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 /
    吴江、小克、朱钢和车晓林从南坪开车去省文物研究所,小克的中学历史老师关雄就在文物研究所当顾问,他打电话给关雄,把事情说明,关雄叫他们去办公室找他,他正在和同事聊点事。
    省文物研究所位于长江市西南方向,离市中心五公里,在点将山脚下,那时小克还没有进入1号重案组,吴江、左丽、江一明和罗进是主要组员,他们在点将山上发现了两具白骨,并侦破了此案,原来凶手是为了卖人油而专门杀肥胖多油脂的人。
    省文物研究所以应用研究为主,利用现代科技、结合传统工艺,对古建筑、石窟寺以及各种不同地质、不同类型的出土文物、馆藏文物的科学保护进行研究;负责全省重点文物古迹、古建筑的勘测设计和施工技术指导,也帮忙单位或者个人的古董和文物进行鉴定。
    这次他们也是为白骨案而来到点将山下,历史竟然惊人的相似。吴江当年参加了白骨人油案,曾经去过文物研究所走访,所以,对它十分熟悉,不用导航就把车开到研究所门口。
    研究所里面种满了花草树木,走进去便袭来阵阵浓郁的花香,相思鸟和百灵鸟在深林间婉转高唱,庭院的中间有一个水池,里面养着上千枚金鱼,它们在互相追逐嬉戏。好一个闹中取静世外净土,仿佛回到了静美的农耕时代。
    他们都很羡慕有这么好的办公地点,他们刑警队人来人往,一天到晚电话声不断,有时喧嚣得令人绝望。
    关雄的办公室在行政楼一楼最后一个房间,他们走进去,关雄热情地和他们握手寒暄,也许特别喜欢自己的得意门生,他与小克使劲地拥抱一下,叫他们坐下喝茶,吴江想说没空喝茶,但是看见关雄已经把水烧开,茶具和茶叶都已经摆好,就叫大家坐下喝几杯茶再说。
    吴江把铜扣拿出来,交给关雄说:“关老,这是我们从凶案现场提取到的物证,这关乎嫌疑人的性命,所以,要请您帮忙我们鉴定一下,请问能检测它埋在土壤里多少吗?”
    “这没问题,我们所里的碳14测量质谱仪可以准确地检测出来,埋进土壤里的时间越短就越准确。”
    “需要用原土壤做样本吗?”
    “不需要,因为这个铜扣自身附着了原来的土壤,虽然眼睛看不出什么来,但在显微镜和质谱仪下,已经足够多了。”
    “您可以用眼睛做出基本判断吗?”
    “眼睛看不准确,依我的判断,这颗铜扣埋在土壤里已经11年到13年之间。你们先坐一会儿,我把铜扣拿去给实验室的小李检测一下,不用一小时就会得出结论。”
    “那么快?太感谢您了!”这种速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一小时之后,关雄把检测报告单交给吴江看,报告单上有许多化学符号和英文字母,他看不懂:“关老,我们看不懂,您说直接说是哪年埋进土壤的?”
    “这枚铜扣埋在土壤里的时间是2004年2月到11月之间。这对你们有帮助吗?”
