开带蝈蝈,这他妈要是一路烦过去,我肯定就得疯了。
    一路上我试着跟白开套话,问他需不需要我在旁边帮着忽悠忽悠,因为我听那边的描述,即便真的是有污秽,这事儿也大不到哪儿去,我们有必要事先通通气,要是装样子的话别露出马脚。
    白开还是一脸的牛逼相,说,这事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得先看了再说,这古城墙底下,高人恨不得满大街跑,这老板非要从外地弄人过来,也就按你的智商能这么干。
    我听了心里还挺不爽,不过也没心思跟他吵,只能专心在高速上狂飙。
    进了城,堵车把我俩弄得够呛,到了那栋楼下面,比我预计的时间晚了三个钟头,那个老总已经恭候多时了。
    见时间已经到饭点儿了,我们就近找了家饭店,三个人边吃边聊。
    那老总果然是一身高知的范儿,岁数还挺年轻,话里行间也没提多余的事儿,只是把事情又讲了一遍。不过跟以往不同的是,他讲完后还顺便讲了自己的分析和理解,说这事儿有可能是某个犯罪团伙来踩点儿的,他已经作好了报警的准备了。
    我暗暗觉得这事儿不太妙。这种人思维非常清楚,想从他手里拿钱,我俩必须得拿出非常合理直观的解释。不像很多人,事儿本身不大,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我随便一煽风点火,那边就玩儿命地掏钱。
    吃过了饭,老总带我们参观了一下他的公司。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他们公司人还不少,一个个都跟看怪物似的看我俩——估计他们也听说了会有什么高人来。
    白开左顾右盼地扫了一遍,明摆着就不是在看宅子,光盯着长得好看的女员工了。
    我在旁边也不好提醒他,只能一直忍着直到下楼。这时候街上人还不少,外头也热闹。老总把我带到了之前乞丐常睡的那个角落,交代了两句,就说他还有很多公务,就不打扰我俩了,一个人先闪了。
    我不知道白开看出来什么了,反正我打量半天,发现这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角落,普通到任何一个建筑都可能有这样的角落。
    我问白开:“这地儿有啥说法吗?”
    白开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问我:“哎,‘缺心眼儿’,你说楼上那个挺漂亮的员工有没有被潜规则啊?”
    我当时差点儿吐血,干脆闭了嘴,指望他还不如我一个人看。
    第五十六章 问路
    我四下望了望,其实毫无头绪。我试着想象,如果秦一恒在的话,他第一步会做什么。
    这一下我就开窍了,肯定是等街上的人走光。
    于是我干脆坐回到车里,抽烟打发时间。白开过了一会儿也上了车,躺在后座上像是在养神。半晌,他忽然道:“哎,‘缺心眼儿’,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说着也不等我答应,自顾自就讲了起来。说是在早前,城市发展还没像现在这么快的时候,周边有很多虽不是荒山野岭,可也少有人烟的地方。当时有一个出租车司机,赶上傍晚拉了趟大活儿,也就是跑去了这样一个地方。拉了人去,肯定就得空车回来,那时候查酒驾还没像现在这么严,出租车司机到了之后,见反正这一趟也挣了不少了,干脆把车停在道边,自顾自地喝了点儿酒,图一乐和。
    这一喝就有点儿控制不住,最后喝得有点儿大,车也不敢开回去了,只能在车里眯着醒酒。
    就在他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敲车窗户,他以为是碰见了打车的,头也没抬地摆摆手,意思是拉不了了。
    可敲窗声还是不肯停,他一抬头发现外头根本就没有人影。当时他也没害怕,这常开夜车的司机,多数胆子都很大,加上还喝酒壮了胆。
    他就开了车门,走下去瞧。这一瞧,看见一个不大点儿的黑影,立在车边上。
    司机更纳闷了,把车里的灯一打,光影之下见是一个小人儿,正站直了,用两只手举着一块石头放在头顶上。
    小人儿看见司机也没跑,反而凑了过来,还张嘴说了话:“大哥,大哥,你看我像人吗?”
    司机也没多想,以为是谁闲着没事来拿他开心,当即骂了一句:“你像个屁!”说着,还抬腿给小人儿来了一脚。
    小人儿嗷的一声,转身就跑没影了。
    等司机回到车上,这才开始琢磨过味儿来。细想一下,刚才那个小人儿脸上似乎毛毛糙糙的,而且要比正常人小太多。司机终于开始后怕起来,也不管喝没喝酒了,就发动了车,往家里狂飙。
    等到了家,天也亮得差不多了,司机酒也醒了,回想了一下,昨晚肯定是撞见“东西”了,借着天亮,战战兢兢地睡了一觉。
    谁知这一觉醒来,家里四岁的儿子就丢了。全家出动到处寻找,都没有音信,最后报纸和电视台都登了寻人启事,孩子也没找回来。
    本来我没打算细听白开讲的,后来渐渐地还是被吸引了。
    我问:“那个司机撞见的是啥啊?”
