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启动,回了御史府,小厮搀着他刚回了院子,伺候窦夫人的丫鬟匆匆来报,“老爷,夫人生病了。”
    窦御史缓缓站直了身体。
    丫鬟头垂的低低的,声若蚊蝇,“夫、夫人想要见您。”
    夫人被禁足在院中后,不止一次的想要见老爷,每次她来禀报,都被老爷呵斥了回去,她以为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窦御史却缓缓转过身体,朝着主院走去。
    丫鬟愣怔了一下,连忙跟上。
    到了主院,院内伺候另一名丫鬟连忙行礼,“老爷。”
    屋内闭眼躺着的窦夫人闻言猛然睁开眼,随后立刻坐了起来,扶了扶自己的发髻,而后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检查到一半,想到了什么,凄然的一笑,又躺了回去。
    窦御史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因为躺回去而飘动的头发,眼中浮上冷意。
    “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说罢,转身关上了门,自己搬了一个圆凳,去了窗边坐下,身体背对着光,冷声问,“你见我何事?”
    听到他搬凳子的声音,还以为他会坐到床边,窦夫人激动的眼皮直颤。听到问话,睁开眼,才看到他离自己很远。
    眼中顿时涌上泪水,哽咽着喊,“老爷……”
    没等她说完,窦御史冷冷的打断她,“听说你病了?”
    窦夫人确实病了,心病外加害怕,身形憔悴,脸色也苍白的厉害,听窦御史问自己,心里激动,顿时咳嗽起来。
    窦御史就这么看着,看着这个和自己成亲二十余载,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
    堇娘失踪后,是她把自己从痛苦中拉了出来,无微不至的陪在自己身边。他曾以为,自己得了上天的眷顾,失去了堇娘,却拥有了她。却没想到,自己和堇娘分离,没能亲眼看到亲生儿子出生、长大,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老爷。”
    窦夫人不知何时停止了咳嗽,满怀激动的看着他,“您还是记挂着我的是不是?我……”
    “你何时去死?”
    窦夫人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瞪的大大的,不敢相信的看着窦御史。
    窦御史面色平静,就好像刚才的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可窦夫人明明听到了,她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幻觉。她抖着声音,“老、老爷,您、您说什么?”
    窦御史背光而坐,身体笼罩在光线里,嘴张开,一字一句,再次缓缓问出来,“你、何、时、去、死?”
    嗡
    窦夫人脑中一声响,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
    她以为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自己当时做错了事,拆散了他和姐姐。可自己这二十年来,全身心的都扑在他身上,随他高兴而高兴,看他痛苦而痛苦,这一切的一切,足以抵消了自己做过的错事,却原来都是一场空!
    双手紧紧的抓住薄被,眼泪喷涌而出,“你、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你不狠心吗?堇娘是你的亲姐姐,就为了你的一己之私,你就对她下那样的狠手,让她孤苦伶仃的在外漂泊了那么多年。”
    窦夫人歇斯底里的嚷,“我是因为喜欢你!”
    “喜欢?”
    窦御史嗤笑,“如果我不是中了科举,你会喜欢?如果我只是你们家的一个下人,你能喜欢?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我高中后给你带来的虚荣罢了。”
    “不是的,不是的!”
    窦夫人摇着头,眼泪飞出来,“我是真的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哪怕你没有高中,我依然喜欢你。”
    窦御史依然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如果你不是爱慕虚荣,当年白家分配家业的时候,你就不会打着我的旗号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他们把堇娘该得的那份家业给你,更不会在几年前,得知了卿儿和洛风的事情,以死逼我,斩断他们的关系。更不会趁着我出京的时候,逼死了卿儿。更不会用尽了所有的关系,让莞儿嫁进大皇子府。”
    “我那是为了她们好,嫁给洛风那种低贱的商户,有什么好?如果她乖乖的听话,大皇子妃的位置就是她的。我也不用费尽心思把莞儿塞进大皇子府做个侧妃。还有莞儿,你看她现在多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倘若哪天大皇子荣登大宝,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后的贵妃,到时荣耀无限。我们窦家也可以靠她直上青云……”
    “你闭嘴!”
    窦御史神情终于有了变化,眼中冒出了火光,“就是因为你的愚蠢,才害死了自己唯儿!”
    “唯儿?”
    窦夫人捂住自己的胸口,一瞬间脸色又变得苍白,眼泪突突的冒出来,“唯儿,我得唯儿……”
    “你可知道他是被谁杀死的?”
    窦御史阴阴沉沉的问。
    第1002章 反击(2更)
    “你可知道他是被谁杀死的?”
