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一夕尴尬地笑了笑,起身准备自己去弄些吃的填饱肚子,可无极圣尊却道,“需要什么,我来做,你看着便好。”
    她这又是伤又是病的,还得自己准备膳食,他站在一旁也不忍看。
    “不用,师父我自己来就行。”祝一夕道,圣尊师父给她煎药已经很好了,她不能再让他屈尊降贵给她准备吃的,这本不是他该去沾的东西。
    “你来说,我来做,总可以了。”亓琞坚持道。
    一夕看了看他,抿唇点了点头,而后给她讲着怎么煮最简单的清粥,取多少米,放多少水,看着一向无所不能的无极圣尊,在这小厨房里笨手笨脚的样子,她抿唇失笑。
    亓琞折腾了好半晌,终于是给她把粥煮锅里了,暗自松了口气道,“你回房去,一会儿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一夕摇了摇头,笑道,“我就在这里等着就行。”
    她想看着圣尊师父现在的样子,不似以往在玉阙宫那般绝世出尘淡漠疏离,倒似红尘中翩翩柔情儿郎。
    “还有十个月,你可还等得?”亓琞眉目淡冷,朝她问道。
    祝一夕抿唇沉默了许久,自己现在这样冒然回去质问老爹,肯定也会惹他伤心,既然精灵说她寻找天珠一定会见到母亲,她就再等十个月,修为精进之后再行上路。
    “嗯。”
    “介时下了山,不会有师父和飞林都不可能时时在你身旁帮你,一切都得靠你自己,所以师父希望你在上路之前,能够有足够自保的本事,以及面对那些妖魔精怪的勇气。”亓琞温声说道。
    “所以师父这两年,一直让我去学习捉妖,是吗?”祝一夕反问道,一开始她确实很害怕碰上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这两年见得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亓琞默然点了点头。
    “我病好以后会加紧练功的。”祝一夕决然道。
    亓琞浅然笑了笑,起身去看了锅里的清粥,见已经差不多了,给她盛了一碗端了过去。
    一夕接过碗低头一口一口地吃着,鼻尖却莫名地有些酸楚,这只是一碗清淡的白粥罢了,但却是长这么大以来,如此得人悉心照顾。
    老爹只是个武将,因为要养活她,时常因为公务不能回家,她一开始在邻里家寄养,再后来老爹提升之后又皇后娘娘带在宫里,但这却是第一次得到这般的照顾。
    亓琞看着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沾了些泪水的痕迹,微微蹙起眉头,“不好吃?”
    “不是,很好吃,是我十七来吃的最好吃的粥。”她连连摇了摇头,将碗里的粥吃得干净,伸出空碗道,“还要一碗。”
    亓琞又给她盛了一碗,瞧着一口一口地吃得香,也渐渐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做的让人难以下咽。
    他这个徒弟啊,看着好动爱闹,可却心思比谁都细腻,谁待她一点好,她全都记在心上,百般倍还之,儿时孤苦无人教养,难得她还有这样的心性。
    祝一夕将第二碗也吃了干净,搁下空碗道,“圣尊师父,我吃饱了。”
    亓琞送了她回房,取了伤药出来道,“你手臂上的伤,该换药了。”
    她看了看他,脱下一只衣袖,露出缠着白布的左臂,由着他一点一点拆开包扎的白布,侧头瞄了一眼伤口,“会不会留疤?”
    “这是百草仙君给的药膏,不会留疤的。”亓琞说着,小心翼翼地往上口上抹着药膏。
    燕丘在边上默然看着这一幕幕,隐约嗅出了几分暧昧的意思。
    这无极圣尊待一夕太好了,好得让他都觉得莫名地不安。
    亓琞重新给她包扎好,嘱咐道,“休息吧。”
    祝一夕乖乖躺下,侧头问道,“圣尊师父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原本欲起身走的人,沉默了片刻,道,“会。”
    祝一夕笑了笑,闭上眼睛却又怎么都睡不着,睁开一只眼睛想看看他是不是还在,与他目光撞个正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圣尊师父,我睡不着,你跟我说说话吧。”
    亓琞无奈地勾了勾唇角,道,“要说什么?”