    “太好了,太有帮助了。”吴江兴奋地说,带着浓浓的感谢之情。因此,史春发的嫌疑被排除了。他们又开车回到松荫县局,寻找下一条线索。
    现在银镯是唯一的线索。
    “即使我们找到小银镯的主人也没什么用,他是个儿童,哪有能力砸死林一峰呢?”车晓林说。
    “不,如果是凶手准备把银镯送给自己的子女呢?但因为遇上林一峰,俩人产生矛盾把林一峰砸死,在互相厮打过程中,把小银镯掉落在洞里呢?”小克说。
    “我觉得小克说的可能性比较小,农民是不会把贵重礼物带到山上干活的。”陈理也是农村长大的,农民确实不会那样做,他们上山干活,只穿旧衣服,绝对不会带贵重物品,因为旧衣裤的口袋经常是破裂的。
    “你们为什么要先入为主呢?谁说小孩不能打死一个大人?阿基米德说过那句著名的话: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整个地球。
    “小时候我父亲给我讲过一个案子,一个奸夫为了杀死姘妇的丈夫,经常去姘妇家陪丈夫喝酒,让丈夫坐在靠墙壁的那一方,墙壁上钉了许多枚小铁钉,用来挂衣服和筷子筒之类的东西。
    “他们喝酒喝到七八分时,奸夫和丈夫开玩笑,互相扔炒黄豆,结果丈夫为躲避奸夫扔过来的黄豆,他的头竭力往后仰,后脑勺撞到墙壁的铁钉上,因为丈夫不知道铁钉的帽子已被奸夫用老虎钳剪掉了,所以,铁钉刺进了脑袋里死了。这个案例告诉我们可以以弱胜强,就像蝴蝶效应一样。”
    吴江边说边拿起桌子上的烟点燃。
    “那么,吴哥认为是小孩杀死了林一峰吗?”朱钢问。
    “不,我们无法判断是不是小孩杀死林一峰,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放过小银镯这条线索,别说有现成的线索放在我们面前,哪怕没有线索,我们也要创造条件去找线索,我们刑警天生的使命就是把凶手绳之以法,捍卫法律的尊严!”
    吴江铿锵有力地回答,这使大家重拾信心,去寻找小银镯的主人。
    大家还是分成两组,对北望村110户人家进行走访,吴江和车晓林、陈理一组,朱钢和小克、吕莹莹一组,这样分组是朱钢安排的。
    车晓林说现在年轻夫妇生孩子,外婆外公已经不送银饰,而是送金饰,所以,最快捷的办法是找50岁以上的大爷大妈们了解情况,吴江对农村的风俗了解不多,自然听车晓林和陈理的。
    为了保护证物不被污染,他们到金饰店复制了三个和现场筛到一模一样的小银镯,这样带去走访时就很方便,而且两组都可以带一个。
    吴江他们在谢增强的带领下,开始挨家挨户地走访,他们走访了15家之后,没有发现线索,这时已经中午,在村委会食堂吃完午饭之后,他们没有休息,继续投入走访当中。
    他们来到纪奔良家,纪奔良是一个年过六旬的大爷,以前当过木匠,到处跑来跑去帮村民做家具,现在所有村民都不做家具了,直接去大型商场购买,款式漂亮又实用,所以,他快20年没帮人做家具了,木匠在农村已经没有市场了,年轻的木匠都去城市的家具厂里当师傅了。
    纪奔良现在在家种高山茶,虽然不富裕,但日子也挺滋润的,加上他心态好,看去还很年轻,他个子不高,精瘦又有精神,说话也直爽。
    吴江掏出仿制的银镯递给他看,他看了一会儿问:“吴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哦,我们要走访全村的村民,看谁会认得这个银镯,如果知道这银镯是哪家的,我们有奖金给他。您认得他吗?”吴江回答。
    “这个……好像我侄子小时候戴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因为这种银镯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他不太确定地望着吴江。
    “你侄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
    “他名叫纪先伟,今年应该是19岁吧。”
    “哦?他丢过这种银镯吗?”
    “对,他9岁那年上山采捡酸枣把银镯弄丢了,当时他父母把他和他姐姐纪先艳托付给我老伴照顾,我老伴看见他手腕上的银镯弄丢了,还拿竹篾打了他一顿,他很坚强没有哭,也不跑,仰着头,笔直地站在那儿让我老伴抽打,这孩子很倔强,像不听话的老牛。”
    “纪先伟现在在哪里?”
    “在长江市江南区锣鼓村开烧烤店,我弟弟和弟媳妇也在店里帮忙,听说生意不错,纪先伟这孩子脾气倔,也肯吃苦,他认定的事会用一辈子去完成,可惜年少时没有父母的管教,学习不好,我和老伴又没有文化,教不了他,要不,他肯定是大学生的料。”
    “您老伴也认得这个银镯吧?”