    窦御史阴阴沉沉的问。
    窦夫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闻言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说,“当然是风澈,他杀了我儿子,这个仇不共戴天。”
    “你错了。”
    窦御史微微勾起嘴角,不知是在嘲讽自己没长脑子,明明又那么多的破绽,自己却没有看出来,还是嘲讽窦夫人的算计一场,却把自己和亲身儿子算计了进去。
    一字一句,缓缓道,“他是你被你费尽心机选中的好女婿杀的!”
    “这不可能!”
    窦夫人拔声尖叫,大皇子对他们一向好,怎么会杀了唯儿?平生第一次喊了他名字,“窦骞,你不要因为有了那个野种,就把杀了唯儿的事推到大皇子身上,我告诉你,不可能!”
    窦御史弹了弹衣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淡淡的道,“他想争储君之位,只有拉拢风澈,只要风澈站在他那边,储君之位便唾手可得。可他想尽了百般办法,也没将风澈拉拢住。他便想到了讨好皇上,而唯一能讨的皇上欢心的就是收了风澈的兵符。他便想出了这么一条毒计,杀了唯儿,嫁祸给泽儿,牵连战王府,让风澈交出兵符。”
    “不,这不可能!”
    窦夫人不相信,“唯儿就是张泽杀的,就是他,就是他!”
    “如果他想杀唯儿,大可以在平阳县悄无声息的把他解决了,又怎么会傻到跑到京城城门外来杀?还赶在风澈回京的日子,搅了他的庆功宴?”
    窦夫人完全听不进去,她满心满眼里都是张泽杀了自己儿子!
    唯有如此,张泽给唯儿偿命,自己大姐和窦骞之间也没有了牵连。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窦御史缓缓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莞儿有身孕了?”
    窦夫人愣住,随即狂喜,“莞儿她终于……”
    “你说……”
    窦御史冷冷的打断她,“莞儿入大皇子府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身孕,却在这个时候有了,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
    窦夫人想说当然是因为大皇子对莞儿的宠爱,可看着窦御史冰冷的眼神,她后脊背窜出了凉意,只达头顶。
    自从莞儿入了大皇子府,大皇子一向对她很宠爱,莞儿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却在这个时候,这个时候……,窦夫人不敢想下去,双手捂住自己的头,“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窦御史唇角再次嘲讽的勾起,转身,出了屋子。
    “老爷!”
    房内传出窦夫人凄厉的喊声。
    窦御史恍若未闻。
    “窦骞!你回来,你告诉我,你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窦御史停住脚步,一旁候着的丫鬟还以为他要转身回去,却听到他冷声吩咐,“好好看着夫人,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你们全都陪葬!”
    丫鬟骇出了一身冷汗,忙应是。
    房门猛然被打开,窦夫人从里面冲出来,“窦骞,你给我站住!”
    窦御史没有回头,抬脚往外走。
    窦夫人想追,刚一脚踏出房门,便被丫鬟拦住,“夫人,您不能出去!”
    “滚开!”
    窦夫人推开她,想要追上去,却被另外两名丫鬟再次拦住。
    无论她怎么挣扎,也推不开她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窦御史越走越远。
    于此同时,六匹快马进了京城,直奔白府。
    马上之人是魏忠和魏元,前几日,他们接到白夫人的书信,说她又挪出了一笔银子,让他们父子趁着白老爷不在府中,赶快过来一趟,两人接到书信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轻车熟路的到了白府,两人翻身下马,径直往府里走。
    看门的小厮认得他们,忙跑上前去,把他们扔在地上的缰绳捡起来,牵去了后院。
    “小妹!”
    魏忠熟门熟路的进了白夫人的院子,扯着嗓子喊,伴随着笑声,“我和你大侄子来了,你……”
    说着话,掀开门帘,看到上位上坐着的白老爷,话声戛然而止。
    “妹、妹夫……”
    “将他们拿下!”
    魏忠和魏元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涌而上的小厮们制住,他们带来的四个小厮想要反抗,被毫不留情的打昏了过去。
    小厮们拿着绳子,把他捆好,直接拎进花厅,扔在地上。
    魏忠和魏元懵的不行,愣愣的看着他,“妹夫,你这是?”
    “魏忠……”
    白老爷直呼他姓名,魏忠直觉不好。
    白老爷和妹妹成亲这么多年,一直恭恭敬敬地称呼他大哥,从来没有直呼他姓名的时候。
    咽了下口水,“妹、妹夫,有、有什么话好、好说。”
    “好啊。”
    白老爷挥手,一旁的管家端了纸笔上来,弯腰放在两人面前。
    “把这些年从我白家拿走了的银子数目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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