    白开坐了起来,道:“还能是啥?兔子精。在以前,这样的事儿可多了去了。那些有点儿灵性的动物,都会悄悄地修炼,等到了一定时日,就需要过这么一个坎儿才能化成人形。”
    我觉得挺新鲜,问:“那你的意思是,那个司机要是答应说‘像’,那个兔子精就成功了?”
    白开啊了一声,道:“传说中就是这么传的。据说在旧时候,家里养了兔子的,但凡发现兔子半夜三更对着月亮作揖,就必须把兔子宰了全家吃肉,这就是他妈的兔子修炼的一个表现!这叫‘拜月’你懂不?”
    说完,白开自己摇摇头,道:“我忘了你缺心眼儿了,你肯定不懂。”
    我没接话茬儿跟他斗嘴,脑袋里倒对一件事儿越来越清晰了。这个白开果然有两把刷子,我觉得他不会莫名其妙就想起这么一个故事。
    我心说:“跟这儿有人问路有联系?同样都是半夜有人来搭茬儿啊。”
    不过我没向白开求证,说了他肯定还得说我他妈的缺心眼儿。我看了看表,眼瞅着要十一点了,街上人已经没见多少了,一会儿直接瞧真招吧。
    差不多十一点半的时候,白开先下车了,跟小偷似的在楼边转悠半天,最后居然直接坐到了那个角落里。
    我嫌脏,那地方指不定有人会随地小便,就没过去,只是远远瞄着他。
    他待得还挺安稳,好半天没动地方。
    我闲着也是无聊,只能一边抽烟一边琢磨,那个乞丐生前是不是也像白开这样坐在那儿?我心说:“这事儿要真跟污秽有关,会不会是过路的游魂们看那个乞丐可怜,就随手掏了点儿钱?这就是那些纸钱的来历?”
    正想着,那边白开却忽然站了起来,大声冲我喊:“‘缺心眼儿’!你快去他们公司,问问谁他妈给人指路收钱了!”
    我一看这架势,摆明了要出事儿啊,一刻都没敢耽搁,直接就冲进了楼去。
    电梯下来,里面还有不少人,估计是到点下班了。我逮住一个看着面熟的,张嘴就问他:“你们公司谁给人指路要钱来着?”
    那人被问得一愣,连连回答说他不姓钱。
    待我又问了一遍,他还是摇头,我只好乘电梯又上去他们公司。这时候人几乎走光了,只剩下几个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闲聊。
    我干脆直接大喊着问他们。没想到真有一个人明显脸色就变了,不过他也没承认,只是回避我的眼神。
    我们这行说是跟污秽打交道,但主要还是跟人谈。这几年下来形形色色的人我见得多了,很显然这人心里有鬼。
    我也没细问,拽着他直奔楼下,白开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怕耽误时间。
    这人也没反抗,估计老板交代过,要尽力配合我们。
    到了楼下,白开已经堵着门守着了。见我带了人,他也是心知肚明,当即就从兜里摸出把小刀来,跟我说了一句“去买点儿创可贴”,直接就朝那人招呼。
    白开本身就一身痞气,又是这架势,那人直往我身后躲。我安慰了他两句,把他往前一推,就开着车去了附近的药店。
    路上我还在想,当初秦一恒给我去怨痘的时候,也是在手上动刀,看意思这人是中了谁的算计了。
    结果把车开回来,这俩人竟然蹲在路边勾肩搭背一起抽烟呢。
    我被弄得挺无奈,给白开创可贴的时候,悄悄问他:“这人什么情况?”
    白开嘿嘿一乐,说:“我都跟这哥们儿谈好了,完事儿之后,他给三万。”
    也不知道白开是怎么忽悠的,我也懒得打听。看他好像还挺有把握,我就又回了车上歇着。
    没一会儿,白开带着那个人也上了车,俩人谁也不说话,我悄悄地从后视镜里观察,也没见那人哪儿有伤口。
    就这么沉寂了足有十分钟,白开忽然就说道:“哥们儿你看,我没骗你吧?”
    那人连忙哎哎了两声,说:“大哥,你可救了我的命了!”
    这俩人的语气跟赵本山那个卖拐的小品没啥区别,我差点儿乐出来。然而,我纳闷地跟着用目光扫了一圈后,我的笑又立刻憋住了。
    只见之前乞丐所在的那个角落,似乎有点儿不对劲。
    因为距离远的关系,我看不太清楚,感觉那里似乎有个什么动物在上蹿下跳的,可是不管怎么跳,似乎都只是在原地挣扎。
    我开始有些佩服白开了,联想到他之前讲的兔子精的故事,我心说:“那儿有个兔子精被白开抓住了?”
    我问白开:“那是什么玩意儿?”
    白开一拍我肩膀,说道:“我跟你说你也不懂啊,敢不敢自己下去看看?”
    我这人其实还挺爱面子的,他这摆明了是当着外人的面将我的军啊。我琢磨了一下,白开不至于会害我,撑死有个什么东西吓一跳而已,干脆开了车门,慢慢凑了过去。
    第五十七章 嫡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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