    “应该认得,可是这种银镯太普遍了,不一定是纪先伟的。”
    “他放暑假是不是经常上山砍柴、采药、挖笋?”
    “对,那时他们家比较穷,他和姐姐经常上山采茶、采药、采蘑菇,反正能挣钱的事,他们都干。”
    “他们会不会去五宫山的牛角坳采厚朴子?”因为北望村离牛角坳对9岁的纪先伟来说是很远的。
    “应该会,他年纪虽然很小,但是力气很大,8岁就能挑五六十斤的石头,走上一百米路。”
    “当时他们父母在哪里打工?”
    “就在省城的一个机电厂打工,一直打到现在还没回家,他们打算在省城买房子,做个堂堂正正的城里人。
    “按我说呀,省城哪有我们家乡好,空气新鲜,山清水秀,蔬菜、牲畜、稻谷、茶油什么都是自己种和养的,现在一到假日,很多城里人都来我们村吃农家饭菜,喝我们农村人酿的米酒,种田国家还有补贴,再也不用交公粮,几千年来,农民哪有这种好事?”
    他稍稍叹一口气,表示背井离乡的可惜。
    这时,纪奔良的老伴采花回家了,她采了一小背篓青翠的茶青,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快乐,好像衣锦还乡的宰相。她不怕生,进门就和吴江聊起来,说现在的茶青是霜降茶,一斤茶干最少可以买到300元,她今天采了8斤茶青,可以制成2斤茶干,因此,一天最少有600元工钱。
    吴江乘她开心,拿出银镯给她辨认,问她是不是纪先伟的?她说非常像,但不能肯定,因为只有花纹,没有特殊标记。
    尽管这样,但吴江还是非常高兴,至少可以把纪先伟当作嫌疑人,有了嫌疑目标,接下来就是要寻找更多证据支撑。
    结束了对纪奔良夫妇的询问之后,吴江叫谢增强带他们去纪先伟的家里看看。纪先伟的家是一栋土坯房,这种房子村里只剩下五栋,因为其他村民都把土坯房推倒,盖上了砖混的新房,纪先伟家不是没钱,是他们想在长江卖房落户。
    虽然是土坯房,但是屋子里的装修得比较漂亮,家具和家电一应俱全,房子里只住着纪先伟的外公,他是帮纪先伟看家的。
    房子比较小,外墙的泥土已经脱落,形成无数个小坑,谢增强说房子最少有五十年。吴江遥想十年前纪先伟和姐姐两住在这栋矮小的屋子里的情景,没有父母呵护和疼爱,姐弟俩相依为命,要自己煮饭、煮菜、挣钱、徒步上学……何等艰难,和城里的孩子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纪先伟姐弟与父母的合影,照片过塑之后,被放进厚厚的玻璃框里,纪先伟这时大概七八岁,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好像在嘲笑谁;纪先艳则笑得特别灿烂,如莲花绽放。他们的父母也笑得很开心。
    吴江用手机把照片拍摄下来,方便调查。纪先伟的外公有老年痴呆症,不知他们为什么要来他家拍摄照片,吴江尝试跟他说几句话,结果他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便放弃了努力。
    吴江问谢增强一般村民打银饰都去哪里?谢增强说大部分都去镇上打,因为丘山镇有一家老字号的金店,听说是祖传的工匠,已经传到第11代了,这家店铺名叫十一叶金店,虽然叫来有点拗口,但顾名思义是叶家人开的,而且开11代。
    听说是祖传的金店,吴江稍为放心,因为纪先伟的银镯很可能是叶家工匠打造的。
    他们来到丘山镇的十一叶金店,有三个年轻人在店里忙,一个女孩在接待顾客,两个男孩在用锤子打造金器,吴江走进去,把银镯拿出来给女孩看,她看一眼之后问:“警察叔叔,您想打造这样式的银镯吗?”女孩虽然不很漂亮,但声音很甜美。
    “不,我们是来查案的,想请你帮助我们。你看这个银镯是不是你们叶家人打造的?”