    “我要是见到了我娘,她会不会不喜欢我?”一夕忐忑问道。
    毕竟,十七年都没有见过一面,突然冒出个女儿,她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
    “不会。”亓琞浅然笑语道,其实只要相处起来,就会发现她是个挺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祝一夕望着房顶,喃喃说道,“我五岁的时候,也是像这样生了一场大病,可是老爹因公务出京去了,几天都没有回来,要不是邻居来我家借东西,估计我一个人死在家里都不会有人知道,那个时候我真以为我会死了,想着我死了会不会就能见到我娘了……”
    亓琞听了,皱了皱眉头,“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不管再遇到任何事,师父和飞林都会在。”
    一夕侧头看着他,清丽的眉眼满是笑意,“圣尊师父,要是我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
    那样的话,她在他身边的时间就更久更长了。
    “现在也不晚。”亓琞道。
    祝一夕笑着点了点头,“嗯,现在也不晚,我会好好跟你修练,早日飞升成仙,以后一千年,一万年,永永远远都可以有师父在身边了。”
    亓琞闻言沉默不语,眼底掠过一丝深沉难言的复杂,伸手掖了掖她盖着的被子,起身道,“好好休息吧。”
    说罢,起身到了珠帘外的桌边,斟了一杯清茶,默然独坐着。
    祝一夕侧头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酝酿起睡意。
    她想自己能尽快好起来,不这般麻烦师父照顾自己,可是又私心地不想这病那么快好起来,想再让他这么照顾着,哪怕多一天,多一刻也好。
    百草仙君的那些仙药到底不是白吃的,风寒两天就已经好了,只有手臂上的灼伤还未痊愈,可是趁着她抱病在床两天,陶醉又在千方百计扫扰着她师父,其手段之下流,直让她火冒三丈,当即提剑追杀了大半天。
    可是桃花妖却心黑的地逃到了后面的山中,又加之有土遁之术次次都躲过了她的追杀,她不甘心也施以土遁之术追他,结果却因为地形不熟,在地上撞到石头,撞了个头破血流,她一身狼狈地出来,桃花妖却幸灾乐祸地取笑。
    “小丫头片子,跟小爷我斗,你还太嫩了。”
    祝一夕一手捂着头上的伤口,一念仙诀朝燕丘道,“去砍他。”
    燕丘对于这种捉弄人的事儿最是拿手,剑光一闪就绕到了桃花妖地周围,只见一人一剑在桃花林里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功夫她得意地收剑,满意地看着数步之外,衣衫褴褛的桃花妖,“新款式,喜不喜欢?”
    “祝一夕,这是我最喜欢的衣服,你赔我!”桃花妖愤怒,追着她就要报仇。
    祝一夕赶紧带着燕丘逃之夭夭,桃花妖最是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和衣着,现在被她给划成了这样,不找她报仇才怪,她还是先回圣尊师父那里去安全一些。
    陶醉眼看就要追上她了,祝一夕却先一步躲到了无极圣尊背后,“圣尊师父,救命。”
    亓琞微微侧头,看到她额头沾的血迹,冷冷扫了一眼追过来的桃花妖,“一夕再有不对,你也不能仗着修为高于她,存心欺凌。”
    “我欺凌她?”陶醉气得手指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躲在他身后的祝一夕,“天天都是她追着我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凌她了。”
    “那她头上的伤,不是因你而起?”亓琞反问道。
    “那是她自己修为不济,撞石头上的。”陶醉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个这般护短的是执掌神域司法的无极圣尊,说好的铁面无私呢?
    亓琞侧头朝边上的人道,“自己去取药过来。”
    祝一夕仗着有人撑腰,大摇大摆从陶醉眼前走了过去,回房取了伤药出来,直接往坐在树下的无极圣尊腿上一趴,“圣尊师父,你帮我上药。”
    说着,自己伸手拨开头发露出撞破了的伤口。
    无极圣尊低眉看了看头上撞得还在渗血的伤口处,已经肿起一块,他拿帕子轻轻拭了拭伤口的血迹,“这药有些难受,你忍着些。”
    “嗯。”祝一夕趴在他的腿上,丝毫没有因为伤口的痛而难过,反而眉眼带着别样的笑意和欣喜。
    这药需一盏茶再上次一,上三遍的药才有效,亓琞上完药道,“一夕,好了。”
    可是,趴在他腿上的人,却还是不见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大约是等得久了,她已经枕在他膝上睡着了,他无奈叹了叹气,并没有去叫醒她。
    桃花妖换了身衣服出来,站在他面前质问道,“这小丫头片子,到底是你什么人?”
    他这一天一天地看着,他待她这个小徒弟,已经完全不似是一个师徒对一个徒弟,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就差还没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了。
    他不明白,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无极圣尊,为什么要因为这么一个凡人小丫头变成这样。
    无极圣尊亓琞,从来不是贪恋红尘的仙神。
    亓琞眼皮也没抬一下,淡然而疏冷说道,“他是我的徒弟。”
    “你跟她之间,已经超过师徒的界限了。”陶醉道。
    “那也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干。”亓琞淡淡说道。
    与陶醉一样好奇的,还有一直藏身于剑内的燕丘,他一直提醒着祝一夕不要太过信任这个无极圣尊,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于无极圣尊的心思,已经逾越了师徒之情,他只是隐约觉得,这样继续下去,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
    可是,他却不知该如何阻止,祝一夕那份不该有的心思。
    “罢了,你不想说,我也懒得问,反正与我无干。”陶醉瞥了一眼趴在他膝上甜甜入睡的少女,冷哼了一声,往草地上一躺也准备梦周公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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