    “这应该是我爸爸的手艺,或者是我爸爸的手艺,要不,你们去问我爸爸吧?”女孩笑起来有一个很深的酒窝。
    “好的,你爸爸在哪里?”
    “在楼上。你们上楼去,我爸爸很好客的,肯定会帮忙的。”她用手指着天花板。吴江说声谢谢之后,和车晓林与陈理来到二楼找人。
    吴江叫一声叶老板,有个中年人从客厅的门里探出头来,看见他们之后,立即起身走出走廊迎接他们,把他们请进客厅安坐。
    “叶老板,我们需要您帮忙认一下这个银镯,看是不是你手头打造的?”吴江看着叶老板,把银镯递给他。
    叶老板仔细看了银镯之后,微微皱着眉头说:“不是我打造,也不是我们叶家人打造的。”
    “对不起,我忘了告诉您,这是仿制品,不是原件,原件是物证,被我们保存在县公安局的保险柜里。”吴江意识到他们犯了一个错误:对工匠来说,不能给他看仿制品,因为每个工匠的手艺都不同,比如敲锤的力度不同,方法不同,方向不同,因此会造成很大的区别,而工匠一眼就能看出来。
    吴江叫车晓林马上开车回县局,把原件取来,他和陈理去镇上逛一逛,乘空欣赏一下丘山镇的风景。
    丘山镇最大的亮点是一条300米长的古廊桥,听说是康熙18年集官方和民间力量建造了,除了10座桥墩是石头外,整座桥都用硬木打造而成的,其中还有珍贵的楠木,听说把这座桥拆掉买木材,可以卖到8000万元。
    吴江和陈理逛完廊桥之后,车晓林打电话给他们,说取到银镯了,他已经在叶老板二楼的客厅里。吴江感到车晓林办事效率非常高,才一个小时,就走完了来回65公里的路程。
    “三位警官,这银镯才是我打造的。”吴江和陈理在他的客厅坐定之后,叶老板对他们说。
    “您知道是帮谁家打造的吗?”
    “这不太可能,我这大半辈子帮人打这种银镯不下两千个,可能会更多。这是出自哪个村子?”
    “北望村。”
    “北望村我很熟悉,一半以上的村民都认识我,这种款式的银镯应该是十年前比较盛行的,但是,还是有规律可以遵循的。你们看,镯子两个交接处,分别有一头猪和一匹马,这是孩子的年月生肖,说明这家人的孩子是1997年9月出生的。按照这个办法去找,应该能找到主人,毕竟北望村人口不多,1997年9月出生的不会多过五个吧?”
    “谢谢叶老板!您真是神人啊……”吴江向他表示感谢,“如果能确认它是哪家孩子的说好了。”
    “这应该是纪敬师家的。”叶老板再次为他们缩小了范围。
    “为什么可以认定是他家的呢?”
    “因为那年9月只有他老婆生孩子。”
    “按风俗应该外婆打银镯送给第一个外甥或者外甥女,纪敬师的女儿生1996年,然后不管以后生多少外甥,外婆和外公都不会给他们打银镯。”吴江好奇地问。
    “当地还有一个风俗,如果第二个生男孩,父母会打银镯和银项链给孩子当纪念品,所以,我认为是纪敬师的,我的记忆非常好,记得三岁时,父母带我去看戏的情景,你们就放心吧。肯定没有错,我帮他家打好银镯送上门去,他们还请我吃了一餐午饭。”叶老板诚恳地望着吴江。
    “叶老板,您真的太牛了!案子侦破之后,我叫朱队长请你吃饭。”吴江很认真地说。
    “算了,我不爱吃吃喝喝,就爱关起门来设计更时尚的首饰,这次就当我为国家做点小贡献吧。”叶老板挥挥,加强表示他的拒绝力度。
    他们向叶老板告辞,有了叶老板的证词,以后在法庭会起关键的作用,同时可以锁定纪先伟是嫌疑人,不过,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纪先伟有能力把林一峰用石头砸死?又为什么要砸死林一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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